Chapter 6
長空碧日下的城市,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其中最高的一棟商務大廈電梯緩緩上行,隨着電梯“叮”的一聲響,電梯門拉開。
“凌先生,殷教授已經在辦公室了,您這邊請。”笑容可掬的白領麗人,喚醒了電梯裏沉思着的人。
凌鋒跟隨着工作人員的指引,沿着過道,向里走。腦海里還在回想地鐵里發生的事情。
事實上,他一上地鐵,就認出了她。大概是她的穿衣風格太過獨特,很隨性,但不誇張,不像那天宣講會的時候穿着職業套裝那樣刻板。
黑色長發,微卷,像是細細的波紋,很普通的髮型,滿大街都是,只是掛在她頭上,彷彿飛流直下的瀑布,滿是激情與活力,配合她可體的輕紗連衣裙,曼妙的身段,俏麗的面龐,整個人都不一般。
在他扶住她的那一刻,她那雙水泉映月般的眼睛,和那天生動人的眉線,讓他覺得很迷人。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身上,努力想轉開都不能。她不是那種看一眼就讓人眼前一亮的人,只是看過一眼,就會過目不忘。
她竟然從威脅迅速轉變策略,變成挑釁。他有些摸不準自己的心思,既想給她一個機會,又有些害怕接近她。
“凌先生,您好久都沒來我們man心理時空了,是不是不需要我們了,所以就不理我們了啊?”過道很長,指引的白衣女職員開始套近乎。
凌鋒被打斷思路,有些不悅,卻並未表現出來,“現在不是來了嗎,於小姐?”
他竟然還記得她是於小姐,於歆笑得很燦爛,“凌先生真是好記性,您請。”
凌鋒走進古色古香的辦公室,看見殷教授正在沏茶,走過去,“殷教授,周末還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
“這是什麼話?你是李先生的朋友,我也是他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當然也是朋友咯。來,快坐下,喝杯茶。”
殷蔓是李復興多年的老朋友,李復興算是凌鋒從商路上的半個導師,兜兜轉轉的關係,被她這麼一句玩笑話就道破了。
“你上午在電話中說的身體反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凌鋒一坐下,她就開門見山。
“就這兩天,尤其是上周五以後,早晨醒來的時候這種感覺最明顯。”
“是不是你最近工作壓力太大的緣故?我聽李先生說,le汽車在同行中迅速崛起,自然會有人針對你。或者,你有沒有遇見什麼特殊的人,或特殊的事情?”
凌鋒思忖片刻,很篤定地回了一句,“沒有。”對於不確定的事情,他不喜歡捕風捉影,但他一定會去確認。
“那你最近有沒有在別處醒來,做過什麼讓你自己匪夷所思的事情來?”殷蔓繼續追問。
“有,今天早晨醒來,我穿的不是昨晚睡覺前的衣服。但是昨晚做了什麼事,去了什麼地方,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殷教授,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是蔣潘的辯詞中陳述的那樣,多重人格?”
“不會,不可能!”殷蔓果斷否決,似乎有些不滿,“你應該知道,作為城中一霸,蔣潘這種作惡多端的人,是不可能有多重人格這回事。蔣家動用了醫學界和法學界的所有關係,給他做了多重人格的鑒定證明,只不過是為了替他洗去□□犯的罪名。但我相信,這一次他們一定不會如願!我和李先生都會努力,為受害者上訴做準備,即使上訴到最高一級的法院去,我們也要讓他受到嚴懲。”
凌鋒看着殷蔓義正辭嚴的表情,有些受感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殷教授千萬別客氣。”
殷蔓笑了笑,“你如果真要配合,以後就定期來我這做做檢查,不要被於歆一個表白就嚇跑了。你不願意家裏多一個家庭醫生,尤其我這樣的美女醫生,那就只能自己多來跑跑了,畢竟,你對我們……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殷蔓像是突然切換了話題。
“小女孩的話,我怎麼會放在心上。我會把時間調整一下,定期來這裏。非常謝謝你,殷教授。”凌鋒起身告辭。
溫言在國貿逛了一圈,拍了一些最新的櫥窗,為厲錦程新一季的衣櫥購物踩點。
這些事情原本可以交給助理去做,文小美接觸過厲錦程一次以後,再也不敢單獨見她了,她寧願在店裏給櫥窗模特穿衣服,也不願去服務這個活的美人。
在商場逛了一下午,溫言收穫滿滿,出了商場,找了家露天咖啡館打算歇歇腳。
馬路對面鑲嵌在高樓牆壁上的大屏幕,不斷閃爍變幻。溫言喝完一杯冷飲,正準備起身回家,卻被屏幕吸引住了。
“蔣先生,貴公子這次能夠無罪釋放,據說是醫生給出的一份多重人格的診療報告,起了關鍵作用。請問這是真的嗎?”
“你錯了,起關鍵作用的不是醫生的報告,而是客觀事實,就是我兒子根本沒做錯什麼。”
“……”
“……”
屏幕上的蔣仕坤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看得溫言心裏作嘔,手中的塑料杯不知何時已經被她捏成了一團。
七個男人,在ktv里將一名楊姓陪酒女□□,告上法庭,官司轟轟烈烈地打了半年,最終,為首的罪犯,竟然無罪釋放!
只因為這個人是蔣潘,是城中三大富豪之一蔣仕坤的兒子!
想到這,溫言只覺得渾身發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生氣。這個世界,不公平的事多的是,她也早已過了憤世嫉俗的年齡,但看到這樣的新聞,她還是無法平靜。
也許是知道了溫馨的經歷,亦或許是那天晚上自己差點遭遇這樣猥瑣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她不敢往下想。
他出現的很快,也消失的很快,她根本來不及看清他是誰。
葉楓,是你嗎?
“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一件事。”
溫言再一次想起這句話,想起一貫邪魅不羈的笑臉,突然變得陰森凄寒,說出這麼絕決的話,他怎麼可能會再出現?
七年過去了,時光清淺了記憶,她已經感覺不到那種錐心刺骨般的痛。
這樣才對,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也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溫言起身,過天橋。這個圓形天橋,連接好幾個方向的路口,她每次都繞來繞去才能找到自己要下去的那個樓梯。
這次,她一如既往地繞錯了,在拐角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挨着欄杆,面對着最偏僻的那條路,舉着雙手,像是在用手機正在拍攝什麼。
她有些好奇,循着他拍攝的方向看過去,路邊停靠着好幾輛跑車,其中兩個年輕的人對視着,像是在爭吵什麼。
“你這樣拍,能拍到什麼?”溫言忍不住問了一句。
凌鋒回過頭來,滿臉不悅,看見是她,有些意外,“你有什麼辦法,能拍到臉,還有聲音?”
溫言很得意地笑了笑,“這你就問對人了,偷拍可是我的專長,不過,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拍他們?拍小三,留證據?”
在中國,做過服裝設計師的人,對於各種偷拍技術一定是有實戰經驗的,比娛樂圈的狗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穿黃色衣服的人,是蔣潘。”凌鋒沒有心思跟她開玩笑,“他經常在這邊跟那些人賽車,今天他們賽車的畫面我必須拍下來。”
溫言從他臉上的表情,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雖然她還是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要拍這個,從新聞報道中,她對蔣潘這個人莫名感到氣憤。所以,這個忙,她幫定了。
“跟我來。”
她從包里取出兩幅墨鏡,一副自己戴上,另一副給他戴上,再從包里翻了幾下,拿出一個女士假髮,要給他套上。
“你幹什麼?”凌鋒堅決不從。
怎麼可能讓他男扮女裝!讓他公司的員工和同行的競爭對手看到了,他還怎麼見人?
溫言想想也是,隨即放棄了這個想法,拿出兩條長圍巾,給他圍上一條素色的。把另一條印花的圍在自己的腰上,這樣看起來像是一條半裙。再把包里的那些大耳環,手鐲,戒指,全部一一帶上。
“怎麼樣,像不像一個吉普賽女郎?”溫言最後把寬邊帽子套上,一手捏着帽沿,一手叉腰,眼睛眨了眨,笑着問他。
凌鋒看着她像變戲法一樣,幾分鐘的功夫,就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讓他看上去,和原來有些區別。他看得眼睛都花了。
“好了,易裝完畢。等會兒,我們倆要假扮情侶,我負責拍照錄影,你就負責談情說愛,但不能讓別人看出我們除了在約會,還在做別的事情。”
溫言說完,轉身準備走。
凌鋒卻杵着不動,面露難色,“只有這個辦法?我們能不能換個分工,我來拍照,你來……”
“你這張臉,只要往旁邊一站,他們一定立馬認出你是誰。要不然,你就帶上這個假髮,我來扮男人。”雖然身高好像不妥,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le在本市風頭正盛,作為國內最年輕的汽車行業新貴,凌鋒在媒體雜誌出現過,外行的人可能不熟悉,比如溫言,她就是在宣講遭遇滑鐵盧以後才去搜索了解了他的信息。當時就氣得大叫,好好做你的汽車不就行了,跑來複興國際湊什麼熱鬧?
蔣仕坤的妹妹蔣青芸,正是城中首富厲萬年的夫人,萬年集團現在是多元化的企業,但旗下的萬曆車行,是中國汽車製造行業中規模最大、歷史最悠久的企業之一。
世界這麼小,蔣潘怎麼可能認不出凌風是誰?
溫言看着他,用目光在詢問他,到底還拍不拍。
凌鋒猶豫了片刻,終於答應按照她的第一套方案去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