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千里情思初相遇
北齊一八一年，順溢十一年。正值初夏，暖風和煦，碧空中不時掠過鳥雀，清風鎮最大的歌舞坊葭澗樓映在一片青翠的合歡樹之間，彩絲飛舞，一派喜樂洋洋，老遠都能聽到一陣陣悠遠縹緲的琴音，夾雜的眾人的喝彩，好不熱鬧。
顧陌寒不是第一次來這小鎮，不過上一次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往事如煙，逝去的日子再不復從前，所有的快樂與悲傷在這麼多年中也漸漸淡了，只是心裏那道坎始終過不了，或許，終究不是無情之人，越愛越深，也不無道理。
“停車！”聲音清澈一如往年，只是透了一股威嚴，這麼多年了，看來人也不會始終是一成不變得，比如變老…
“馭～”趕車之人立馬拉緊韁繩恭聲道“主上，這是葭澗樓，還沒到客棧。”
“進去看看，誰人琴音如此悅耳。”說著便徑直下了馬車。
長身玉立，衣袂翩飛，僅是背影就足以讓人心動，雲楓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們主上如此清姿，何以要去這種地方！”
幽株拍了雲楓頭道“什麼這種地方，這是我們主上和夫人相遇相識的地方，你懂的什麼，還不快跟上去！”
葭澗樓里裡外外擠滿了人，顧陌寒費了好大的勁才進去，裏面倒是寬敞，偌大的圓台上一個少年席地而坐，琴音從指尖傾泄而出。
一個打扮妖艷的姑娘繞到顧陌寒身邊，滿身脂粉的香味惹的顧陌寒直皺眉，旁邊的雲楓立馬上前拉那姑娘，姑娘不幹了，捏着嗓子道“喲，這位爺，你是想白看不給錢啊！在這兒不給錢可是不給站的！”
原來站這是要給錢的，雲楓從腰間拿出一大錠銀子遞過去，那姑娘眉開眼笑的接過，這一動靜惹的周圍人紛紛側目，剛好台上的少年一曲彈完，也朝這邊看過來，一身白衣裹住清廋的身子，長發披肩，兩鬢的長發用一根煙青色的綢緞綁在腦後，白凈的臉蛋上稚氣未脫，斜眉高飛，一雙水晶般的眸子若星光璀璨。
突的就愣住了，顧陌寒覺的喘不過氣來，多少年前也是如此，一身白衣似雪的姑娘若雪后初綻的白梅。
“主上。”幽株悄悄走到顧陌寒身邊。
顧陌寒回過神來“何事？”
附耳過來，幽株小聲道“主上，那少年旁邊的姑娘捧着的是七子香。”
顧陌寒一驚，七子香是一種名貴的香料，但很多人不知道它的用途，安神只是本像，實則它會讓人在短時間內無法發力，對習武之人乃禁忌，也不知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幽株從腰間拿出一顆褐色的藥丸遞給顧陌寒“主上，這個是徐琰給的或許有用。”
顧陌寒伸手接過，眼角的餘光撇到少年，少年趁旁邊的姑娘給人倒茶的空擋，眼疾手快的拿了那人腰間掛着的盒子。
蹙眉對旁邊的雲楓道“去問問，台上那孩子是誰？”
“哦，主上問這個幹什麼？”
顧陌寒還沒說話旁邊的幽株便道“要你去就去，主上吩咐的話你也敢問！”
畢竟是從小伴着顧陌寒長大，也是了解顧陌寒的，那台上的孩子分明長的似夫人。
少年拿到盒子便起身抱了琴對眾人道“琴已遇知音，在下告辭”說完便匆匆向身後的屋子走去，留下一堆看熱鬧的人在那起鬨。
顧陌寒跟着少年走了沒幾步便被攔住了，正是那倒茶的姑娘，那姑娘一手持劍道“客官還請止步。”姑娘眉清目秀的卻是一副凶樣。
顧陌寒攔住了幽株的拔劍動作，問那姑娘道：“那彈琴的孩子可在裏面？”
“客官還是走吧，千兮只是第一次來這彈琴，並不是葭澗樓的人。”姑娘嬌蠻的說道。
這時雲楓也過來了低聲道“主上，這裏的人說並不識得那孩子，是他主動過來獻藝的。”
顧陌寒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離開，雲楓和幽株也莫名其妙的跟上。
傍晚，晚霞映紅了天際，葭澗樓外，千兮剛坐上馬車就被喊住了，樓主笑的一臉諂媚道“孩子，以後有時間再過來啊，姐姐會想你的！”千兮長的好看，琴又彈的好，樓主自然是有心拉籠。
千兮心知肚明，沒說話，只吩咐駕車人道“走吧。”
馬車疾馳而去，濺起的灰塵落了女子滿臉。
放下帘子和裏面的姑娘相視一笑，千兮道：“玉湘姐姐，你說那人發現東西不見了會不會氣死啊”
“咯咯…這種辦法你都能想到，你還真是厲害，拿的神不知鬼不覺，那人就算丟了也不知道丟哪去了！”玉湘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亂顫。
盒子做工精巧，細緻繁瑣的紋絡偷着古怪，千兮摸了個遍卻是沒找到開關，遂疑惑道：“玉湘姐姐你看這盒子沒有開關。”
玉湘也疑惑的拿過盒子看了看，突的馬蹄陣陣，有兵器相撞之聲傳來，揭簾瞧去，迅速將盒子扔給千兮持劍飛出馬車。
來者不善，氣勢洶洶，為首的黑臉漢子道：“你們以為拿的神不知鬼不覺是吧，快交出東西！”
“哼，拿了便是我們的東西，豈有還你之說，看劍！”玉湘揮劍直擊黑臉漢子要害。
黑臉漢子道一聲“找死”便舉刀應戰。
千兮也下車加入戰鬥，來者不下二十來個，而千兮一行只有四人，當即就決定分頭行動，四人約定會面地點后便四散開去。
雅緻的小樓里，顧陌寒手持玉壺自飲自酌，突然一人破窗而入，逆光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人一襲白衣。
放下茶盞過去，那人劍一橫便要抹上顧陌寒的脖子，顧陌寒側身輕鬆奪了那人手中的劍，依他現在的功力恐怕十個他都不在話下，不過這人年紀雖小武功確是不容小覷。
那人明顯一愣，似是不相信，然後抱拳道“打擾閣下了，在下並非有意打擾，還望閣下容我待一刻鐘。”
顧陌寒這才看清這人長相，竟然是在葭澗樓彈琴的那少年，失神片刻后冷冷道“若我不答應，你是不是準備殺了我！”想起剛剛少年滿是殺氣的劍氣一陣寒意，這孩子小小年紀便能對一個陌生人起殺意，這是多麼可怕。
門外站着的雲楓聽到動靜問道“主上，出什麼事了嗎？”
顧陌寒乾脆道“沒事。”
“時辰不早了，主上要不要吃晚膳。”雲楓繼續說道。
“不用了，過會再吃。”顧陌寒看着千兮慢慢說著。
“好，那主上有事就叫雲楓。”
千兮眨着眼睛，長長的眼睫投下一片陰影，顧陌寒見他不說話便將劍遞給他道“以後不要隨便就想着殺人解決事情，有時候感情比殺人來的更可靠。”他自己都不知道語氣里已然帶了長輩對晚輩的教導。
千兮沉默，伸手接過劍，轉身就走，沒多久便就是刀劍碰撞之聲，看來那孩子還是沒躲過追殺，顧陌寒無端的對一個孩子起了保護之心，打開門吩咐道“去幫那孩子。”
雲楓這次學乖了，沒敢多問，招呼了人去幫那孩子。
顧陌寒帶來的人自然功夫不弱，不消片刻便將追殺千兮的人悉數制伏，千兮有一絲驚詫，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白袍舞動一道掌風攜着強烈的殺氣呼嘯而去，連敗者都不放過，周圍人無不唏噓，顧陌寒也驚訝了，這孩子端的是好狠心，到底有沒有人教。
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一拂衣袖，飛身而去，千兮只覺勁風吹來，下一秒便給人捉了雙手，大驚失色，忙運功相抵，掙扎間，懷裏的東西叮噹一聲掉落地上，幽株眼尖立馬撿起了那個東西，待瞧仔細后驚呼：“主上!您看！”
顧陌寒將孩子丟給雲楓，接過玉，霎時天旋地轉，差點熱淚盈眶，顫聲道：“這玉你哪兒來的？”
千兮掙扎，雲楓差點沒抓住，見掙扎不開便大聲道“把東西還給我！”聲音嘶啞，怒目圓睜，看樣子這玉對他很重要。
這古玉造型獨特，仿若天成，正是顧陌寒當年給他才出生的孩子那塊玉，他當時見這孩子覺的十分親切，沒想到真的竟然是自己的孩子，收回看了玉的眸光眼神複雜的望了眼孩子瞪着自己的眼睛，突然看到孩子手中銀光乍現，趕緊揮袖抽過雲楓腰間的佩劍，叮的一聲，銀針撞在劍身上掉落，雲楓不可思議的看了千兮，喃喃道:“我們剛剛可是救了你啊”
孩子冷哼一聲“要殺便殺，誰要你們救！”
顧陌寒咣當一聲將劍狠狠丟在地上，從雲楓手裏拽過孩子，一把推進屋內，幽株默默的關上門，雲楓撓撓頭道“幽株大哥，主上怎麼生這麼大氣。”
幽株淡淡道“你兒子這麼殺人你能不生氣嗎？”
雲楓猛然拍頭道“你是說…是說那孩子是主上的孩子！”
千兮狼狽的摔到地上，剛爬起來就又被顧陌寒反剪了雙手。
“你要做什麼！要殺便殺，我不是你對手，何必多此一舉！”千兮何曾被人這麼對待過一向都是靠殺人解決問題，要換做平常千兮早殺了顧陌寒了，只是顧陌寒武功太過於高了，自己更本不是他的對手。
顧陌寒冷笑道：“我殺你做什麼！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
千兮蹙眉“那你抓我做什麼！”
將古玉拿在手裏問道“你這玉是哪裏來的！”
“我為什麼告訴你！”孩子聲音沙啞。
顧陌寒從身上拿出另一塊玉佩，同千兮的一模一樣，只是這是黑玉，而千兮的是白玉。
“這玉本是一對，只是多年前我將它給了我剛出世的兒子。”顧陌寒眼神灼灼的望着千兮。
孩子雙眸兀的睜大，一時愣的不知道說什麼。
顧陌寒放開反剪了孩子的手，孩子一個踉蹌，顧陌寒扶了下他，一時也不想教訓他了，心裏對他充滿着愧疚，用少有的溫聲道“孩子，為父找你很久了！
千兮一顫沒有說話，他心裏難受，從小別人都有爹爹有娘親，而自己卻只有師父，當別人嘲笑他時，他還曾恨過，恨他們生了自己卻不要自己。
“你兩歲時被人劫走，為父這麼些年無時無刻不在找你！”顧陌寒握了少年的手道“你坐下來，為父和你慢慢說。”
顧陌寒把當年的事情全告訴了千兮。千兮心內百味陳雜，雖然還是沒說話但水晶般的眸子漸漸溢滿水汽。
見明媚清俊的孩子沉默的坐在桌邊，眸光帶水，十分惹人憐愛。
顧陌寒心裏酸酸的將千兮擁入懷裏安慰道：“想哭就哭吧，有爹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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