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如果要分開
寧城轉瞬又到步入了初夏,陸笑處理完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后就是會先去張秀香那裏看看,看看張秀香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雖說是狂燥型抑鬱症,可是那也只在陸遠去世了之後出現過兩次,大多的時候張秀香還是很正常。
張秀香時常會埋怨陸笑,都忙得吃不上飯了就不要往這裏跑了,回家吃點飯洗洗休息。
可無論陸笑怎麼懇求讓張秀香將這房子賣了,搬到她那邊去住,張秀香就是不肯,她與陸遠的回憶也只剩下這個房子裏的一切了。
可陸笑提出要搬過來陪着張秀香住的時候,張秀香還是推辭了,讓她好好去上班,別擔心她。
陸笑怎麼也扭不過張秀香,最後只得每天往這邊跑一次,怎麼也得確定張秀香是完好的,在家裏沒出什麼意外。
畢竟一個人在家,就張秀香那迷糊的性格,忘了些什麼也是常有的事,所以陸笑得確保張秀香的安全。
陸笑從張秀香那邊回來便是躺在了床上,黃臻雖然搬出去了些衣服,可是陸笑這邊還是她長期居住的地方,看着陸笑眉頭深蹙,她的心頭亦是難過。
這些日子陸笑鮮少有笑意,忙於工作,忙於照顧張秀香,忙于思考她如今與黃臻的種種事情。
這些黃臻都明白,所以她不上前去打擾陸笑。
加上陸家的一些破事,時常擾得陸笑想跳腳。
原本陸朋得了病的事也是黃臻去查的,陸朋那小子打主意打到她的頭上來了,那麼也就別怕她黃臻心狠,本想給陸朋一筆錢,帶着陸家的兩個老人一起滾蛋就算了,可若陸朋還想動歪念再上門去找陸笑,陸笑也好有個好對付的由頭。
黃臻將這事告訴陸笑的時候,看着陸笑驚得能吞下個雞蛋的的嘴,也是笑了。
而如今黃臻工作室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工作上的事也忙得黃臻有些喘不過氣來。從前那個懶散的黃臻,此時卻是再也沒有了從前的閑適。
只是黃臻與陸笑之間的事,直到如今還是沒有被張秀香所認可,陸笑處於這之中,兩難得很。
此時的陸笑躺在床上,被她拋開的外衫孤零零地耷拉在床腳邊,黃臻搖了搖頭。
“笑笑。”黃臻叫了陸笑一聲,可是沒有等來陸笑的回答。
黃臻走近了幾分,拉了拉陸笑,哪知剛將陸笑的臉一拉出來,就是滿臉的淚痕。
黃臻心下一跳,忙將陸笑抱了出來。
“怎麼了笑笑?”
陸笑沒有說話,反而死死地抱住了黃臻,咬着下唇,哭得有些泣不成聲,可斷斷續續的聲音里還是在喚着一個名字。
“阿黃,阿黃。阿黃!”
黃臻原來一顆跳動的心跟着這幾聲“阿黃”停止了跳動,心口處猛的一陣抽疼,可還是死死地抱着陸笑沒有放開。
“阿黃。阿黃。阿黃。”這一次,每一個字都咬得十分清楚,仿似要將黃臻刻進自己的心裏再也不會被抽走般。
黃臻輕拍着陸笑的背,咬着唇沒有說話。
“阿黃。”陸笑抱着黃臻,終於睜開了眼,眼裏的淚跟着就是簌簌往下掉,在黃臻的後背上打出深深的灼痕。
“阿黃。”
她們之間,其實再也不需要多的話就可以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麼。所以黃臻明白,為了考慮張秀香的感受,陸笑還是失敗了。
這麼絕望,這麼撕心裂肺,單就只叫了她的名字,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害怕是虧欠,這段感情走了七八年,她終於只能妥協。可又害怕說再見,這段感情好不容易看出了真心,怎麼可以就此走到了盡頭。
到頭來,想說的太多,卻只剩下了對方的名字,黃臻有些無奈,這還不是人家完整的名字。
她有些心疼地低頭看着伏在自己懷裏哭得撕心裂肺的陸笑,話卡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來,就是還想安慰安慰陸笑的話卻卡在喉嚨口哽咽了很久。
兩人抱着這樣的姿勢,陸笑也跟着哭了很久。
這是回國以來,黃臻第三次看到陸笑哭,第一次因為覺得愧疚,對趙臣;第二次因為父愛失去,對陸遠;第三次因為她們終不能走到一起,對自己。
黃臻看着陸笑的睡顏,半支着腦袋看着陸笑的眉眼。怎麼可以生得這麼好看,她以前還和陸笑調侃着說陸笑沒自己長得好看,可是只有黃臻知道,陸笑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甚至是眼尾處淡淡的一顆小痣也都很好看。
這樣又仔細地看了一會,她慢慢地坐了起來,為陸笑將被子揶好。
來到浴室時發現自己的眼眶也紅了,搖了搖頭,簡單地洗漱之後就輕輕地帶過了房門,回了酒店。
聽到關門聲陸笑也睜開了眼睛,摸了摸身邊那個還帶了些溫熱的位置,她挪了挪,像從前擁抱着黃臻入睡一樣的姿勢將手搭了過去,入手可及處再也沒有那個給自己溫暖的人了,她將頭捂進了被子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陸笑請假兩天沒去上班,死活要跑到張秀香那邊住,晚上睡覺的時候自然地向著張秀香的位置挪了挪,伸出手來擁着人睡。
第三天陸笑正常開始上班了,一進辦公室就發現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被人注視得久了,陸笑也都見怪不怪了,抿了抿唇,徑直往自己的辦公室去。
就兩天沒來,辦公桌上堆了文件,可被整理得很整齊放在一側,然而最惹眼的還是那堆在桌子上的大紙箱子。
陸笑看了看了,拿出剪刀開始將紙箱打開,直到裏面的東西映出在陸笑的面前,陸笑才怔住了。
滿滿一箱子,都是信。
陸笑坐下來,有些顫抖地打開一封,字跡是黃臻的,有些稚嫩,一筆一劃寫得十分認真。陸笑先是一笑,接着淚就落了下來。
滿滿一箱子,是黃臻漂洋過海將愛戀放在裏面,沉甸甸地寄往了陸笑這方。
從高中時期到她去加拿大讀書的這期間,跨了七八個年頭,有些信紙都泛了黃。可這其中每一句,每一個字,每一筆都在跟陸笑訴說著她的思念,只是她從來沒有讓陸笑知道分毫。
陸笑看着信里黃臻稱她為笑笑,加拿大又下雪了,堵了門,想起國內應該也入冬了,你身體不好,要多穿些衣服,別聽求單身的話說什麼穿裙子比較好看。
黃臻在信里會告訴陸笑她很想她,去畫室的路上看到一個長發微卷的姑娘跟你很像,背着大大的書包,我還真以為是你,拍了人家的肩略顯尷尬。
黃臻在信里會說她會嫉妒邱丹珄,因為他是個男的,跟你說喜歡也不會覺得奇怪,可我是個女人,我怕我將這些話說給你聽,你會先抽我兩巴掌。
可是,我還是想與你在一起。
可是,我那麼期盼與你在一起。
可是,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不滿足於朋友。
淚如雨下,陸笑早已泣不成聲,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來,是黃臻。
陸笑飛快地按了接聽。
“笑笑你現在只能說一個字。”黃臻笑了笑,扯了扯嘴角,“我想再繼續出國深造,你等我。”
“好……”
“要在陸阿姨面前多誇誇我,說不定我回來咱們可以得到祝福了。”
“好。”
“笑笑要時刻想我,別讓男人來勾搭你。”
“好。”
“我馬上登機了,別來送了,將東西都收拾了,這些都是我這麼多年來對你的愛,以後的,我會寄出去。”
因為那漂洋過海的信才能承載我對你的愛,要自己一筆一劃地寫,一絲一縷地想。
“好……”
等到陸笑的那一聲好,黃臻才笑了笑,瞥了眼坐在自己旁邊的Miracle,搖了搖頭:“把笑笑的聯繫方式都刪了吧,別再聯繫笑笑了。”
“你這是不打算再聯繫笑笑了?那你還讓人家等你?!”
黃臻白她一眼:“我是不想讓你聯繫笑笑,誰知道你是不是也男女通吃。”
Miracle低下頭,心下替着黃臻微疼,陸笑這個她愛了八年的姑娘,回國一年再將她從前的熱度再燒了幾分,走時那一臉的心酸就是連Miracle都有些難過。
陸笑拿了包飛也似地開車趕到了機場,她明白,黃臻說馬上登機那都是騙她讓她不要去送而已,可陸笑哪裏又能這樣輕易聽了她的話,飛也似地趕到,挨着挨着地找着。
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才頓住了腳步。
黃臻的頭髮長了,草草地束在腦後,這一年,她的頭髮竟長得這麼快。遙遙看過去,還是如來時一樣,一身裝扮簡單利索,推着行李箱,嘴角微微向下,寒意縈繞了四周。
檢票的時候,Miracle微微抬頭看到了陸笑,她先是一怔,卻看到陸笑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驚動黃臻。
Miracle咬了咬牙,低下了頭當作沒有看到。
這一次,是陸笑看着黃臻推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出了她的視線,也是陸笑第一次發現當看着自己愛的人慢慢走出視線的那種酸楚。可每次都是黃臻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地走。
這一次,換了她看她走。
“說好了要回來。”
所以我等你,一定,一定要回來。
初夏的風吹過了陸笑的臉,雖然入了夏,可陸笑第一次覺得,寧城的夏好像比冬天都要冷上幾分,或者說,沒有人站在她的身邊,為她擋風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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