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默默含溫情
張秀香的病情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極差，正常的時候她會看着窗子外面，剛剛抽出的新芽，翠嫩翠嫩的顏色格外好看。張秀香可以就這樣子坐着，看一早上。
直到陸笑下班從公司飛也似地奔去醫院。
因為陸笑如今家裏的情況有些特殊，加上她三天兩頭就得往醫院跑，黃濟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特准了陸笑這兩個月只上早班，中午就去醫院照顧張秀香。
陸笑忙得厲害，黃臻那頭也沒閑着，等到工作室這邊打開年後又步入正軌，Miracle也從加拿大趕了回來。因為這工作室如今的口碑還不錯，一開年就接了好幾個大單子。
黃臻忙着心疼陸笑的時候，還得忙着心疼一下自己畫畫的手速。
黃臻常常會在大大的窗戶面前發獃，那辦公室里早已換了別人，沒有了陸笑的身影。
因為黃濟將陸笑拉去了“臻寶”，所以這寧才的公司里到底還是要再換其他人來頂上陸笑的位置。
看着裏面的人，黃臻仔細數着她到底有多少天沒有見過陸笑了。
陸笑來到醫院，先是像以往一樣拉着張秀香問問今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等。張秀香抬起頭來看向陸笑，微微一笑：“笑笑，咱們出院回家吧。”
陸笑渾然沒理張秀香在說些什麼，只是自顧自地拿起一個紅紅的蘋果開始削起了皮來。那皮接在一起，隨着陸笑的動作一圈一圈地落下來，直到將皮削完，竟是個沒有斷掉的皮。
陸笑站起身去為張秀香洗了洗蘋果，然後遞給張秀香：“快吃個蘋果，媽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我去給你買。”
張秀香拿過陸笑遞給自己的蘋果，另一隻手卻拉住了陸笑沒有讓她縮回手去。
“笑笑，我們出院吧。你每天都只上半天班，然後又跑來醫院，媽也心疼你。”
“媽，醫生說了還得再多觀察一段時間，你就不能聽醫生的嗎？”
陸笑說得很輕，像是落在塵埃當中一樣，這細細柔柔了聲音卻撓在張秀香的心裏久久也散不去。兩個人之間便沒了別的話，陸笑幫着張秀香整理床鋪，張秀香拿着蘋果小啃着。
“你和臻臻分開了嗎？”張秀香突然開口，正在整理床單的陸笑手下動作就是一滯。
她微微有些錯愕地抬起頭來看向張秀香，這半個來月，陸笑在張秀香的身邊照顧着她，從來沒在張秀香的面前給黃臻打過電話或者說發過短訊，就是半分聯繫也無。
因為她就是怕張秀香又會開口問起她和黃臻之間的事。
那天在醫院裏陸笑早已答應過張秀香會和黃臻分開，每每在面對張秀香的時候，陸笑便是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在不停地翻攪着，拉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筋。
對於一個從來都不太會撒謊的人來說，讓陸笑把這件事一直憋在肚子裏，還真是十分困難的。
可是轉過頭來又想了想張秀香現在的情況，她又生怕說錯了一句話，這暴躁無常的怪脾氣又會上頭。
“笑笑。”看着陸笑在愣神的當口，張秀香眉心微蹙，又叫了陸笑一聲。
“媽，我跟阿黃……真的分開了，你就別想這些事了，把病治好才是最重要的。”陸笑說邊又是為張秀香揶了被角。
“你爸生前，一直在想你跟臻臻的事，那老頑固的性子我懂，所以為了你爸，好嗎？”
“好好的，怎麼又提到爸了。”陸笑邊說邊覷了張秀香一眼，等到張秀香轉頭時她卻看到張秀香在小心地拭眼淚。
黃臻站在病房外面，聽着兩母女的對話，心頭也是泛了酸意。黃臻站了許久，直到腿都麻了，她才下了樓開車回家。
她只是很久沒有看見陸笑了，所以很想她。
陸笑打開病房的門準備去給張秀香接些熱水來，一開門就見地上放着一個保溫盒。陸笑彎腰將其提了起來，小紙條上是黃臻的字跡，再打開保溫盒，一個翡翠豆腐，一個剁椒鯽魚，還有半灌子的牛尾湯。
剛剛在病房裏衝著張秀香所說的話，本就帶了愧疚，此刻陸笑竟是有些想要哭。
“笑笑你杵在門口乾什麼。”張秀香見陸笑一直沒有動，便開口一問，這才將陸笑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哦，沒，我就是想了些事。”陸笑忙應付着。
等陸笑再回來時張秀香已經站起來，更加靠近了窗子幾分。
“媽……”
“我們回去吧笑笑，醫院裏太壓抑，我總是會想起你爸。”張秀香看着春陽灑在嫩綠的葉子上，被微微的風一吹，搖晃兩三下，“白色的布，他的臉色也是慘白的……”
“媽！瞎想什麼呢？你要是真想回去，咱們明天問問醫生一些注意事項了，收拾東西咱們回去就是。”陸笑半嗔道，上前握住了張秀香的手，“爸爸不在了，還有笑笑在的。”
張秀香原本還有些陰霾的臉上展開了笑來，只是多日以來的情緒不定將張秀香折磨了個七七八八，蒼白的臉上就是笑也遮掩不住那樣的病態。
“笑笑，媽知道為難你了，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爸看着些你，打小你就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我只有這樣做。”
陸笑抿着唇角沒有說話，安撫着張秀香休息，等張秀香睡熟后，陸笑才站了起來，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保溫盒，張秀香剛剛瞥了一眼，但沒過多地說些什麼。
陸笑將保溫盒打開，裏面的菜湯都還是熱熱的，還在冒着熱氣。
陸笑將事情處理好后，便開車回到了家。她已經連着好幾天都跟張秀香住在病房裏了，壓根就沒時間回家，更沒時間跟黃臻說上話。
偶爾兩個人會通個電話，可是要麼是陸笑在忙，要麼就是陸笑在照顧張秀香。
陸笑打開門，房間裏面乾乾淨淨，這個點兒，黃臻應該還沒有從工作室里回來。她百無聊賴地蜷在沙發上翻看着雜誌，還是自己走前放在茶几上的那幾本，除了放得整齊些，其他什麼也沒變過。
這樣等着竟是沉沉地睡了過去，等陸笑醒過來時外面已經黑下來了，她摸出手機看了看，已經大晚上十點左右了，可黃臻竟還是沒有回來。
陸笑心裏有些不安，她給黃臻撥了個電話過去，沒人接聽，她更是慌亂了起來。打電話給Miracle，Miracle先是調笑了兩句，這才說明今天工作室是準備下的班，她走的時候，黃臻就已經走了。
陸笑直愣愣地坐在房間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亂如麻的腦子裏就跟糊一樣。原本處事清明利索的她，此刻也沒了辦法。
去找黃臻？上哪裏去找？陸笑突然覺得除了黃臻將自己的喜好摸了個清楚以外，她竟是對黃臻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一點兒也不知情。
這樣的無措感直衝擊着陸笑的頭，原本就不太好使的腦子當即就到了快要短路的臨界狀態。
最後陸笑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裏，像只委屈受傷的貓咪一般將自己的腦袋蓋進了被子裏。
直到黃臻打開門，看了眼一個勁兒往被子裏鑽的陸笑，失笑道：“懶貓，你睡很久了，沙發睡得不舒服了竟還知道要挪窩。”
黃臻沒有注意到陸笑的不對勁，只是上前來隔着被子拍了拍陸笑。
“我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我就出去買了些菜回來，想着你肯定會留下來吃晚飯，不給你做好吃的怕你會鬧騰……”
黃臻還在說，邊說邊將陸笑從被子裏拉了出來，可一看到陸笑那紅紅的眼睛跟兔子一樣，她的心跳就是慢了半拍。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黃臻有些急切地問着。
陸笑撇了撇嘴，揉了揉眼睛，卻被黃臻一把抓住了手：“別揉。”
“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黃臻沒想到啊，一來就是被陸笑的問話給問蒙住了，這原來是自己招惹了小公舉，現在是來審問的啊！
“我把手機忘在家裏了，調的靜音……”
黃臻略一低頭，說得有些委屈。這一委屈反倒讓陸笑有些不好受了起來，別人處處在為自己想，而自己卻是一來就要先責備別人的不是。
她低了低頭，用手小心地拉了拉黃臻的衣角，眼眶又跟着紅了紅。
“阿黃，你……”陸笑想了想，還是抬起頭來看向黃臻，“你喜歡些什麼啊？”
對啊，黃臻你喜歡些什麼啊，以後我也可以為你準備些你喜歡的，了解你，偶爾會有不一樣的小驚喜。
可黃臻聽了陸笑的話后就是一怔，轉而笑了起來，將陸笑攬進了自己的懷裏：“我最喜歡的就是笑笑了。”
陸笑嘟了嘴，有些不滿意這樣的答案，嘆了口氣。可那微微泛了紅的臉頰上，卻是暴露了她此時歡騰的心理。
“我只是想要更多地了解你。”
黃臻又是一怔，繼而點頭，也認真地想了想。
“我最喜歡的，就是每天早上起床能給笑笑一個早安吻，陪着笑笑一起吃早飯，接送笑笑上下班，陪着笑笑逛街，晚上回家為笑笑做一桌可口的飯菜，然後笑笑去洗碗，接着咱們再一同入睡，互道晚安。”
“不過沒有關係，就算這些現在還無法完成，可是在等笑笑的這段時間裏，我也是歡喜的。”
“因為我知道，我喜歡的笑笑，同樣在為我的這些喜歡而努力。”
最溫暖的情話，大概就是如此了，我等你，你同樣也在努力。
陸笑抬起頭，淚就滑過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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