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湘妃扇
第九章.陰胎
張庶面無表情地坐在陳設奢華的會所包房裏,覺得自己的尷尬恐懼症都要犯了。
剛剛認識的男人鑽進桌圍子下面去至少已經有幾分鐘的時間,似乎也並沒有馬上鑽出來的打算,讓人總有一種腰部以下被人視奸的錯覺。
“你……”
張庶剛剛開腔,忽然間一股強大的爆發力,將整個兒桌子都掀翻了!價值不菲厚實穩重的紫檀八仙桌竟然被這股力量掀得在半空之中翻了好幾個跟頭,直直朝着張庶的座位砸了下來。
看不出這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竟然還有些功夫傍身,他雙手緊緊攥住了玫瑰椅的扶手,藉著椅子的重心直接向後空翻了過去,一雙大長腿穩穩落地,將椅子擋在身前做掩護,一隻手卻不動聲色地掩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緊接着他就看到面前的桌圍子竟然在他跟前不遠的地方蠕動着,看形狀裏面竟然不是一個人!
那好像是兩個人、甚至多個人扭打在一起的樣子,在寬大的絲綢遮掩之下,並不能準確地判斷出人數和動作,但是裏面卻傳來了絕對不屬於人類的慘叫的聲音……
什麼鬼。
桌圍子的體積不算大,能罩住一張八仙桌子的體積塞得下兩三個人已經是極限了,隨着裏面發出的凄厲慘叫,絲綢的材質已經有好幾處都撕裂開來,滲出了一種類似血跡一樣濃稠的東西!
張庶本能地扯住了玫瑰椅往後退,可是沒走幾步,桌圍子再也承受不住激烈的打鬥,“刺啦”一聲裂開了。
一個細腳伶仃,披散着灰白色長發的女人,以肉眼幾乎難以辨別的速度一下子衝到了張庶的面前,幾乎與他臉對臉挨在了一處。
女人伸出枯瘦得幾乎沒有皮肉的鬼爪,揪住了自己垂墜在面前、灰突突的長頭髮,“刷拉”一聲向兩邊扯開。
她的真面目就這樣呈現在了張庶的眼前。
那是一張瘦得已經嘬腮的臉,尖嘴猴腮的看了就讓人恐懼和厭惡,大大的眼珠子幾乎已經掉出了眼眶外面,只剩下幾縷神經,滴里搭拉地垂墜着,最讓人覺得噁心的是,那對眼珠子竟然還能骨碌碌地轉悠,沒有了焦距的瞳孔對準了張庶,直勾勾地看着他。
女人的嘴裏甩出老長的舌頭,上面黏糊糊的都是紫血和膿液,那舌頭好像一條有着自我意識的毒蛇,在女人乾癟的胸脯上面盤旋着,作勢就要舔上張庶的臉!
“啊!……”
千鈞一髮之際,女人發出了一聲慘叫,灰白的頭髮被人從身後扯住,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整個兒醜陋噁心的頭部,就被從身後探出來的一張血盆大口從脖頸處齊齊地咬斷了!
那張大嘴一抿,連咀嚼的動作都沒有,就那麼嚴絲合縫地閉了起來,他極力地向上仰着頭部,做出努力吞咽的動作,好像一條進食之後的蟒蛇。
他扭動了幾下修長的脖子,終於完成了吞咽的動作,低下頭來看着他。
那是一張好像大衛雕像一樣精緻完美的臉,嘴角邊上還帶着幾縷血跡——陸寒!
“嘔……”
張庶很不給面子地,對着那張俊臉直接吐了出來。
……
包袱齋。
胡瓜往客房裏探了探頭兒,發現張庶還在沉睡着,端着煮好的陽春麵又退了出來,回到廚房裏擱在笊籬底下嘆了口氣。
“老闆,姑爺還在睡呢。”
“姑爺你妹夫,什麼稱呼啊。”
“哎我說老闆,你還想白吃不認賬啊?渣男……”
看過了彩超之後,胡瓜就直接改口了,根本沒有考慮到陸寒此時的心理陰影面積。
“你說,那張彩……色照片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為什麼張總非要給我看?”
“老闆,咱們可不能像光腚總菊那幫人一樣——揣着明白裝糊塗啊,一個人把你叫出去,給了你一張彩超的照片,還不能說明問題咩?”
“哦哦……不對啊!”
陸寒差點兒讓他繞了進去。
“首先,張總不是女的,其次,我也沒睡過他啊……”
陸寒垂頭喪氣地窩在開放式廚房外面的沙發里,想到剛才自己英雄救美的時候,張庶看他的眼神,莫名其妙一陣肝兒疼。
判官食鬼為生,剛才那隻又是個硬茬子,不吃進去,度化不了她的冤屈,一直纏着張庶怎麼辦,可是剛才張庶看他的表情,就好像自己看見廣東人吃果子狸一樣,真讓人心碎。
……
張庶醒了。
他其實已經清醒了一會兒,不過花了挺長的時間來確認夢境和現實。
這幾天他的經歷簡直就是一場荒謬的夢境,接二連三的意外讓張庶這個絕對的現實主義者第一次對自己的人生信條產生了懷疑。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複雜,看來他把這件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他們真的需要深談一次,必要的時候,還要想辦法讓那個人簽署相應的法律文件,才能周全這件事情。
“姑爺,你醒啦?”
胡瓜從門口探了探頭兒,看見張庶已經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趕緊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推門進來。
張庶看了兩眼,又乾嘔了好幾聲,心裏對這小夥計的稱呼感到不滿和尷尬。
“我不餓,你去把你們老闆找來,我有話要說。”
“哦哦。”
胡瓜出去,換了陸寒進來,張庶抬眼看他,一個傻大個兒局促地站在門口,戴着一副厚實的眼鏡兒,弓腰縮背顯得畏畏縮縮的,一點兒也不像剛才當著他的面吃掉女子冤魂的帝都喰種。
“張總……”
張庶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陸先生,當初這件解煞的事,是我發小兒介紹我來的,我對你身負異能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不過我不是你們圈兒里人,所以對這種靈異事件也沒有興趣,我只想跟你談談孩子的事情。”
“咳咳咳……”
挑明了,終於挑明了。
陸寒被自己努力吞咽的口水嗆得咳嗽了好幾聲,才努力地平靜了下來。
張庶長眉一挑,有些玩味地看着他。這個男人看上去為什麼有些激動和恐懼,難道應該害怕不是自己嗎?他如果真像劉半仙兒給自己介紹的那樣,是個通靈者,對於非自然懷孕這件事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不過張庶不知道,陸寒除了身為四大判官之一,身份顯赫之外,同時也是個守身如玉888年的老處男,對於這種事情還是相當陌生的。
“陸先生,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可是方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張庶姿態有些慵懶,靠在沙發的椅背上面,斜遷着細長的丹鳳眼看着他,與他即將探討的事情顯得很不相稱。
“照片你也看到了,我想問問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我……恭喜你。”
陸寒滿臉通紅,漸漸的都紫漲了起來,憋了半天才蹦出這麼幾個不輕不重的字兒來。
“恭喜我?”
張庶腰身挺直,一下子站起身子,繞過了茶几來到陸寒的面前。
陸寒被他的氣場逼得倒退了好幾步,直接靠在了牆上,但是很快,就被張大總裁壁咚到了牆角。
“你不會是想說,你想置身事外吧?”
張庶離他很近,眯起了丹鳳眼,帶着威脅和玩味的眼光看着他,他雖然不了解他的世界,但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別人愚弄。
“陸寒,你想跟我撇清關係?”
透過厚重的鏡片,陸寒可以清楚地看到張庶離他很近的臉,他的臉白皙好看,一雙丹鳳眼帶着些許的殺意眯了起來,長眉入鬢,有種帶着肅殺之氣的美感。
“張……張總,您別激動啊,不是我不想負責,他主要是……我真沒糟蹋過……”
“陸先生,請你相信,我對於這件事情的好奇並不在你之下,但事實證明,在我二十多年的短暫生涯之中,你是唯一一位與我發生過親密接觸的人。”
親密接觸?咱倆什麼時候親密接觸過了……
陸寒很想回冥府去和姬友竇娥談談人生。
等等,所謂的親密接觸,不會就是那一次躲避天雷的時候!
陸寒忽然想起了自己去領最後三個月工資的時候,掌柜的曾經漫不經心和自己提過幾句,說上頭比不得下頭,有好生之德,一年半載的總有天雷劈下,清除陽間遊盪的孤魂野鬼,他要以下崗之身在上頭混,最好找到自己專屬的避雷針,那避雷針是他鬼生之中命定的貴人,會以自身清聖之氣掩蓋住他身上森森的鬼氣。
於是……清濁之氣激蕩,竟然結成了陰胎?
這絕對是中獎了的節奏啊……陸寒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他有些懵懂地看着張庶。
他們之間將會有一個孩子嗎?
他肯嗎?
他會用他的血肉之軀生下一個鬼神的子嗣嗎?
“陸先生,我這個人很討厭與人有身體接觸,成年之後,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人近過我的身,不過我並不會因為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就非讓你負責不可,相反,我可以給你提供免責的機會,和一筆進項不小的買賣,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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