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山水水幾千萬重
“好。”男人就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一樣，含笑着說，就連話語間，都是滿滿的笑意，和溫和。
赫錚也不知道手裏是按下了什麼，一時間，這環形廣場，一下就亮了起來，四周恐怕是掛着成千上萬個小燈泡，把這四周都照的像是白天一樣明亮。迴音不由吃驚極了，她吃驚的不是這麼明亮，而是，燈光下的佈景。
這佈景，好熟悉。
迴音看着面前的拱形的鮮花門，還有，一直鋪到最面前舞台的紅毯，一時間，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迴音想的沒錯，赫錚這個男人是想要給她一場婚禮。
“小仙女。”男人站在她的身後，就像是變戲法一般，手裏拿着一個漂亮的花環，上面都還帶着鮮花的芬芳，好聞極了。
迴音回頭，男人就將那一圈潔白的花環穩穩地放在了迴音的頭頂，然後不由自主地發自肺腑地讚歎說：“我的阿音真漂亮。”
雖然是聽過千百萬次男人稱呼自己為“阿音”，可這一刻，迴音還是紅了臉蛋，因為那人說的是“我的阿音”。她就是他的阿音，獨一無二的阿音。
赫錚滿目溫柔，站在了迴音的身邊。他微微抬起了右臂，頗為認真的看着身邊的女子，問道：“阿音，願意陪我演完這一場戲劇嗎？”
他說的是戲劇，因為他知道這不是真的，雖然，他那麼迫切的希望這是真的，真正的婚禮，在無數人的見證下，迎娶他心愛的小仙女。可是，這只是夢中的婚禮。
迴音沒有回答，她怕自己一說話，就哽咽了。她只是伸手挽住了男人伸出來的那隻胳膊，做了無聲的回答。她在說，我願意。
赫錚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那笑容恰到好處，就像是自己今晚就是真正的新郎，挽着的人就是自己最心愛的女子，他們走在紅毯上。
迴音一步一步緊緊地跟着男人的步伐，就像是走過了春秋，走過了冬夏，走過了曾經，可是，走不到未來。
到了紅毯的盡頭，女子的臉上已經掛着眼淚了。
赫錚跟她對着站在了一起，不由心疼的給她抹了一把眼淚。男人也有些哽咽，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快要到晚上12點了。“哭什麼，今天應該高興。”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說的是結婚的日子，還是結束的日子。
迴音用力地點點頭，“好。”她重重地說，
今天是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她應該笑着才對啊。
赫錚從褲兜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然後單膝跪在了地上。他仰着頭，認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頗是肅穆道：“林迴音小姐，請問，你願意嫁給赫錚先生嗎？”
迴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哽咽了好半天，男人雖然有些焦急，但是仍舊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願意……”
他終於還是等到了她的回答，這樣在夢中出現過了千萬遍的回答。
他握着戒指的手都在劇烈地顫抖，甚至差點不能給面前的女孩子戴進去。好半天，他這才平復了一點自己的心緒，穩妥的將戒指套進了女孩子的手指里。
迴音抬手在自己眼前看了看，一滴眼淚就砸在了那顆原本就閃亮不已的鑽石上。
“阿音，該你了。”男人跪在地上小聲地向她提醒。他將自己手裏的男戒放在迴音手中，自顧自道：“不論我的小仙女變成什麼模樣，我都願意娶她，我願意照顧她，愛她，呵護她一輩子。只要她願意把自己託付給我，我願意。”他的目光很堅定，他的聲音很懇切，迴音幾乎都要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不知道，這一場虛擬的婚禮，在男人的心裏，就是真的，永遠的都是真的。甚至，在此刻男人的心中，這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婚禮。
迴音給男人套上了那顆男戒，就看見男人突然站了起來，擁住她，狠狠地吻了下去。
這一吻，把兩個人的眼淚都逼了出來。可是，他們好像沒有察覺到一樣，只是緊緊地抱着彼此，深深地吻着，就像是，要讓對方自己有多麼愛一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剛好十二聲，遊樂園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
赫錚鬆開了面前的女孩子。他們說好的三天之約，他言出必行，不會有任何的強求。
迴音卻是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她抬頭，猛然看見城市最高處的那一巨大的時鐘，時針已經走到了正中間的位置。她的公主夢，醒了。十二點以後，她的南瓜馬車沒有了，她的王子也沒有了，她變成了灰姑娘。擁有了一場虛幻的夢境的灰姑娘。
“走吧。”男人沉穩的聲音響徹在夜空。他伸手拉着她的，帶着她慢慢走出了最後一場夢境。
赫錚有多麼希望時間能夠慢一點，再慢一點，哪怕，讓他永遠走在這一條小路，永遠走不出去都好。可是，路有盡頭，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更何況，他們的愛情，建立在傷痛上，是那麼虛擬，又是那麼夢幻。不是不美好，只是美好的時間太短暫了。彈指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站在遊樂園的門口，赫錚就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秘書模樣的男人就送來了一個行李箱。
迴音站在他面前，認出了那隻箱子是她自己的。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聽見他說：“阿音，我送你去機場吧。登記的時間是一個半小時后，顧清現在已經在a市的機場等你了。”他是這樣理智又冷漠地說著這句話，同之前深情的男人判若兩人。
迴音的眼淚決堤，可是啊，男人再也沒有伸手替她輕輕撫去了。他雙手垂在大腿外側，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克制自己。
赫錚率先轉過了身，然後坐進了駕駛位上。
迴音愣了片刻，就像是認命一般，坐在了後座。赫錚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只是緊緊地抿了抿自己的唇角，然後就一言不發的起步了。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彼此間都明白，有些話他們早就說了，有些話，一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說不出口，那就這樣吧。彼此折磨，又彼此懷念。
從遊樂園到機場也就那麼一段距離，很快就到了。赫錚下車幫着迴音將行李箱從後備箱裏拿了出來，然後走在了前面。
大廳里已經開始提示着前往a市的乘客登機。赫錚將行李箱先去託運，然後這才走回女子的跟前，看着她的額頭，他不敢看女孩子的眼睛。他怕他看一眼，就不想要放她離開了。“阿音，走吧，進去吧。”他這樣說。
他甚至都不想要做道別，因為道別是那麼讓人絕望的事情。
迴音抬頭悄悄地看着男人一眼，順后，很快的就垂下了眼帘。她飛快的踮起腳尖，在男人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就跑向了安檢口。
赫錚看着女孩子飛奔着離開的背影，心裏除了苦澀都是苦澀，明明上一刻，他們都還那麼甜蜜地踏進婚姻的殿堂，明明，昨晚，他們都還做着這個世間最親密的事情。
赫錚站在空蕩蕩的大廳，這半夜登機的人並不多，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他看見迴音的身影走過了安檢，直到消失在了拐角處。赫錚這才分外落寞地收回了自己的是視線。
赫錚轉身離開了，他一身帶着清冷，帶着失落地離開了。
迴音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是：“赫錚，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完完整整的曾經。”
一個完完整整的曾經，卻都只是曾經，他是多麼渴望想要給她一個完完整整的未來。
他願意給，可是，她卻不願意要了。
他願意彌補，可是，過去的傷過去的痛他要怎麼彌補。他不是哆啦a夢，他沒有任意門，他沒有回到過去的能力。可是，他真的是好想要變成她的大頭貓，想要給她所有，給她自己擁有的一切，給她，她想要的一切。
赫錚走出了機場，他坐在駕駛位上。不由從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煙。明明暗暗的猩紅的火光在夜晚裏忽明忽暗，男人不知道自己堅持着這樣的姿勢堅持了多久，他只知道，當收回自己放在外面夾着點燃的香艷的手后，整個手肘都已經麻了。
他只是點着煙，卻是沒有在吸一口。迴音的肺不好，他學會了戒煙。
可是，煙戒掉了，人，卻是永遠都戒不掉了。
赫錚開車回了之前的酒店。
這大半夜的，他一個人很是醒目。
昨天的前台小姐今天正好就是夜班，她自然是看見了從旋轉門進來的赫錚。這樣出眾的男人就算是想忘都不是那麼容易吧。
她正想着要朝着赫錚打招呼，可是，當她看見男人臉上快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的時候，她默默地就住了嘴。她看着赫錚的身後，沒有了那個可愛的被人一調侃就臉紅的赫夫人了。他們到底怎麼了？前台的小姑娘只在心裏默默嘆息，卻是沒有再看男人一眼了。
那樣的赫錚，讓人多看一眼都覺得是犯罪。那樣孤寂又悲傷的男人，他們應該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
赫錚打開門，站在卧室里。他面前是那一張被染紅的床單。男人眼裏的情緒在翻湧着，可是最後，一切都還是歸於平靜。他默默地將這一張床單收拾了起來，然後細心地疊好，放進了自己的行李箱。
赫錚做完這一切，就愣愣地坐在了床頭上。現在，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過了。
男人靜靜地坐着，坐了一夜。他沒有合眼，也不知道怎麼合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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