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起舞

十五

意識反應再快也不代表實操的時候能夠跟得上。

凱斯在星網上絕對是個高手，他熟知各種機甲的參數，在意識操作的時候也完全可以實現動作和意識的通感同步，而在操作熔岩時也並沒有任何的滯澀感，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得心應手。

然而等他真正登上一台真實的非智能機甲，問題來了。

即使他的腦子和手速都跟得上，但機甲的動作卻變得艱難又笨拙，他甚至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凱斯面無表情地操作着ep300緩慢地做了幾個動作。

蹲起、站立、左右移動，以及閃避。

滯澀得跟個初學者沒兩樣。

不，他就是個初學者。

“請駕駛員按照節奏找准粒子光束下落點，tb3200型光束盾初始防禦率百分之百，當光束盾被破壞后，未準確進入粒子光束時，機甲將受到常規傷害，如耗損率達到百分百，機甲徹底損毀，發生爆炸。請駕駛員注意，倒計時開始，十、九、八……”

機甲……爆炸？

汗順着凱斯的額頭滴落下來，他倏地握緊了操作柄，心開始砰砰砰地跳了起來。

這並不是遊戲，而是比他認知的要危險得多的——挑戰！

“這……這不是網絡上流行了幾百年的音樂遊戲《四維音樂》嗎？”里斯特倒抽了一口氣，“這是要凱斯操作機甲進行遊戲？他是個新手、新手！踩准每一個節奏簡直就是強人所難，我要求立刻停止這項測試。我沒開玩笑，我要求立刻終止測試，我不希望他發生任何危險。”

“閉嘴。”卡爾冷聲打斷他，他走進了一步，幾乎站到了立體投影的面前。

西拉德哥兩好地拍了拍里斯特的肩膀，“冷靜，小子，冷靜點。你要學會相信你的朋友。他不是你的小雞仔兒，你得讓他去嘗試好嗎？”

“你們保證不會發生危險？”里斯特揮開他的手。

康奈·里斯特是里斯特家族培養了多年的繼承人。即使平時看起來多麼的不靠譜，關鍵時刻卻從不會掉鏈子，他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並且只要里斯特開口，幾位教授確實無法強求讓凱斯繼續他的測試。

“如果有一天你們走上戰場，你是不是也要對他的上官說，把凱斯弄進永遠不會發生危險的隊伍。戰場上瞬息萬變，你在哪裏找絕對完全的區域？還是乾脆讓他做一個懦夫，永遠地躲在你們的背後？”卡爾冷笑，“沒有付出哪來的獲得，聽着，康奈·里斯特，你沒有權利替他做出選擇，他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然後才是你的朋友、兄弟！”

里斯特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幾秒后才沉聲開口：“我尊重他的選擇，但我可以選擇站在他的身邊。”永遠做他堅實的後盾，“盡我所能保護他。”那是他唯一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他絕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卡爾高傲地揚起眉，諷刺道：“那我等着看你實現諾言。”

觀測室里的爭吵平息下來，測試場地的畫風卻陡然變了。

銀白色的金屬牆壁打出數道絢爛的燈光，全部集中到黑色的ep300身上，巨大的黑色機甲在燈光的照耀下線條變得更加動人心魄。

場內場外都異常的安靜，凱斯的手心已經冒出了薄汗，臉上卻平靜得可怕，心跳鼓噪的聲音一聲一聲地變得清晰而緩慢。

倒計時到1，五道光束瞬間擊中在一點，激烈地鼓點聲霎時響起。

遊戲——開始！

這是一首激昂的戰歌，從一開始就提琴伴着號聲，拉出恢弘震撼的場面。

沃野千里，機甲林立。

然而駕駛機甲的凱斯卻絲毫感受不到音樂的魅力。

里斯特等人眼中的黑色機甲狼狽萬分，光束盾的初始防禦從一開始就在不斷下降。

是的，凱斯根本無法操作高大的機甲踩准天空中落下的光束，他就像個狼狽地在攻擊中潰逃的傻瓜，根本無力找准光束的落點。

音樂的節奏變得越來越快，凱斯在場地里艱難地倒騰，右側屏幕上顯示着機甲的實時數據。

光束盾在他又一次錯過安全節奏點后，滴地一聲降到紅線以下，徹底報廢。

現在，承受傷害的變成了機甲本身，他沒有任何的護衛工具了。

凱斯眼裏出現的卻是另外一幅畫面。那些五彩斑斕的光束彷彿有了生命里一樣一束束地落在他的眼前，它們是有節奏的，卻也是無序的。它們可能在任何地點落下，停留的秒數在1.7秒左右，不，並不是所有的停留都在1.7秒，1.3秒、2.1秒、1.58秒。

凱斯彷彿沉進一個奇妙的狀態，那些斑斕的光束化成一個個細小的光點，在一道光束落下時，另外一些細小的光點已經出現在下一個位置。

左邊、右邊、點匯聚成面，變成團，最後成為下落的光束。

它們開始變得慢了起來，就像在調皮地故意逗着誰一樣。

凱斯的腦中空無一物，似乎完全在跟隨身體的自然反應一樣，他追尋着那些光點移動的軌跡不斷變換位置。

在另外幾人眼中，黑色機甲的動作漸漸不那麼狼狽了，它開始踩准節奏了，它的動作已經漸漸跟上了，甚至越來越快！

“dva動體視力、kva動體視力、瞬間視力、深視力、眼和手的協應視力和反應動作，這些光束是在檢測人在極限狀態下的動態視力？用這樣的方法？”卡爾狂熱地盯着黑色的機甲，“太美妙了，簡直太美妙了。”

戰歌的節奏越來越快，高/潮部分，甚至同時有幾道粗廣的光束落在場中，黑色的機甲終於能夠在光束中靈活跳躍了，它慢慢跟上了光束的挪動，雖然動作仍然狼狽，耗損速度卻在下降，堪堪維持在百分之八十九。

在光點變得緩慢后，凱斯的腦中冒出一段隱隱綽綽的畫面。

他看見一台黑色的機甲，以極其流暢的姿態在光束中遨遊，明明應該笨重無比的機甲像輕靈的鳥類一樣，躍動在場中，留下圓滑的軌跡。凱斯知道，那絕不是自己，那樣毫無贅余的動作完美得讓人心驚，簡直就是戰鬥的藝術。

他下意識地不斷在腦中回放這段畫面，跟隨着畫面中的機甲起舞。他的臉上沾滿了汗水，眼神卻狂熱得驚人，心臟越發的鼓噪，耳邊卻安靜地彷彿能聽到汗液滴落的聲音。

他的手越來越快，輕巧地在原本陌生的操作台上跳動。像是天生就知道這些按鍵應該在哪裏一樣，如同最優美的鋼琴手，跳躍在音符中。

而在場外幾人的眼中，黑色的機甲身影也變得飄忽起來。動作越來越輕盈，躲閃越來越巧妙，他幾乎就像是跟着節奏在起舞。

不可思議。

他們屏住了呼吸，這是多久？一分鐘，兩分鐘，還是三分鐘五分鐘？

就在凱斯進入玄妙的狀態不可自拔時，耳邊陡然一陣劇烈地震動。

“遊戲模式改變，保護光束變為d2-e超級粒子光束，請駕駛員注意躲避。”

黑色的機甲一個踉蹌，沾上光束的右臂頓時被熔掉一層。連歌曲的風格也陡然改變。

勞倫斯教授從愣神中回過神，推了推眼鏡，“現在是要求駕駛員反向操作了嗎？這首好像叫《打蘑菇之歌》？”

凱斯又一個踉蹌……

“媽的！這到底是什麼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