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天意終歸如此(2)
辛卯(初三),燕人在龍城斬殺了冉閔。冉閔斬死之地,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蟲大起,從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慕容俊大驚,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閔為武悼天王,當日天降大雪,過人雙膝。
冉閔就義后,冉魏國的臣子絕望至極,悲天呼地,紛紛守節自縊,少部分逃往東晉,無一投降燕國。冉魏幾十萬漢人不甘受辱,紛紛逃向江南,投奔東晉。東晉軍未能及時接應,使得幾十萬百姓中途受到鮮卑大軍追擊、屠殺,死亡殆盡。晉將自殺謝罪。
冉閔愛民如子,從異族豪強和統治者那裏解放二十多萬漢人婦女,並幫自已的士兵找到失散的家人。當冉閔釋放羯人石虎強搶的六七萬漢族少女回家時,她們中的大多數卻沒有走。因為已經無家可歸了,冉魏滅亡時,惡運又一次降臨到她們的頭上。在冉閔被擒殺,鮮卑南下之際,她們盡被殘忍地充作了軍糧,一個冬天吃個乾淨,屍骨堆成小山丘。
“他死了……你開口說話好不好?他已經死了。若怪就怪我,何必折磨自己!”慕容恪擔憂地盯着我,眸中沒有了一貫的溫和,只剩那絲絲的關懷及死灰。
我迷離地看着他,冷笑道:“我忽然發現我的眼前一片空白,我的腦里也是一片空白……我還能想什麼,沒有了思緒,沒有了一切,只是覺得心還在怦怦跳。我到底還是沒有死……你若問我心死了是什麼感覺,我可以回你……就是覺得世界彷彿是末日的感覺……你若問我恨嗎?我會告訴你,我好恨!”
“就讓你的眼睛一片空白吧,就讓你的身體無力吧,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我會好好保護你。對不起,我那天有去救他,只不過皇上似乎早料到了。彷彿自你出現在我府內,便有人去告密。對不起……我失手了。”他眼神柔和,一瞬也不離我,卻又緊張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若你怪我,我沒話可說,但是別忘記了,你還有個兒子……兒子還小,他需要你。”
“心死了,還能活嗎?”我迷茫地盯着他,好不容易平復的心緒,霎時又柔腸百轉,珠淚欲泫,心急速跳躍彷彿急出咽喉。淚水再次猝然墜下,愴然道:“他死了,我卻還活着。我為什麼要活着,死了不是更好嗎?為什麼我要活着!”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心死了,還有孩子。你十月懷胎,辛苦才生下來,對不對?替他想想。這麼小便沒了爹,怎麼可以再沒有娘?”他依然柔聲安慰,卻是字字句句都戳着我的痛處。
“若是沒有孩子,我早就自殺了!”我咬牙切齒地盯着他,又憤憤道,“都是因為慕容俊,我一定要殺了他。慕容俊,這個俊美得如魔鬼的男人,心卻這麼狠毒。都是因為他!”
“天雪,大王對你已經客氣了,他沒有殺你。若是依照以往,他早就殺了你。”慕容恪溫和地安撫我,又輕嘆道,“其實大王對你已經很仁慈,你的脾氣當真固執。若你想留在我身邊,我會隨你,但若你留在我身邊,是想殺大王,我勸你還是死心吧!”
“是啊,我是想殺他,卻知道怎麼也殺不了他,所以唯有自盡。為什麼我不死呢?為什麼我不死!我好想死,你知道嗎?為什麼我不能死!”我的臉頰黯沉得十分鷙冷,怒道,“其實最應該死的是我,為什麼死的不是我。不應該死的人死了,應該死的人卻還活着。”
“對不起……你別傷心了。怪只能怪我,要怨也只能怨我。”他輕撫上我的臉,又柔情道,“從那天你離開,我就以為自己沒有機會了。天雪,給我機會照顧你,好嗎?”
我依然不見任何反應,目光輕輕投向他,含着渺茫的歉意,隨即又被茫然所取代,須臾,唇角緩緩拉出一絲弧度,嘴唇微微翕張,終究還是沒迸出半個字。慕容恪,你這是何苦?我不能愛你,也不能與你在一起。因為是你抓了他,這個理由足夠我這一生不再理你。
我雙目微合著,掩去了眼中漫延的愴然和傷悲,卻無法掩飾身上的落寞,強逼自己不要想,頭卻痛徹似暴裂!只剩不祥之感縈繞在心頭。我迷茫地搖着頭,卻發現整個人似乎被什麼東西悶捂住,心跳得極緩極緩。
“你怎麼了?”慕容恪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摸着我的臉頰,焦急道,“怎麼這麼慘白,你又在想他了對不對,別想了好不好,你想逼死自己嗎?”
我艱難地甩着頭,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樣,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除了空白還是空白。我只得捂着頭,痛苦地大叫道:“我頭好像要爆炸了,好難過,好痛苦。慕容恪,我不想想他,可是他卻出現在我腦海里,怎麼辦?我是不是要死了才會停止想他!”
“別說傻話了。”他緊摟着我,柔聲安慰道,“你不會死,也不能死。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讓我照顧你下半生,好不好?只要一次就夠了……不要再想他了……忘記他吧。”
“我做不到!”我拚命捶着頭,痛苦地抓着他的手,喃喃道,“他還是會出現在我腦海里,我好像快要瘋了!我快不清醒了。慕容恪,他說叫我活着。可是我想死呀,我想死。你為何天天守着我,不讓我死!讓我死好不好?我真的好想死!”
“乖,一切都會過去的。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以後的你待在我身邊好不好?我會保護你的。真的!”他似乎不想饒我,又步步緊逼地問道:“我們成親吧,我可以娶你。也可以給你一生一世。只要你嫁給我!真的,只要嫁給我就好了。”
“不要逼我,求求你,是你殺了冉閔。是你害死了他,不要再逼我了!”我的內心怦然狂跳,心虛地閃爍着目光,大叫道:“你放開我,不要碰我。除了冉閔,我誰也不嫁。我頭好疼,真的好疼!”
“乖,你別想他了,很快便沒事了。”他雙目一斂,蹙起一道深刻的皺褶,焦慮不安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直說頭疼。別緊張,我叫大夫來看看你。”又轉身吩咐身旁一直候着的丫鬟道:“快請最好的大夫來,要快!”
“是,將軍。”丫鬟轉身走出。房中頓時只剩我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