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7章 冷水

需不需要做一些事情、該如何去做，兩個非常棘手的問題擺在了拉車幫面前。

做出抉擇的過程極其艱難，因為分歧實在太大了。

陸明覺得，直接說大家都是菜鳥似乎不太合適，最多只能說大家還不太清楚人心險惡和遊戲社會的複雜。

除了他、劍盪和咬我啊之外，其他5個人都不相信至尊會同時有那麼大的能量和那麼小的度量。

留香就直言道，“有那麼恐怖嗎？我覺得那大和尚平時做人還挺好的啊，從來沒有發過什麼脾氣，世界上那麼多罵他的他也沒回什麼，也沒見過說歧視我們這些裝備不好的，之前有一次統戰我貌似還被他救過……”

“這不能說明問題，”劍盪回道，“如果神皇覺得你可以成為至尊的衣食父母，那哪怕你指着他鼻子罵他祖宗十八代他也一樣會毫無保留得對你露出最燦爛、最真誠的笑容。”

留香又道，“那妖狼的事情要怎麼說呢？他們兩家一開始鬧成那個樣子，現在不也和和氣氣的嗎？”

劍盪回道，“那是因為他們兩家誰都拿對面沒有辦法啊，一直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那當然只能化武鬥為文斗，表面上風平浪靜、內里波濤洶湧，就如同當初美蘇冷戰一樣，在普通人看來兩家表面上都非常克制，私底下留了多少血，多少人知道呢？”

“這……”留香表示她對這樣的事情那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的。

“觸怒了神皇，對誰都不好。”

這十個字，可輕可重，陸明聽后，全身上下都打了個寒顫。

但在其他人聽來，卻僅僅是十個字而已。

分歧非常大，大家並不想給玩的正歡的玩家們腦袋上澆那麼一桶冷水，戀戀就說，“我覺得神皇對我們幫會的態度應該還算比較好的了吧？下午的時候至尊讓我們幫會打輔助、那是下午的情況，但那之後我們幫會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正常來想怎麼樣都應該根據現狀做出相應的調整啊，至尊能做到這麼大，沒有理由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過來吧？”

“當然可以想的過來，但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啊，上個禮拜大家都是散打，說調就調沒有問題，但這個禮拜神皇決定要玩臟啊，”上千公里的戰線、四五十張地圖、上百萬玩家、大大小小几百個勢力，我們這邊戰鬥力有了變化，其他人的戰鬥力有沒有變化呢？要是每一家都要做針對性調整，至尊他們忙得過來嗎？

如果說都是至尊的人，那還好說，因為不管戰況多複雜，神皇都可以只用一句話就拉回來，但現在大家各自為戰，都想着自保，任憑友軍風雨飄搖、我自巋然不動，每個人心裏想的都是做完自己被安排到的任務就可以了，沒有誰會主動跟別人去打配合，因為誰都不知道、也沒有誰敢去問神皇同不同意，

不問，那如果最後出了問題，神皇還會停留在客觀層面來考慮是不是因為這個幫會能力不足、是不是自己安排了與之實力不相符合的任務；

問了，那神皇就會從主觀層面來考量站隊問題了，本來他這城主位子就不能算非常穩，現在好歹是狂狼跟清風互相看不順眼沒有結盟，要是那兩家也跟孫劉一樣聯合抗曹，神皇在雲夢早就開始確權了，你們甚至連他日常的和藹可親的不會看到。”

“確權”這兩個字，用的很輕啊。

可能也確實是太輕了吧，劍盪無論如何說都無法說服其他人。

到最後，他只能把話接着往明處挑，“以前神皇找我們談事情，總是會先擺出一副非常體諒的態度、先確認一遍我們這些小幫會的意見，然後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今天下午呢？

他什麼都沒有說，上來直接就自顧自得開始動員、也沒有管其他人聽與不聽，然後又是什麼都沒有問得直接開始安排了任務和物資分發，擺明了就是沒得商量，你們覺得這是什麼信號呢？

神皇這麼做，太自信了。

如果贏了，那誰都沒話說；

那輸了呢？

妖狼跟風清揚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跳出來指責神皇說他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不顧大局，這些帽子，那是一頂比一頂大的，到時候根基動蕩、民心思變，你真心覺得神皇能撐過下個禮拜的彈劾案？”

聽了這番話，陸明驚訝異常。

有這回事？

只聽劍盪接著說道，“這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至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了什麼倚仗，可能是他們幫會實力突飛猛進、可能是得到了那兩家中任何一方的支持、甚至還可能是私底下跟天涯達成了什麼交易，他知道這禮拜雲夢南線穩贏、或者說就算輸了妖狼和風清揚也不會有什麼動作，這才敢這麼自信、才敢這樣毫無顧忌得用一種命令的口吻來指揮小工會行動。

實際上，這個禮拜的劃界戰，就是一種確權，就是要讓小工會叫投名狀，只要隊伍站好，那不管輸得多慘、神皇都會扛下所有損失和罵名，但如果站錯了，分分鐘就會被其他人擠下萬丈深淵。”

相比之前那樣說得太輕了，這一回，又太重了。

本來陸明一開始還以為劍盪說這個是臨時想起來的借口，但當聽到“投名狀”三個字的時候，他便拋下了這種揣測。

因為下午的時候，不服也說了同樣的話。

神皇是真的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妖狼開戰了嗎？

陸明想了下，現在……應該不是開戰的合適時機吧？

雙方都不是。

神皇這邊，上個禮拜戰績只能說勉強及格，就算這禮拜能夠大勝，也一樣只是把上禮拜丟掉的面子和聲望撿回來而已，而狂狼那邊則剛拿下了白帝城風頭正盛，理論上來說散人票神皇比不過；並且神皇身為城主，有彈劾案的壓力要背，相對而言當然是要多掂量一下，就算有絕對勝算，也一樣會多考慮一會兒；

妖狼那邊，看似順風順水，但他們之前踢那一大波人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上個禮拜打出戰績的同時卻沒能得到雲夢魔教的廣泛支持，當時魔教玩家基本上都是在打游擊、不管是大幫還是小幫，在最後都跑到了南線一側來混貢獻，內部根基嚴重不穩；再加上雲夢城現在話語權終歸還是在神皇手上，狂狼處處被動、主動挑事兒需要面對的壓力自然也更大；

兩邊都有問題，貿然開戰，對誰都不好……

對清風好。

這個事情要慎重，因為都是大佬，說誇張些，至尊和狂狼直接各自拉出一兩萬最精銳的精銳一陣大招猛轟，就足夠可以讓整個雲夢寸草不生了。

要打，就必須一波下去直接搞定，2個小時之內不出結果，那雲夢最後都會陷入口水構成的泥潭，做為始作俑者的兩個幫會都會被千夫所指。

到時候清風振臂一呼，實力瞬間就可以暴漲一波。

沒打出個結果，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誰願意？

出於這些考慮，陸明是覺得，劍盪這話……不能全信。

當然也不能全不信。

超級公會的事情，普通人怎麼會知道呢？

就說之前去尚月殺鏡湖真人好了，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們的談話，陸明是怎麼都不會相信我心依然跑過來是打“默契球”的。

萬一是神皇跟妖狼談好了什麼條件呢？

誰又能知道風清揚有沒有在背後做什麼推手？

天涯、風月、西來，甚至說錢塘城那邊的幫會又會不會友情客串個什麼角色，誰知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形勢比人強，得罪至尊，不是好選擇。

陸明會生出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非常清楚超級工會的本事，但這種事情，留香跟戀戀這些剛接觸網游的學生是不會了解的，他們沒有在其他遊戲裏經歷過被這些大公會壟斷一個又一個伺服器的恐怖，他們沒有見識過一個又一個幫會一夜之間分崩離析的陣痛。

分歧很大，非常大，要不是最後劍盪言之鑿鑿放出話來，他們根本不可能在劃界戰開打之前達成一致。

劍盪說的是，“我之前從來沒有堅持過什麼，那是因為之前都是小問題、就算搞砸了也不會傷筋動骨，但這次不同，稍有不慎，我們就會如同之前無數個幫會那樣化作歷史的塵埃被無情得掃進數據的海洋。”

不輕、不重，但確實取得了效果。

第一個問題，就此塵埃落定。

接下來，第二個……該如何去做。

也很棘手。

劍盪提出的兩個解決方法，操作性都很小。

第一種，指望隔壁幫會打不出來成績。

這現實嗎？

現實，如果一開始能好好沖一波，打出一定的優勢，隨後“任由”幫會玩家發幾個喇叭，旁邊的散人玩家就會成群結隊跑過來混貢獻了。

當然，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腿長在玩家們自己身上，他們想去哪裏，誰控制得了？戰線這麼長，誰敢保證一定能在100多萬的部隊當中脫穎而出？

第二種方法，讓我們的玩家，認清現實……

這個操作起來就非常簡單了，甚至都不需要放水。

只需要提高對玩家們的要求就可以了。

生活玩家終究是生活玩家，組織紀律性堪憂、執行力感人，指揮起來呢，一定要把這一點考慮進去，所有命令，都不能說死，並且要盡量簡單。

直接無視這些“戰場潛規則”，噼里啪啦來一通什麼幾點方向飛吹卡牆、金身推人、一人雙踩、強隱卡位，高標準嚴要求、也不做什麼解釋，有些人能做到、有些人做不到，場面瞬間就亂了。

反正不服這個狗頭軍師已經被至尊徵調去雲夢城戰總參謀部了，幫里也沒什麼經驗豐富又有威望的指揮，別說10萬打3萬，打3千都不一定穩贏。

相對而言，劍盪傾向於第一種方案。

因為他也覺得，“玩家們心氣這麼高，確實不容易，當頭棒喝來一下，我怕他們心裏會多一道坎兒，以後過不去。”

陸明對此是有不同意見的，“你也太小看生活玩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吧？

多的我也不說，大家就隨便翻一下世界頻道好好看一下就明白了，揚言要刪號的基本上都有排行，噴人的一般來說裝備水平也都至少中上，相對而言，生活玩家面對挫折不會那麼容易心理崩潰，畢竟大家裝備都是平時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付出了那麼多汗水，看得更重；

並且說難聽點兒，平時也都被虐習慣了，受點小挫折，不算什麼。”

反正陸明是不覺得戰場上打輸了一次兩次會讓生活玩家心理生出什麼漣漪。

並且也不需要大敗，以現在的雙方人員對比和離復活點的遠近情況來看，打一個均勢出來已經足夠讓玩家們認清現實了。

但劍盪對此卻始終非常畏懼，他的理由也闡述得很清楚，之前大家沒有希望、那自然不會對此感到失望，但現在幫里人都已經瘋狂了，到時候心理落差太大，搞不好真再起不能了，到時候得不償失。

之前談“要不要”的時候，大家討論的時候也算是七嘴八舌、各抒己見了，但現在說起“該如何”的時候，卻只有陸明和劍盪兩個人在發表意見，其他人則都在看戲。

陸明對此並不反感，在有些情況下，把話語權交給沒有經驗的人其實是一種非常危險的事。

說了半天，陸明說服不了劍盪，但同樣的，也沒有被其說服。

他看了下時間，還剩十多分鐘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陸明一狠心，一咬牙，直接開口道，“那既然如此，我覺得……是不是可以請天涯出面幫個小忙？讓他給天涯海角幫會調度些援軍？

這樣既不會傷害到我們兄弟的信心，容錯率也更高，畢竟我們這邊沒有非常強勢的先手，只靠着零零散散的輸出，很難衝出成效。”

指望胸罩過來放光明審判？

先不說他利欲熏心眼裏只認錢，就算真的放出來了，鴻海那邊這麼多人，他的審判也最多只能放1秒。

加上陸明偷1次，兩秒。

2秒過後，該怎麼打，還得怎麼打。

劍盪想了一下，“還是不要吧？芳草萋萋下午說的那些話雖然有些牽強，但也確實不得不防，天涯歸根結底是個商人，行事之所以可以保持原則，是因為利益還不足以讓他突破原則，但利益會膨脹，當天平的指針開始傾斜，他究竟會如何去做，誰也不知道。

我覺得……還是我們自己沖一波吧，雖說機會只有一次，但大家士氣正旺，加上鴻海城那邊的玩家也沒有落好位，到時候抓住他們傳送落地的……”

正說時，咬我啊卻大驚失色得叫了起來。

“歸雲城有人過來沖隧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