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239章

說實在的,王熙鳳這番叮囑純屬白忙活。豐兒是何等人精,又是天生一副小肚雞腸的樣兒,關係惡劣與否對她而言壓根就沒甚麼關係,就算今個兒賈環和賈探春姐弟情深,她也能在三兩語間讓他們姐弟反目。

這不,豐兒讓她家男人趕車送她去寶玉那兒,結果也是到了地兒之後,才發覺原來二房已經淪落至斯。當下,豐兒便略改動了原本的方案,只拿出王熙鳳的做派來,挺着腰杆子端足了架子敲響了那破落小院的門。

寶玉先前雖在賈環的教唆下削減了家中用度,可最基本的卻還在。像甚麼門房、護院、廚娘等等,以及寶玉房裏的倆丫鬟倆嬤嬤,並賈環跟前的一小廝,只除了探春跟前沒人伺候外,總的來說還算湊合,至少在這衚衕里算是獨一家的。

……可顯然豐兒並不這麼認為。

“天!三姑娘您如今竟是住在這等地兒?瞧瞧,這院子破敗也就罷了,怎的讓您這個嫡出的姑娘家住在耳房裏?這是怎說的?東廂房住着誰?西廂房又住着誰?”豐兒狀似關心,實則嘲諷着朗聲道。

探春打從聽到豐兒的聲音,就暗叫不妙,結果她剛走出房門尚不曾開口,便引來了豐兒好一通的大呼小叫聲,氣得探春狠狠的揪着手裏的帕子,卻尋不出半句反駁的話兒。只因豐兒所說儘是事實,縱是她有伶牙俐齒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然而,豐兒除了喜歡埋汰人外,更是不知曉何為收斂。當然,在賈府時她自不會這般過分,別說是在王熙鳳跟前了,哪怕是透明人一般的邢夫人,她也是極為給面子的。可對於探春,她就沒甚麼顧慮了。

“罷了罷了,三姑娘既是喜歡住在耳房裏,那我也沒立場插手。我只問三姑娘一句,寶二爺和環三爺可在?我家爺和奶奶都惦記着他們,特地喚我來瞧瞧。”

“我不知曉。”探春硬邦邦的擠出了一句話。

昨個兒賈府急吼吼的將她轟出門來,今個兒便借口惦記了特地派人來瞧?這中間只隔了一天工夫,探春又不是個傻的,哪裏能不明白呢?只怕,探望是其次,告狀才是重中之重。

“那我就在這兒等着罷,左右奶奶跟前也有小紅伺候着,我不忙,我不急。對了,可有茶點果子?”豐兒直接走到了正堂裏頭,挑了個下首的位置,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這倒不是她故意託大,而是她是頂着賈府主子的名頭來的,這賈璉和王熙鳳乃是寶玉的哥嫂,邢夫人更是寶玉的伯母,豐兒雖不能完全替了他們,卻能扯張虎皮當大旗。

只是如此一來,卻又是將探春氣了個倒仰,索性一轉身回了自己的房裏。

自然仍是那狹小的耳房。

豐兒才懶得理會探春這會兒的想法,只跟個大爺似的,高聲喚了下人給她沏茶上點心。還真別說,寶玉這兒到底還是留了幾個榮國府的家生子,也是認得這位璉二奶奶跟前的大紅人,在遲疑了一番后,寶玉房中的兩個大丫鬟拿了寶玉的好茶,親自泡好后,端到了豐兒跟前。

“這兩位妹妹瞧着挺眼熟的,可是家生女兒?”豐兒並不是榮國府的家生子,她是年幼時賣身的。也正是因着如此,一度很是嫉妒那些個家生子。想也是,明明都是下人,有些是主子跟前的大紅人,且父母長輩兄弟姐妹都在跟前,可另外一些卻是下人裏頭的下人。

“嗯。”

“姐姐說的是。”

兩個丫鬟年歲都不大,約莫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子。這若是擱在前些年,縱是老子娘有些本事兒,在寶玉房裏最多也只能算是個小丫鬟,那是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的。可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算不準老天爺的心思。這不,就是因着她們曾經完全不得臉,也就不曾參與過任何腌臢事宜,加之前年榮國府出事時,她倆年歲太小了,這才等到寶玉來西市救人。且因着她們的老子娘都犯了事兒,又膽小不敢離開寶玉,這才得以留了下來。

不過,縱是年歲相當境遇相仿,可倆人的性兒卻是截然不同的。

一個容貌普通性子木訥,另一個容貌艷麗小嘴兒也甜,豐兒也是王熙鳳跟前一等一的大紅人,多年下來自然是練就了一雙識別好賴的火眼金睛。只一個照面工夫,豐兒心下便有了打算。

“左右閑着也是閑着,你們索性就站着同我說說話兒解解悶兒唄。”豐兒的年歲倒是不大,可她到底是已經嫁了人的,又刻意仿着王熙鳳素日裏的做派,若非跟前的倆丫鬟都知曉她的底線,指不定真拿她當主子看待了。

當然,就算知曉了底線,這倆丫鬟也不敢叫囂。

那個嘴甜的反應也快,當下便應了上去:“姐姐好,前些年我年歲雖小,卻也在榮國府裏頭瞧見過姐姐。這府裏頭的老人哪個不知姐姐您最是能耐了,璉二奶奶這般人物,還不是拿您當最得力的心腹?瞧姐姐如今的樣兒,可是出嫁了?當了管事嬤嬤了罷?”

“這小嘴兒真甜,眼力勁兒也不錯。不過……”豐兒話鋒一轉,忽的厲聲道,“我們府上的事兒卻容不得你這麼個丫頭片子來說嘴!”

“我錯了。”那小丫鬟倒也機靈,當下雙腿一軟就給豐兒跪下了。見狀,豐兒縱是心頭有氣也不好太過了,畢竟就算她能代錶王熙鳳的臉面,卻終究不是王熙鳳本人。

當下,豐兒輕笑一聲:“這是作甚?快快,起來罷了,原就是同你開玩笑的,哪兒知曉你就這麼點兒膽子。對了,你同我說說,怎的那位嫡出的三姑娘不住東廂房,卻住了那耳房裏頭?”

倘若是曾經的榮禧堂里的耳房,那倒是無所謂,寬敞明亮不說,一般人還住不進去呢。可偏生,就如今這小破院子,別說同榮禧堂相提並論了,豐兒冷眼瞧着,竟是連自家下人院子都不如。

“回姐姐的話,那是因着東廂房住了寶二爺,西廂房住了環三爺,所以三姑娘只能住耳房裏頭了,正好若空閑了也能給老爺太太上兩柱香。”

這話里的信息量太大了,饒是豐兒一時半會兒也不曾回過神來。等她意識到寶玉這是特地空出了正堂置放賈政和王夫人的靈位后,莫名的覺得寶玉這人也不算很差。

“嗯,孝順長輩也是應當的。”絕口不提受盡委屈的探春。

又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來了寶玉和賈環。豐兒倒還真是沒閑着,只趁着這點兒工夫便將二房從裏到外打聽了個遍兒。及至見寶玉和賈環回來了,她才笑着迎了上去:“見過寶二爺,見過環三爺。”

豐兒跟了王熙鳳十幾年,尤其近些年更是風頭無量,甭管是寶玉還是賈環都認得她。

寶玉道:“可是鳳姐姐有話要吩咐?”還真別說,寶玉縱是有千般萬般的缺點,這記吃不記打真不知曉算不算優點。甭管王熙鳳坑了他多少回,再度提起時,寶玉依然念着最初王熙鳳對他的那份善意。

“不敢吩咐寶二爺做事兒,只是昨個兒府上三姑娘跑到我家奶奶跟前,說了好些個混賬話兒。我家奶奶不欲同她一般見識,只讓她自行離開。不曾想,三姑娘也不知是瘋魔了還是怎的,竟是直愣愣的衝到了我家太太的院子裏。這不,至昨個兒晚間,我家太太便病倒了,頭疼欲裂,只說渾身都不舒坦。”

這話一出,寶玉當下就變了臉色。雖說他也不見得在意邢夫人,可同樣的,他跟邢夫人無冤無仇的,以他的心性決計不會盼着邢夫人不好。更別說,這事兒貌似還牽扯到了自己妹妹身上。

然而,不等寶玉開口,賈環便急急的問道:“她賈探春到底說了甚麼?放心罷,寶二哥哥最是在意孝道了,如今我家老爺太太都去了,連老太太都沒了,家裏頭唯一的長輩就是大太太了。你說,說出來寶二哥哥定會替你做主的。”

豐兒雙眼鋥亮的看着賈環,哪怕她一早就知曉賈環跟賈探春不對付,卻沒想到賈環竟這般給力。當下,她便愈發來勁兒了:“原這話也不該由我這個當下人的來說,可這事兒……罷罷,我說便是了。”

當下,豐兒便將昨個兒的事兒好一番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在豐兒嘴裏,賈探春成了那一等一的恨嫁之人,不單恨嫁,還頂撞長輩出言不遜,硬是連威脅帶恐嚇的逼“年事已高”的邢夫人拿出積攢了幾十年的老本當她的嫁妝,只為自己能風風光光的出嫁。

……關鍵在於,兩家都不曾出孝,且寶二爺身為長兄都不曾娶妻,哪裏輪得到身為妹妹的探春?

寶玉被氣瘋了。

別看他往日裏頗為不着調,可他本質上卻跟賈政一樣都是個純孝之人。眼見父母祖母盡數故去,寶玉很是體會了一番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悲傷,雖說對邢夫人沒甚麼感情,卻也多少寄託了點兒情緒。若單單如此倒也罷了,偏探春觸及了他的底線。

“胡鬧!真是太胡鬧了!明明是在孝期之中,她怎敢如此?”寶玉說著便轉身往耳房而去。

一旁的賈環涼涼的看了一眼,忽的在寶玉背後朗聲道:“好不知廉恥的姑娘家,孝期裏頭恨嫁,還真夠可以的。這麼想男人,只怕回頭一個沒看住,她就自賣自身去了。有道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曲……”

“賈環!!”

探春瘋了一般的向賈環撲過來,這院子本就不大,耳房又在正房旁邊,加上院子裏頭來了人,探春不可能不出來瞧瞧,結果前頭豐兒說了甚麼她聽得不甚真切,賈環這句故意拔高了聲音的話,卻讓她聽了清清楚楚。

要問未出閣的女兒家最在意甚麼?自然是閨譽了。偏探春之前在刑部大牢裏待了幾個月,不說名聲俱毀,至少也算是被毀了一半。因此,她最是聽不得這種話,只豁出命去向賈環撲來。

可憐的賈環,他倒是說得痛快了,卻沒防備探春說瘋就瘋,一不留神,面上就被狠狠的抓了幾道。

“賈探春!!”

賈環也不是甚麼好東西,試問,賈政和王夫人生出來的孩子不咋地,他跟趙姨娘就能生出好的來?做夢罷!賈環雖在榮國府並不受寵,卻是趙姨娘的心肝寶貝兒,一開始被探春偷襲成功,待回過神來,竟是放開手腳跟探春打作了一團。

……

……

“喲,長能耐了?我記得我是讓你嫂子派人給你傳話,叫你暗中給賈探春使點兒絆子。結果你就是這麼乾的?這到底是傳話的人說錯了,還是你理解錯了?再不然,這就是所謂的使點兒絆子?”

賈璉得了信兒匆匆趕來,待見到滿臉血痕的賈環后,簡直不知曉該說甚麼才好。又抬眼瞧了瞧寶玉,後者已經快被氣得撒手人寰了。

見賈璉來了,寶玉顧不得追究旁的,只氣若遊絲的道:“分家,分家!環兒,我願意分一半家產予你,只一個要求,你把三妹妹帶走,你負責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分家,必須分家!”

“喂。”賈璉給一直倒抽涼氣說不出話來的賈環使眼色,示意他答應下來。

到了這會兒,賈環早已不想動腦子了,賈探春下手也忒狠了點兒,不單將他整張臉撓花了,更是在他的胳膊上咬下了一大塊肉。當然,賈探春也沒得甚麼好處,倆人不愧是同個爹娘生的,一個比一個黑心腸。

“行行,我聽璉二哥哥的。”

“那你們就走!立刻走!”寶玉真的被方才那陣勢給氣瘋了,當下就回了房裏,取了銀票拿出來,“這兩年花費了許多,我給你湊個整數,一萬兩銀子,你拿去罷,不過今個兒就得走。”

“我就走,立刻就走。”賈環忍着疼接過了寶玉給的銀票,也沒追究到底是不是一半,畢竟寶玉那頭更多的是金銀首飾,而並非實打實的銀票。

“帶上三妹妹!”寶玉頗為不放心的道。

“是是是,都聽您的,聽您寶二爺的。”賈環說的太急了,連着倒抽了兩口冷氣,這才拔腿往旁邊耳房走去。

一旁的賈璉看到這會兒,心裏頭都快要笑抽過去了,卻仍強憋着道:“寶玉你放心罷,這不有我在嗎?璉二哥哥給你當個中人,以後她賈探春甭管是婚嫁還是生老病死,都同你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還有賈環!”寶玉今個兒是真的被氣到了,半點兒都不退讓。

“對,你說的都對,我這就帶他倆出去,以後一切事端都與你無關,你再也不用為弟妹的事兒操心了。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賈璉憋着憋着,終於忍不住笑噴出來,氣得寶玉扭頭就回了東廂房自己屋裏。

賈璉給自己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傻愣着作甚?還不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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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重生[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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