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V章

第47章 V章

連着兩天被人送紅玫瑰示愛,顧珣也是微窘,還好,他的辦公室在最內側,和其他公司高管辦公室單獨隔開,不會被人看到,知情者周一鳴也絕對不會四處八卦。

他走進辦公室,打開紅色錦袋,怎麼都沒想到裏面竟然是一本很小的新華字典。翻開發現裏面夾着一個書籤樣的紙條,上面寫着幾個數字,依舊沒有落款署名。

顧珣略一思索,按照第一個數字翻到字典的那一頁,所有字他瀏覽一遍並未看出什麼端倪,然後他翻到第二個數字的那一頁,心裏微微一動,等翻到第四頁,他明白了,這幾個數字應該是“我喜歡你”的意思。

他的第一直覺依舊是黛若拉,但轉念一想,黛若拉的的方式很直接,對他有好感就當面說要追他,然後請人安排相親。而這個送花人的表達方式,明顯是少年人的做派,應該是個小女生。

他平素除了工作關係,很少和異性打交道,尤其是年輕的小女生,想不出來會是誰。但是,昨天的卡片和今天的字典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好似他真的曾經接受過這樣的禮物。

顧珣把東西放到抽屜里,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中午給黛若拉打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吃飯。天寒地凍,又是工作日,兩個人都很忙碌,似乎擠出時間一起吃飯成了唯一的選擇。

“好啊,我們去芙蓉閣如何?就在珍珠湖附近。”

顧珣應好,芙蓉閣離公司很近,下班后本來他可以早到。臨近下班,張屹來辦公室談新產品方案,遲了半小時下班。

離開公司開車路過街口的花店,他心念一動,停車走進去。

花店老闆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顧珣笑着打了聲招呼,然後很有禮貌的請問她這兩天早上送到星跡公司的玫瑰是誰訂的。

顧珣儒雅清俊,又舉止謙和,引得老闆娘十二份的好感,知無不言的說:“是個年輕姑娘,長的特別漂亮,身材也特別好。”

顧珣問:“她有沒有留下電話名字?”

“沒有留。哦對了,這姑娘好像是個左撇子,寫字用的是左手,我記得特別清楚。”

左手?顧珣心裏微微一動,不知不覺竟然想到了諾丁。

諾丁是左手寫字,但肯定不會是他,可是會不會是他媽媽?

他潛意識裏不知為何,總是聯想到黛若拉,似乎鮮花和表白來自於她,是一件愉悅的事,若是來自別人,則就是一個煩惱了。

到了芙蓉閣,顧珣停好車,並沒有先上樓,而是坐在車裏等着。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一輛銀色奔馳開到停車場。因為芙蓉閣生意素來火爆,車位總是緊張,那輛銀色奔馳找的車位正好在顧珣車子的斜對面,因為左邊停了一輛七座商務車,車身比較長,奔馳折騰了好幾把也沒倒進去。

顧珣忍不住笑。

打開車門他走過去敲了敲車窗,琥珀見是顧珣,又窘又喜,按下窗戶。

顧珣笑着問:“需要幫忙嗎?”

琥珀求之不得,下了車讓顧珣幫忙。

顧珣把車子開出來,重新調整一下,乾脆利索的一把倒進去。

琥珀笑道:“顧先生車技好棒。”

顧珣隨意接了句:“我也曾出過車禍。”

琥珀笑容微微有些不自然,停了片刻,輕聲問:“怎麼回事?”

顧珣風淡雲輕的說:“很奇怪我完全記不得當時的事情,就像是有人喝醉酒,某段記憶斷片了一樣。”

琥珀靜靜望着他,“或許,你忘卻的記憶並不僅僅是那一段。”

顧珣投過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琥珀試探着問:“你最近有沒有想起過什麼人,想起什麼事?”

顧珣微微擰眉,略想了想,說:“有時候會覺得某件事曾經發生過,或是曾經經歷過,有很熟悉的感覺,但是我又很確定無疑,未曾發生過。”

雖然他什麼都沒想起來,但是琥珀聽到這個回答,已經欣喜不已。

顯然那瓶香水,對他很有效果。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她笑着說:“我有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感覺,路過某個從未去過的街口,覺得曾經來過,非常熟悉。據說這是上輩子的記憶。”

顧珣笑:“我不信上輩子。”

琥珀又問:“那你相信外星文明嗎?”

“這個當然。”

顧珣的回答很肯定。琥珀心裏再次感到欣喜。其實她並沒有把握,當顧珣想起她的時候,可以接受她來自外星。

喚回他的記憶,是個冒險的做法,她完全可以以全新的身份讓他愛上她,但是那樣,他就永遠不知道諾丁是他的親生兒子,那樣對他們一家三口來說都是個遺憾。

可是如果喚回他的記憶,那麼接踵而來的就是需要說出真相,顧珣能否接受她和諾丁,是個未知。但無論如何,她願意冒一次險。不僅為了諾丁,也為了自己。

這幾次約會她都特意選擇在和他曾經去過的地方,朱頂,卡薩布蘭卡,芙蓉閣,和他的談話,她也都盡量重現昔日的內容。

時光荏苒已經過去多年,她原先並沒有用心去銘記的點點滴滴,沒想到自己竟然全都記得。

她二十四歲那年突然對顧珣動心看起來很突兀,很莫名其妙,她一開始歸結於自己有病,現在改變了看法,應該是顧珣將一抹情思種在她心裏,八年時光潤物無聲,忽然間發了芽。

她當初對他無心,往事都能記得清清楚楚,顧珣彼時早已用情很深,肯定比她記得更清楚。可見機場那一幕,對他的刺激有多大,才會讓他如此決絕的忘記她。

琥珀不忍想下去,只是替顧珣心痛。

吃過飯,兩人在樓下分別。顧珣柔聲問:“我在煙雲山有個小別墅,裏面有溫泉池,周末我們帶諾丁去住兩天你覺得如何?”

“好啊,諾丁最喜歡玩水,不過這個周末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走不開,下個周末再去,你不會介意吧?”

顧珣當然不會介意,畢竟黛若拉不是普通的職業女性,身為公司總裁,忙碌才是常態。

因為是周末,顧珣沒有去芳菲城,而是駕車回到了顧家大宅。

父母和曉珺正陪着祖父打麻將,老人家借口打麻將可預防老年痴獃,每到周末就讓家人陪着來幾把娛樂。

顧珣陪祖父玩了一會兒,然後去了露台。花花草草因為有暖氣,依舊長的茂盛青碧,金桔已經掛果,蟹爪蘭開了滿滿一枝頭紅雲似的花朵,壓得枝椏往下彎垂。

夢裏和那個叫琥珀的女孩兒在露台見面的畫面,歷歷在目。

他走到花架前,上面擺放着一些盆景,他驚訝的發現,果然有兩個花盆上寫着“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他經常來露台侍弄花草,但是從來沒留意過花盆上的字。

眼前的一幕,實在讓顧珣驚奇,松木桌子,花架,曇花,花盆,一一都在這裏,彷彿是仿照實景搭架的夢境。

他從衣袋裏拿出那瓶琥珀香水,莫非是這瓶香水成了精,化作夢裏的那個女孩兒?

這個念頭一起,顧珣自己都忍不住笑。

當然這不可能。

香水的氣息在他的鼻端飄拂,這一夜,顧珣繼續做了那個奇怪的夢。

他夢到和琥珀一起去煙雲山看流星,夢見自己許願,希望身邊的這個女孩兒能成為顧太太。

夢見第二日她的項鏈丟失,他幫她找尋,她在車上突然流鼻血,他的袖子弄上血跡,第二天她送了他一件嶄新的襯衣。

緊接着他夢到自己收到匿名的快遞,第一份裏面是一份匿名的情書,第二份裏面是一個小字典。

然後,她在他加班的時候,突然來送餛飩。

他又驚又喜,親自下樓把她接到辦公室。

她問他喜歡吃餛飩嗎,他回答還可以。

她又問:“那送餛飩的人,你喜歡嗎?”

顧珣心裏巨震,幾乎難以置信。他苦等數年,幾乎已經不抱希望,然而突然就來了個巨大的驚喜。他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語言細胞在狂喜中失去了功能。

“那我這就算是追上你了。”

她笑得甜美可愛,他怦然心動,無法自持,伸出雙手,將她輕輕抱住。

真真切切的碰到她,他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所以不敢用力擁抱,很怕會驚破這個夢。

他幾乎分不清是夢是幻。

“這程序不對,應該是先牽手再擁抱。”她輕輕推開他,笑盈盈指着牆上的畫說:“我好喜歡這幅畫,你將來能不能送我一副。”

他說:“我畫另外一副給你。”

祖父生日那晚,她穿着一件豆綠色的長裙,如春天中的叢林仙子,艷驚四座。

他趁她不備,偷偷拍了好幾張照片存在手機里。

他決定把那一夜的她畫下來,打算送她做生日禮物。

他每日下班回來就在三樓的畫室里......

長夢醒來,顧珣再次驚訝不已。

他從未碰到過這樣的情況,竟然會連續不斷的做夢,且夢中的都是同一個人。夢境和現實互相呼應印證,唯一不同的是,夢裏有個女孩叫琥珀,而現實中,黛若拉和她長了一模一樣的面孔,那種感覺就像是,黛若拉走進了他的夢。

夢裏收到示愛的卡片和字典,竟然和他收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沒有玫瑰花。他起身走出卧房,來到三樓的畫室。他夢裏就是在樓上的畫室作畫。

可是畫室里並沒有他夢中完成的那副畫。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在夢裏是如何構圖,如何用色,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記得在畫她的手指時,他在她的左手的指尖上點了一顆黑痣。

如此真實的記憶,怎麼會是夢呢?他心裏充滿了疑惑,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了手機。會不會他手機里真的存有那個女孩兒的照片?

如此一來,就可以驗證這個夢到底是不是真的,夢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發生車禍后,他換了新手機。所幸舊手機他並沒有扔,因為手機里存過許多資料,他擔心公司機密外泄。就把那個手機和過去用過的幾部廢棄手機都放在一起。

他立刻下樓回到卧房,打開抽屜,找到過去用過的幾部手機,其中屏幕破碎的那一部,正是車禍時的那個。可惜已經開不了機,他無法驗證,是否裏面有照片。

吃過早飯,顧珣開車去找朋友路坦。他在科技市場開了一家電腦手機維修店。

顧珣把舊手機交給路坦,讓他找人把舊手機修一下。

路坦打趣,顧總裁這麼有錢,還這麼節儉。

顧珣笑道:“不是,裏面有些資料照片,想要導出來,能開機就行,不用翻新。”

路坦說:“這個手機毀損的有點嚴重,一時半會可能修不好。要不你先去忙,等好了我給你打電話你過來取。”

“那行,我先走了。”

顧珣回到家裏,保姆告訴他剛才來了一份快遞。

顧珣接過保姆手中的紙袋,微微一怔,他從來不網購,合同協議之類都是快遞到公司。

誰會知道他家裏的地址,把快遞送到顧家大宅?

紙袋薄的像是什麼都沒放,他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張卡片,和玫瑰花中收到的卡片是同色同款,但是這次並沒有寫什麼話語,而只寫了一個網址。

顧珣不明所以,拿着卡片上了樓,把上面的地址輸入到電腦中,原來是一個人的微博。

看到微博的名字,他再次一愣:seek。

黛若拉送他的那瓶琥珀香水,瓶子上就嵌着這個單詞。更讓他驚訝的是,微博頭像是他的一張照片。

微博已經幾年沒有更新,非常的荒涼,內容異乎尋常的簡單,每次只發表幾個字,也幾乎沒有人回復,唯一一次是seek說自己要去相親,有人在下面回復,問他在那兒相親。

當顧珣看到回復的id是“小小君子”時不由一愣,這不是曉珺嗎?

難道博主是曉珺認識的人?

他接着往下看,看到一本小字典,和一張寫了數字的紙條。

他驚訝的發現,這和他收到的東西一模一樣,而且隱含的意思也一模一樣“我喜歡你。”

再往下看,他愈發的震驚。

第一條微博是一份情書:

“今天天氣很好,湖邊很多人放風箏.....顧珣,我喜歡你,風知道,雲知道,你知不知道?”

顧珣愕然的看着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簡直難以置信。

這和玫瑰花里的那張卡片上的話一模一樣,甚至連筆跡都一模一樣,是一個人寫的。

這條微博的更新時間距離現在已經將近五年,也就是說,五年前,真的有人,曾經給他送過情書,送過字典。

奇怪的是,他為何毫無印象?他記憶力過人,所以從小到大成績優異,這樣的事情,他不可能會忘。

顧珣驚愕之餘,也感覺到一絲絲奇詭。

是誰給他寫了這樣的情書,又是誰,時隔五年,將往事重現,再次重新向他表白?

他為什麼會忘的這麼乾淨徹底,還有這個微博的主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微博的頭像會放他的照片,難道是這個寫給他情書的主人?

他立刻去顧曉珺的房間。

顧曉珺正要出門,聽見敲門聲,打開見是顧珣,便問“什麼事啊哥?”

顧珣開門見山的問:“你認識一個微博id為seek的人嗎?”

顧曉珺心裏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麼問起這個。

琥珀出事之後,顧珣的傷心絕望每個人都看在眼裏。所以車禍后他忘了琥珀,大家都認為是好事,從此以後都閉口不提。

幾年之後,他突然提起seek,顧曉珺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不敢輕易回答,只好打太極,笑嘻嘻說:“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看到這個微博上有你的回復。”

顧曉珺暗暗鬆了口氣,看樣子他是沒想起來,所以來問她。

“那是一個人的小號,專門為了追回他的前女友。”

顧珣一愣:“是個男的?”他以為是寫情書的那個女生的微博。

顧曉珺不敢隨便回答,小心翼翼問:“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人啊?”

顧珣反問:“我忘記過什麼人嗎?”

顧曉珺忙說:“我怎麼知道,我急着出門呢。”說著,趕緊從顧珣身邊閃了出去。

顧珣沒有問出來任何東西,反而越發勾起來他的好奇心,他看完seek微博,又去看他的關注,其中比較特別的是一個名叫“水邊的阿狄麗娜”的客棧。

他順着點進去,很奇怪的是,這個客棧的微博也是很久沒有更新,從時間上看,幾乎是和seek同時停止了更新,彷彿齊齊消失了一樣。

他看了看地址,驚訝的發現這個客棧居然就在珍珠湖邊,而且居然離芳菲城很近,奇怪,他從那裏經常經過,為何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客棧?

他越想越覺得詭異,拿起車鑰匙下樓,徑直開車去珍珠湖。

繞着湖濱路他把車速減慢,按照微博上的地址,去找那個客棧。果然在芳菲城不遠的地方,有家客棧,但是並不叫“水邊的阿狄麗娜”,而是名叫“有緣人”。

顧珣將車子停在客棧門外,走進去。

一個胖胖的小夥子熱情的迎上來,笑容可掬的說:“你好,歡迎來到我們客棧,二樓還有空房間,請問你想要什麼價位的?”

顧珣笑着說:“謝謝,我不是來住客棧的,我想打聽一件事。請問這個客棧,以前是不是叫水邊的阿狄麗娜。”

小夥子笑着說:“是啊,我接手之後,把名字換了。原先那名字太長了,給人說的時候,特彆拗口,我這個人喜歡省事。”

顧珣又問:“以前的客棧老闆叫什麼你知道嗎?”

小夥子笑呵呵說:“要是一般的名字我肯定早忘了,她的名字挺特別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姓老虎的虎,這個姓少見,名字也好記,叫虎珀。”

顧珣心裏一震。

虎珀。

他的夢。

那個叫琥珀的女孩兒,說她大名叫虎珀,小名叫琥珀,一個音。然後她在露台的桌子上寫了個虎字。

黛若拉也曾經也給他寫過一個虎字。

那瓶香水是她送給他的,香水上鑲嵌着的字母是seek。

她說:“這瓶香水名叫琥珀,或許能讓你想起來一個曾經忘記的人,和一些曾經忘記的事。”

她說過的很多話,做過的很多事,在夢裏一一重現。

她為什麼會給他似曾相識之感,她為什麼會讓他一見如故,為什麼他排斥所有人的觸摸,卻在第二次約會時就情不自禁的牽起她的手,彷彿那個動作早已在心裏做過無數次。不會尷尬,亦不會拘謹。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是眼前卻是重重迷霧。

顧珣轉身走出客棧,這時,路坦打來電話,說是手機修好了。

顧珣立刻趕過去。

拿到手機,他坐到車裏迫不及待打開。破損的屏幕並沒有換,他的要求也就是這部手機能開機就行。

他打開相冊,裏面的照片不多,因為屏幕受損,看上去有些影響視覺,他找到了那幾張照片。

春天的花海般的長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孩兒,和黛若拉一模一樣的容顏。

一切不是夢,原來他的生命中,的的確確真真實實的存在過一個人。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忘記的如此乾乾淨淨。

他迫不及待拿出手機,撥出電話。

等待接通的時間,他心跳的很快。

寒風從珍珠湖水面上吹過來,穿過大衣,涼涼的貼到肌膚上,可是他的胸口熱的幾乎有一股熔漿。

手機里傳來脆生生的一把好聲音,溫軟的動聽的,彷彿春天的乳鶯。

“顧珣。”

“黛若拉,”顧珣的聲音有些不受控制的低沉,彷彿喉嚨里梗了東西,“你是不是琥珀?”

電話里,沒有回應。沉默,有輕微的呼吸聲。

“顧珣,你去一趟這兩個地方,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什麼地方?”

“你看短訊。”

顧珣掛了電話,看見短訊里有兩個很詳細的地址。一個位於陳陽的老家,一個在t市。

他沒有遲疑也沒有多問,立刻開車朝着陳陽的老家而去。

路上,他想起了陳陽在葡萄園裏溫馨而簡樸的婚禮。想起在桑樹林中,他被琥珀主動親吻,他想起新娘魯瀟瀟拋花球,琥珀接住了花球,眾人紛紛恭喜她要成為下一個新娘。她羞赧歡欣的笑臉,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似乎是黛若拉,也似乎是琥珀。

兩個人在他心裏重疊,如同夢境和現實重疊一般。

車子開到葡萄園附近的金銀海酒店。

熟悉的高樓,金碧輝煌的酒店名字,緩緩移動的旋轉門,兩旁高大的鐵樹和榕樹。

他將車子停到路邊,沒有下車,也沒有進去,看着鋪着紅地毯的台階,記憶像是潮水般從台階上涌下來。

他扶着琥珀走進電梯,她軟軟說我要公主抱。

他身邊還有一個胖胖的小夥子,他不好意思滿足她的要求,即便心裏無比樂意。

她賴着不走,他只好抱着她進了房間,替她脫掉鞋子。

她穿着湖水綠的長裙,露出白皙如玉的小腿,完美的肌膚,觸手滑膩。

他心潮澎湃,幾乎難以自制,可是還未等他離開,她勾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的說:“你為什麼不吻我。”

無人能擋住這樣的邀請,他口乾舌燥,低頭吻她,如吸食花瓣上的甘露卻反而更渴。

她解開他的扣子,他按住她的手,說你不要後悔。她說我不後悔,我喜歡這樣。

回憶一幀一幀如畫卷鋪開,顧珣知道這不是夢。

可是如此旖旎的畫面,他沒有血脈沸騰之感,他只覺得心疼,疼到好像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從天堂到地獄的旅程,這一刻的幸福即將轉瞬即逝,即便他拚卻全力,依舊會失去.....

他閉了閉眼睛,回憶繼續湧現。

他在那副畫像前向她求婚,“逼”她答應,讓她承諾永不反悔。

約定好結婚的日子......

斷斷續續的片段,反而不如夢境裏清晰。

他拿出手機,看着短訊中的第二個地址。

t市離這裏不遠,是個寧靜的海濱小城。

顧珣駕車繼續上路,下了高速,是一段臨海公路,冬日的海邊,空蕩無人。

冰冷的海水,眺望過去,空茫茫一片無邊無際。

他關着窗戶,感覺不到海邊的濕冷,卻依舊覺得渾身發冷,潛意識裏很抗拒這裏,甚至想要掉頭回去。可是答案即將揭開,他不能半途而廢。

車子沿着海邊公路一路前行,終於,他看到了海邊的一座燈塔。

黛若拉讓他來的地方。

他把車子停到路邊,打開車門。

一股寒冷的海風撲面而來,好似徑直可以穿透他的身體。

風冷到刺骨,海水呈現灰藍色,他凝睇着礁石下的海面,海浪泛起白沫,一波一撥涌過來,他頭疼得想要裂開,心臟也像是要裂開。

他緩緩蹲下去,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痛不可抑。

風呼嘯着從耳邊穿過去,他隱隱聽見了一聲呼喚。

顧珣。

他將手蓋在眼帘上,指腹漸濕。

他的確是忘了一個人。

一個他此生唯一愛過的人。

回到s市,開始下雪。細細的彷彿海鹽一樣。

所有的回憶全都回來,他記憶中的最後關於她的片段是,光陰故事裏的那四本書。

他知道自己在光陰故事裏買了一套房子做婚房,但是他忘了那個打算娶做妻子的人,這幾年也沒有找到可以結婚的人,那房子閑置至今,他也沒再去過。

他此刻無比肯定,琥珀一定在那裏等他。

庭院裏雪松的枝頭都白了,因為下雪,天黑的格外早,路燈紛紛亮起。道路兩側房子裏的燈也陸陸續續亮起來。

他停在自己的房前,下了車,仰起頭望着窗戶。

屋內亮着暖橘色的光,雪落到他的眼睫上,遇見熱霧立刻融化。

他疾步走進樓里,按着密碼鎖的手指微微顫抖。

密碼是她的生日。

客廳里一塵不染,水晶燈如璀璨星光。

陽台上竟然種了許許多多的植物,鬱鬱蔥蔥,像是被人打理過。蝴蝶蘭和海棠競相開放,妖嬈絢麗,水培的綠蘿枝葉蔓延,裊如水蛇。花架上的細口玻璃瓶中插着香水百合,香氣撲鼻。

在客廳的樓梯上,每一級階梯上都放着一支香檳玫瑰,一朵一朵延伸上去。

那副他夢裏畫過的畫像,倚放在客廳的壁爐前,琥珀從畫像前,慢慢回過身。

他夢裏的人,他畫裏的人,他心裏的人,合為眼前的唯一。

回憶如潮水,淹沒過心頭。

顧珣輕輕走過去,踏過十三年的光陰。

琥珀含笑,含淚,輕聲說:“你回來了。”

汽車鑰匙從他手中滑落下去,掉到地板上,在空寂的房間裏發生一聲清脆的響聲。

他伸手撫去她臉頰上滾落下來的一顆淚,聲音哽咽,“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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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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