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初雪融化殆盡的時候，落霞山莊的人終於來到了銀月城。

三輛精緻的馬車藉由一隊全副武裝的府兵護送，在城外的平原疾馳，車上插着面旗，上面綉着一個“賀”字，迎風飛揚，氣勢奪人。

這是西洛最有勢力的世家！

太子娶側妃一事迷了世人的眼，以為他們落了面子失了勢！然而城門口隆重的迎接儀式打了所有人一計耳光。

在西洛，依舊無人可以比擬落霞山莊之勢力。

殷洛雲受廣文帝之命在城門口迎接落霞山莊一行人，他心底雖不喜歡落霞山莊的行事作風，但畢竟不是傻瓜，不會放着大好機會不去巴結，平白便宜了別人。因而馬車一到，他便上前迎接，以表態度。

賀松風掀簾出了馬車，禮數周全的向太子行了禮，然後告了罪，明言小女尚未出嫁，不宜出車行禮，望太子見諒。

言畢，賀子敏在車內恭敬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在西洛對女子禮數的約束並不嚴格，這種場合未出閣的世家小姐下馬車來行個禮也不是不可以。賀子敏不出來不過就是為落霞山莊立個威，讓不長眼的世人趕緊擦亮眼睛。

殷洛雲在權謀上能力不足，在揣測人心倒是有點水平，自然清楚落霞山莊的意思，不過這個威不是立給他看的，他也就不計較了。再加上他也不高興見賀子敏，明明是張傾國傾城的臉，卻總是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一點情|趣都沒有，簡直暴殄天物！

因而面對此情形，殷洛雲的回應只是語氣平淡的免了禮。

這倒反而讓賀松風覺得太子有了些長進，說話行事終於不再玩世不恭了。

殷洛雲沒發現這個陰差陽錯的誤解，也懶得去深究對方不同於往日的反應。見已經接到人，便按着已定的安排送兩人進了城。

賀松風會下榻落霞山莊在銀月城裏的府邸，賀子敏則進宮去陪伴皇后賀氏。賀氏是她的姑姑，藉由落霞山莊的勢力撐腰，和廣文帝相敬如賓，一直過得順風順水。但常年離家甚是思念，一見家中親人前來，又是她最喜歡的賀子敏，傳進了宮就不捨得放她回家，直接安排她住下了。

皇后此舉直接再次用事實抨擊了世人之前的想法，一時間落霞山莊的府邸門前站滿了前來送禮的人。

賀松風卻視而不見，命人關了府門進宮面聖去了。

日月當空一直是西洛奪嫡之路上的最大變數，之前所有的事情賀松風都可以視而不見，以落霞山莊的實力來說，完全有扭轉的能力。日月當空就不同，他無法與之對抗，只能想辦法讓其為我所用。

幸運的是經歷過上屆奪嫡，他知道如何讓日月當空修鍊者為其所用。

“此番的修鍊者竟是顧輕舟的兒子，着實讓人驚訝。”賀松風入座便直撲主題。

廣文帝就此也有些意外：“日月當空向來父不傳子，朕剛聽聞的時候也吃了一驚，但秋水無澗的門人都聞風而動了，應該不會錯。”

“父不傳子指的是沒出現過父傳子的情況，不代表一定不會出現。既然秋水無澗認同了，那必然是真的。換個角度想想，是墨奴反而更好，方便我們行事。”賀松風說道。

“朕也是這麼想的。”廣文帝得意一笑，“日月當空修鍊者必須通過秋水無澗的驗證儀式才能真正成為修鍊者，繼而當上掌門接管其勢力。儀式上需要一樣必不可少的東西，上代修鍊者的骨灰，顧輕舟的骨灰現在在朕手上。朕當年可以利用它讓顧輕舟選擇朕，現在一樣可以利用它讓墨奴選擇太子。”

賀松風笑點頭，這件事當年就成功過，有過先例，再行一遍雖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但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太子殷洛雲是皇后賀氏所出，饒是他再不爭氣，再做多少錯事，賀松風還是會更中意於他。再說了，平庸一點有什麼關係，反而更利於他掌控，就比如廣文帝這般。只是……太子只能由他掌控，不能讓別人掌控。

想到這，賀松風提起了之前的事。

廣文帝立刻道：“流雲山莊那件事朕已經訓斥過太子了，其實他的本意也沒錯，林慕雲就林婉兒一個女兒，娶了她就等於得到了流雲山莊。只是林慕雲貪得無厭，無自知自明，妄圖染指太子妃之位，還弄出了那麼多不合禮數的行為。好在善惡終有報，林慕雲自食其果，現在流雲山莊群龍無首，已被太子收服。此事過程曲折，但目的最終還是達成了。朕不想太苛責太子，你也不要介意，你落霞山莊丟掉的面子，朕會加倍給你找回來。子敏這次來就不要回去了，風風光光把大事辦了吧？”

廣文帝的這番話說得相當無恥，攀着親戚推脫責任，又得寸進尺奢求助力。賀松風臉色是正常，心下是有氣的。好在廣文帝混是混，一直都被他所控，跟一個傀儡置氣沒有太大的意義，賀松風想通了就不再氣了。

“此番我特意帶子敏前來就有此意，既然聖上提了，那就辦吧！”賀松風笑說。

廣文帝高興承諾：“你放心，朕絕不會虧待子敏的。”

“宸王那邊怎麼樣？”賀松風轉移了話題。

“墨奴雖一直住在宸王府，但宸王沒有顧輕舟的骨灰，無法幫助墨奴完成儀式，不足為懼！”廣文帝道。

“不可全然掉以輕心，墨奴必然告知他骨灰的重要性，他也必然會想辦法找到骨灰。”賀松風問道。

廣文帝笑了：“朕早已將骨灰放在一個萬無一失的地方，宸王絕對找不到。”

“既然是聖上親自部署，那自然是最安全的。”賀松風奉承了句，廣文帝的權謀手段有限，基本無全局觀，但玩陰的，玩小手段卻是高手，賀松風倒是放心。

說到這，該商議的都商議完了，賀松風也不想多待，便找了個理由去見皇后，廣文帝就讓他告退了。

皇后賀氏正在拉着賀子敏，聽聞賀松風來了忙命人傳。三人禮數周全的客道了一番后便屏退了左右，談起正事來。

“自日月當空修鍊者出現后，諸位皇子的母妃私下裏小動作頻頻，本宮皆有所關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這些人都不足為懼。”賀氏簡單講了這段時日後宮所發生的變化。

賀松風一笑：“銀月城幸虧有娘娘在，落霞山莊才能高枕無憂。”

“理所應當的事，家兄不必客氣。”賀氏笑說。賀氏對廣文帝並無感情，皇后的身份對她而言不過就是另一重身份的掩飾，方便她行事而已。西洛向來是世家強於皇室，身為皇后，代自己的家族監視皇帝舉動才是正經事，感情什麼的都可忽略。

“方才剛與陛下商議完畢，不日就讓子敏和太子完婚，往後可讓子敏多分擔些事。”賀松風說了方才定下的事。

賀氏一聽自然高興：“子敏強於本宮數倍，有她在，本宮就能偷閑了。”

賀子敏聞言倒未見高興，神情還有些不樂意，賀氏一見就知她這是不滿意太子這個夫君，便寬解道：“我賀氏一族自有自己的使命，太子那種人，你願意理他就理下，不願理無視便是，子嗣之事不用擔心，看中哪個妃嬪生的孩子，抱過來養就是。”

賀子敏還是沉默不語。

賀氏笑了，繼續勸慰：“跟你說件多年前的趣事！想當年，本宮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不如你穩重，你爺爺和你爹為此傷透了心。”她戲諧的看了賀松風一眼，“想當年，我可比你拗，一心覺得天下該讓能者治理，一心想要跟了先太子，輔助他。結果呢，竹籃打水一場空，日月當空修鍊者一擇主，什麼都沒了。所以啊，理想就是理想，和現實有差距。”

“可日月當空修鍊者為什麼不選擇明主？”賀子敏疑問，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自小的教育讓她並不在意感情這種事，但理性分析擇主之事後，她還是有了疑惑。

賀松風和賀氏聞言，臉色微變，悄悄看了看四周，賀氏輕聲叮囑：“子敏，你是聰明人，相信你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一定查過之前的那些帝王，發現過一些疑點。但無論怎樣的疑點，你都不能再問再想這件事。這件事沒有真相！如果有，落霞山莊這麼多年怎麼會查不到？”

賀松風也道：“查明真相對落霞山莊沒有任何意義，對我們來說，一個傀儡自然比一個明主要好！”

“可沒有明主，就沒有人可以解救西洛子民，他們活得……”

“子敏！”賀松風打斷她，“心憂天下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

“是啊！子敏你若心裏過意不去，那就讓你爹對落霞山莊治下的子民好一些，改變一些奇怪的規矩，讓他們的生活更有保證。但要做到這一點，你必須清楚一件事，你要在銀月城，在皇家保護好落霞山莊，不然一切都將煙消雲散。”賀氏說道。

賀氏的話說得巧妙又有些卑鄙，讓賀子敏沒有了反駁的餘地，她嘆息一聲，既然從父親和姑母身上都無法找尋到答案，那隻能再想辦法了！

便道：“姑母和父親放心，子敏不會再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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