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林楚的住處在銀月城東南面,和東面的權貴區隔了兩條街,算是南面平民區里比較乾淨僻靜的地方。
這住處是陸劍羽給找的,當初原本想按在權貴區方便他上門,林楚不樂意,兩人為此僵持了會。正好其他官吏孝敬了個新的給陸劍羽,陸劍羽也就不僵持了,權貴區的宅子給了新人,隨便找了個給林楚。
後來的事實證明,權貴區那宅子還是不住為好,沒到三個月陸劍羽就厭倦了新人,隨便找了個借口把他掃出了門,又迎了個新的進門。
倒是林楚這,陸劍羽還想着,嫌棄林楚不會過日子,某天還突發其想弄了對夫妻過去服侍林楚。可惜這對夫妻無賴得狠,平時不用心好吃懶做,遇到陸劍羽來了拚命巴結,能撈多少是多少。
林楚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對住處的要求本就不高,沒興趣跟他們計較。夫妻倆以為林楚好欺負,愈加變本加厲起來。林楚也沒說什麼,隨便揀了個日子,突然發難輕鬆料理了兩人。
陸劍羽事後得知,又把兩人架了回來,當著林楚的面狠狠一頓打,打完責令他們繼續服侍。陸劍羽知道林楚對付不了他不是因為林楚沒本事,而是因為權勢地位實在懸殊,一隻螻蟻撼動不了大樹。他故意將兩人弄回來就是為了告訴林楚要安分,不要奢想不該想的。
結果林楚根本不予理會,夫妻倆倒是安分了些。可惜陸劍羽的那頓打打得太凶,兩人落下病根,瘸了不說還動不動就卧床,壓根就不能好好服侍。對此陸劍羽也不管,給的錢也跟以往沒差,日子一下子過得緊巴巴起來,兩人的抱怨也一天比一天多。
回住處的途中要路過一條巷子,那是平民區里為數不多的熱鬧巷子,各種廉價小吃沿路擺着,林楚會買些回去果腹,兩個銅錢剛遞出去,就看到家裏那個瘸了腿的男子眼巴巴盯着他,咽着口水。
陸劍羽好久沒來,家裏的錢確實花得差不多了,但林楚並未理會他,接過餅轉身要走。
男子趕緊過來抓住林楚的手,哀求:“好祖宗,再買一個吧!我、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林楚不想理他,男子就抓着不放,小巷裏熱鬧,他不想引人圍觀,就掏出了四個銅錢,又買了兩份遞給男子,一份給他,一份給他媳婦。
男子千恩萬謝的接過,三下兩下就吃掉了一個,覺得還餓就又張口了,林楚看了他一眼,男子停了嘴,辯解:“我家婆娘胃口小,半個就夠了!”
林楚沒理會他,繼續往前走,男子趕緊把半個餅吃下肚,拖着腿小跑着追上來。才到門口,他媳婦上來搶走了餅。
“怎麼就半個餅?”女人故意瞄了眼林楚后,才扯起嗓子質問她家男人。
男人不敢吱聲,林楚懶得說話,推門進去了,他的背影還沒消失,男子就開始辯解:“嚷什麼嚷?統共就一個餅,能給你半個就不錯了!”
“真的?”女人瞪眼。
“騙你幹什麼?我、我發誓!”
女人一聽立刻坐到門檻上哭天搶地起來:“哎呀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累死累活一天就得半個餅!”
女人的這種哭鬧隔三差五要來一場,林楚壓根就不理會,兩人的賣身契他早就還了,讓他們走的意思也表達過了,至於他們害怕陸劍羽而不敢走那是他們的事情,不關他的事。
林楚進了自己的屋子,屋內還算整潔,陸劍羽每次來只進林楚的屋,夫妻倆再怠慢也不敢在這點上怠慢。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一張大床,幾個箱子,一架簡陋的屏風隔了塊地,裏頭放着個浴桶。
林楚往床沿上一坐發了會愣,夕陽透過虛掩的窗子漏了進來,暗黃暗黃的,原本昏暗的房間在它的映照下更加暗了。
林楚不喜歡這樣的環境,他想站起來關上窗戶,但白日的那番折騰讓他十分疲憊,他只好拿起餅靠在床柱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彷彿吃能給他安慰似的。
忽然,屋子一下子亮堂起來,雜亂的腳步聲蜂擁而至,其間還夾雜着女人的尖叫:“哎呦!你們是什麼人吶?怎麼亂闖別人家啊!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家?”
“就是因為知道才來的!”一個尖銳、充滿輕蔑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屋子的門被踹開了,兩個挎着刀的男子走了進來,指着林楚就道:“你!出去。”
挎刀男子穿的是官府的衣服,林楚奇怪的同時沒有反抗,順從的站起走了出去,才踏出門,屋裏頭就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音。
這架勢是抄家?抄他的家?好笑!林楚邊想邊往院子裏走。
院子裏已經圍了圈人,為首的是一個精瘦的男人,賊眉鼠眼、趾高氣揚的,掃了眼林楚,見對方穿着陳舊,嫌棄的問:“你是林楚?”
精瘦男子穿得是五品武官官服,林楚深知這種脾氣這種官位的人得罪了沒好處,便行禮道:“是。”
“我問你,陸劍羽人呢?”
精瘦男子的話一出,林楚立刻明白了大致原因,*不離十是陸劍羽犯事了,而且憑那張給得莫名其妙的伍佰兩銀票來看,是犯了大事。
“小的不知。”林楚如實回答,陸劍羽揚長而去,什麼都沒說,他確實不知。
精瘦男子當然不信,冷哼:“別給我裝蒜!陸劍羽消失前最後見的人就是你,說你不知道?沒人信!”
“大人!小的確實不知。”林楚態度誠懇的再次回答。
“呦?還嘴硬了?”精瘦男子故意先擺了個驚訝的表情,然後立刻不屑一顧的冷笑,“你就嘴硬吧!我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他將林楚晾在一遍,對着屋裏兩人發令,“給我搜仔細點,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
林楚見狀,心底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更清楚了。陸劍羽犯了大事跑了,這些人找不到人就循着陸劍羽離開前的最後線索找上了他。而他和陸劍羽的關係並不好,隨便抓個農稅司的人問問就知道。之所以還來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死馬當活馬醫,希望歪打正着的真能在這找到點線索;二是萬一希望破滅,先抓個人過去交個差。
“稟大人!屋裏翻清楚了,什麼東西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精瘦男子顯然不信,又確認了遍,“都搜乾淨了?”
“稟大人,是的,地都挖了,沒東西。”
精瘦男子的神情立刻焦慮起來,背着手來回走了兩趟,表情又變得兇狠起來:“林楚!本大人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出陸劍羽的下落!”
“回大人!”林楚作揖,“小的確實不知。”
“好!”精瘦男子的怒喝,“來人吶!”
“在!”
“本大人覺得他站得樣子忒難看了,教教他該怎麼站!”
“是!”
話音落,兩個挎刀男子一人一腳踢向林楚的膝蓋,林楚吃痛跪倒,倆男子順勢架住了他的胳膊,對精瘦男子道:“稟大人,教好了!”
精瘦男子走到林楚跟前:“林楚,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你要是說了,本大人可以饒你一命;你要是不說……”男子故意頓了頓,“那就去法刑司里說。”
林楚不怕去法刑司,他一無品小吏,除了審訊幾句還能幹什麼?能用他引陸劍羽出來嗎?不可能!陸劍羽根本不在乎他。拿他去頂罪?更不可能了!陸劍羽都能犯的事肯定是大事,他的份量根本不夠。倒是這個精瘦男子怕,他雖然能交了差,但必然要擔上辦差不力的名。
果然見跪地的林楚沒有任何反應,精瘦男子站不住了,蹲下來威脅林楚:“你倒是硬氣!啊?不用去法刑司了,本大人在這裏就辦了你。來人!把他的衣服給我扒了。”
眾人有些遲疑,吏雖無品,但一樣受律法保護,不可隨意為之。
精瘦男子見狀冷笑:“怕什麼!出了事我擔著。再說了……”男子捏住林楚的下巴,迫使他抬頭,諷刺的笑,“這是陸劍羽的人,不錯得很,你們不想嘗嘗?”
話音落,眾人的視線皆投向林楚,之前他一直低着頭,紗帽的遮擋加上光線的緣故,沒人看清他的容貌。現在被迫抬頭,美麗的容貌立刻引來眾人的驚嘆聲。
精瘦男子見狀甚是滿意,故意給林楚好處,循循善誘道:“你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
林楚有一瞬間的遲愣,心想這人還真敢做。敢做就敢做吧,他也不怕,也不準備辯解求生,這是個好機會,院子裏一共站了十二個差役,十二個人輪過來能讓他死了吧?如果不行,多掙紮下,多挨點拳頭總夠了吧?想到這,林楚故意對精瘦男子一笑,笑得甚是輕蔑:“小的真的不知!”
精瘦男子立刻被惹火,狠狠扇了林楚巴掌:“給我扒!”
架着林楚的那兩個挎刀男子率先動手,撕破林楚的衣服,陸劍羽給的銀票掉了出來,一人趕緊拾起遞給精瘦男子。
精瘦男子接過,只看了一眼,立刻眼睛發亮,趕緊折了兩折,掩飾好了才對林楚晃了晃:“都有這東西了,你還敢嘴硬,都給我上!把陸劍羽的下落給我套出來。”說完,迫不及待的把銀票塞了袖子裏,搖頭晃腦高興起來,有了這伍佰兩銀票,陸劍羽這事就不用愁了,擺平完了還能賺一票。想着,他又中氣十足的添了句:“給我狠狠的上,不用留情!”
林楚倒在地上,火把的光亮在他看來逐漸模糊。這是個好兆頭,這一回能如願了吧!他笑着想。
然而……事與願違,一聲不輕不響的咳嗽聲打斷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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