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番外】遇見你,並不是意外2
何曰讓明樓想起了明誠剛來家裏時的情形,夢靨也是這樣如影隨影,明明年紀也沒差幾歲,卻覺得這些孩子讓人操心。“我們出去吧。”明樓對阿誠道,門要合上是透過縫隙還能看到何曰汗津津的額頭。
第二日,明樓問何曰睡得好么,何曰一臉欣喜地連說“好啊好啊,那個床超軟,一躺上面就陷進去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劃着。
明樓看她朝氣蓬勃的樣子不由得微微一笑,“睡得習慣就好。”
何曰與明誠出門去採購東西,明樓走進她的房間,何曰起床后就收拾好了,房間看起來明亮整潔。他注意到拐角處的柜子上立着一張紙,他拿起來看,上面畫著一張人像,雖然寥寥數筆,卻一眼便能看出正是剛剛去世的何大仙,紙上還有因為風乾而褶皺的淚痕,看來是何曰親自畫的。而她進了明家后一句何大仙都沒有提過,是個愛藏心事的小傢伙。
何曰回家后,立刻捧着自己的戰利品,對明樓道:“大哥,我回來了。”
“買了什麼?”
何曰如數家珍一一介紹道,最後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來,“這是給大哥的,用的是我自己之前擺攤還留的幾個銅元。”她小小的手掌里攤着一個玉蘭花串成的墜子,散發著幽香,“這個季節新鮮的玉蘭花不常見,我看到后就買了,大哥放在書桌上,寫字的時候聞着很舒坦。”
明誠在一旁嘀咕:“我陪你走了這麼多路,怎麼沒見你買個禮物給我。”
何曰理直氣壯地回道:“我的錢不夠了。”
明樓失笑,對她道:“大姐已經到家了,在客廳里,正要見你。”
何曰一路都聽到明誠在給她說明鏡如何雷厲風行、笑傲商場,女強人點名要見她,有些緊張,明樓看出來后,摸摸她腦袋,說:“別怕,大姐又不會吃了你。”
何曰搗蒜一般點頭:“嗯!”
何曰走後,明誠盯着明樓的右手,面色古怪道:“大哥,你有沒有發現你只要一摸她,她就沒有負面情緒了。”
明樓笑道:“你剛來明家時,也是這樣的。”
“我和她不一樣,我一直都好着呢。”明誠一副打死也不承認的樣子。
明樓雙手背後,不可置否。他往客廳里看,何曰雖低着頭,背卻挺得直直的,她的側臉上永遠都掛着那副狗腿的笑容,彷彿沒有陽光也燦爛得一塌糊塗。
他拿出放進口袋裏的玉蘭花,淺吸一口氣,香得沁人心脾。
當明鏡讓明樓給何曰取個新名字時,明樓想起了剛收到的禮物,沉吟道:“何(禾)曰為香,就叫明香吧。”他看到何曰的眉頭皺了一下,又很快平復,似乎不大喜歡這個名字,卻大讚道:“大哥英明。”
明樓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她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心來把這裏當成家,不敢說出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
相處久了,何曰的諸多行為都讓明樓起疑,她的談吐見識都不是一個江湖流浪的術士應該有的,原本最簡單最好的辦法應當是給她點錢指條出路,放她離開明家,然而看着何曰明媚的笑顏卻不忍心這樣做。
不忍心?明樓打心底里自嘲地笑了下,多久沒有用這個詞形容過自己了。不過是個小丫頭,剛到明家來,翻不出多大的浪,明樓自我說服道。
汪曼春來明家別苑,被何曰砸了個正着。何曰不知她的身份,纏着明誠不停地八卦,明誠嘴嚴的很,問了半天也沒得到一個字的答案。於是在全家吃完板栗后,她在房間前的走廊上站了半天,假裝和明樓偶遇,告訴了他汪曼春的事,充滿好奇地問:“大哥,她是誰呀?”
“她是我老師的侄女,與我一同長大。”明樓知道她追來了南京,不覺有些頭痛,曼春性烈如火,若讓大姐看到了她,又是一場戰爭。
哦,親梅竹馬啊。何曰八卦完撇撇嘴,轉身進了房間。
她躺在床上,用枕頭矇著腦袋,心裏悶悶的。她掀開床單的一角從下面取出第一次遇到明樓時他給的手帕,打開自己的箱子,把手帕塞進最底下那層。
“我來護你在這世道不死,好好活下去,直到我給你預定的時間如何?”
這是當初明樓對她說過的話,來這民國7年了,每日擔驚受怕,吃了上頓唯恐沒有下頓。她心底里的渴望,正如匡匡那句已經爛俗的經典名言——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
明樓那樣篤定地對她說會護着她時,心中那根弦便被輕輕撥動了。
吃飯時,何曰舉着碗偷看明樓,他的眉眼英挺睿智,他拿筷子的手很修長,看着看着便發起了呆。忽然一根筷子敲在她腦袋上,何曰吃痛地捂起頭,明誠沒好氣地說道:“吃着飯還發獃,菜一會兒就涼了。”他夾起幾片青菜放進她碗裏。
明樓對明誠道:“你多吃些肉,最近在國外都熬瘦了。”
“好……”明誠正答應着,一抬眼看到何曰殺氣騰騰的眼神,“你瞪我幹什麼?”
大哥對明誠比自己好啊!何曰表示很嫉妒,惡狠狠撕了一片菜葉在嘴裏吧唧吧唧嚼。
明樓笑着給何曰夾了一塊排骨,“你也別光吃青菜,多吃點肉。”
“嗯!”何曰笑彎了眼,歡快應道,在明誠看來,若是她背後有尾巴早就大力搖起來了。
想着之前相處的情形,何曰抱着箱子痛苦地想——老子還沒開始暗戀就失戀了,嗷嗷嗷。
明樓開始着手安排阿誠去調查何曰,她的身世被查出來后的那晚,何曰帶着麻繩帶着刀想要自殺。不知為何,向來冷靜的明樓心中湧起了暴怒,他生氣自己明明已經接納何曰做家人卻仍舊疑心她,也生氣所在意的人自己都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
明誠把當初玩弄何曰的行商關在了金陵女校里,這個人成了明樓發泄怒火的出口,他拿着何曰原本要自殺的水果刀到了教室里。行商看到進來一個人,正要呼救,卻看到了明樓的臉。如同從地獄中走出,他臉上掛着殘忍的冷笑,行商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到地上。明樓把玩着手裏的刀,道:
“傷我明家人者,死。”
手起刀落,血濺三尺。
行商的頭埋在了別苑的樹下面。大姐下的命令是讓他們在客廳里跪一個晚上,何曰撐到天亮,上下眼皮直打架,明樓對她說:“困了就睡會兒吧。”小孩子缺覺可不好。
何曰依他的話安心閉上眼,明樓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何曰睡着后,大約覺得硌得慌,動來動去。眼看着明誠也睡著了,明樓輕笑了聲,卧倒在地上。何曰下意識地把頭蹭在他肚子上,像是終於找到了舒適的睡姿,打起了輕酣。明樓倏地睜開眼,臉上帶着溫暖的神情。只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和何曰有了情分。
說不清道不明。如果這是愛情,可這分明不似他對曼春的心動,如果這是親情,為何又比對明誠多了點其他的東西。情之一字,無解。
睿智如明樓,也陷入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