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好,我們回家
何曰還是和於曼麗住在弄堂里,明誠讓她回家住,何曰卻不願回去,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理,明家現在又有了一個阿香,她就覺得自己的位置被代替了,更何況她回明家了,曼麗一個人住在外面多孤單。
對此,明樓充分表示尊重何曰意見,“孩子大了,想在哪睡就在哪睡,不必多操心。”
何曰一滴汗流了下來,“大哥,你現在說話真像我爸。”
明樓笑着問:“那誰是你媽媽?”
“……”
何曰回來的事還是要告訴明鏡,當初何曰死時明鏡傷心了很久,能好端端地再回來畢竟是喜事。明誠沒和明鏡解釋穿越的來龍去脈,只說何曰又復生了,明鏡驚得立刻讓明誠把何曰帶回明家,坐在沙發上,拽着她的還沒說話,眼眶就紅了。何曰從沙發上站起來,又雙腿跪下,所以鄭重地說:“一直覺得大姐是長輩,所以遇到了事情總想先和大哥阿誠哥商量,不敢告訴大姐,怕被教育被責怪,卻忘了大姐這樣關心我。大姐,我錯了。”
明鏡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摸着她的臉眼裏儘是慈愛的目光,“原本我還擔心阿誠這輩子都要孤身一人了,沒想到上天憐惜,還是讓你們重逢了。”
何曰揚頭,沖她傻呵呵一笑,心裏默默道:這倒不用擔心,有大哥在,阿誠哥肯定不是孤身一人。
另一個阿香從廚房裏出來,把菜在長桌上布好,何曰肚子早就餓的咕咕響,拉開椅子坐下來。剛要夾菜,明誠卻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背,何曰瞪圓眼看她,明誠說:“現在吃飯都不洗手了?”何曰嘴一癟,只好站起來去洗手。
回來后,只見明誠給她舀好了湯盛在小碗裏,何曰伸着脖子邊看紫砂缽邊道:“你沒有給我盛大蝦。”
明誠手裏動作加快,“你不是總說吃魚蝦煩人么,我在給你剝殼,剝完就送你碗裏。”
何曰笑嘻嘻地把糖醋排骨夾到他碗裏道:“阿誠哥吃。”她自己又夾了一塊放進嘴裏,肉質爽嫩,甜而不膩,不由得誇讚道:“阿香好厲害,這個排骨和之前在歸雲堂里燒的一樣好呢。”
阿香上完了菜,也坐在桌上吃了起來,聽了她的話道:“這排骨就是歸南先生送來的,他聽說大小姐愛吃,就每日讓歸雲堂的活計打包了送到家裏來。”
“咦,歸南哥回來了,又重新在追咱們大姐了?”
明鏡細長的眼睛朝她飛了個白眼,道:“就你這小丫頭話多。”說完后似乎還不解氣,又輕哼了一聲。然而臉上卻飛起了淡淡的紅暈,何曰與明誠交換了一個眼色,偷笑起來。
明樓看到了他們的小動作嚴肅地說道:“大姐被人追你們就要笑,那等將來和歸南哥結婚,你們還不得笑上天。”
明鏡氣得朝他怒嗔道:“你怎麼說話的!”
飯吃到一半時,明鏡忽然又想起了明台,嘆了口氣道:“這個年,明台怕是要在香港過了吧。”
明誠抬起頭偷看了眼明樓,明樓笑着說:“明台前兩天還發來電報,說想在學校里溫習功課,好準備巴黎的考試。”
“明台真是個好孩子。”明鏡誇讚了一句。
明誠默默低下頭吃菜,也只有大姐會相信明台用功讀書了。
何曰回到家裏,看到曼麗房間裏的燈還亮着,於是敲敲她的門走了進去,“這麼晚了還沒有睡?”
曼麗靠着椅背看窗外的路燈,她輕輕道:“我覺得自己每天就這麼活着真是沒意義。”
“這話怎麼說的?”
“我以前做過一些錯事,但我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樣做,可是一想起往事,心裏就空蕩蕩的。來上海那麼久,我還沒有找到一份差事,只會給姐姐添麻煩……”
“打住!”何曰也搬了一個椅子過來,大有一副知心姐姐要和她詳談的架勢,“你心裏想的我再了解不過了,你這純粹是空虛,靈魂上的空虛,人沒有個信仰,說得通俗點,就是沒有個念想就會變成你這樣。話說回來,你找的那些差事,什麼在洋人餐廳里做服務生,幫人補衣服,都浪費了老王把你訓練出來的才華。”
“那我還能做什麼呢?”
何曰想了想,“要不我帶你去見見大哥吧,作為一個大官,走走後門安排個工作什麼的還是很方便的吧。”
曼麗細聲細氣地對何曰說:“謝謝你。”她如白玉般的頸子看得何曰我見猶憐,美人的殺傷力實在太強了。
明樓收到何曰的拜託后把她喊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一番詳談后,曼麗走出辦公室,表情輕鬆了不少。何曰走過去好奇地問她明樓答應給她什麼工作了,曼麗道:“明樓先生說我既是受過專業特工訓練,很適合做一名地下黨,用自己的本事為國家做些事。”
這算出了狼窩又入虎穴嗎,“這算什麼好工作啊,那你留在老王那不也一樣,不行,我找大哥去。”何曰轉頭剛要走,卻被曼麗拉住了,曼麗對她道:“不一樣的,我答應了明樓先生的提議。”王天風總用她的過往作為把柄要挾她,所以她才那樣害怕想要逃跑,這個明樓先生看起來很不一樣……
“明樓先生說這幾天就會對我做特訓,然後就會交給我一項重要任務。”
“什麼任務?”何曰好奇問道。
曼麗搖搖頭:“明樓先生沒說,不過我要搬出了,他讓你儘快回明家住。”
何曰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纏着明樓不停地追問曼麗的任務,明樓被她逼得煩了,撂下一句:“去火車上偷一樣文件。”何曰被一個人留在辦公室里,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味來,那原來的程錦雲就不會出現了,到時候與明台火車上相遇的……曼麗?!
何曰走出76號后,與明誠撞個滿懷,明誠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替她撣掉裙子上的灰。何曰拾起兩張票來問:“這是什麼?”明誠清咳兩聲道:“電影票。”“是要請我看嗎?”明誠道:“原本是要給大哥和汪曼春的,但……我們兩去看吧。”
兩人走到電影院的門口,何曰看到牆上掛着電影海報的女主角竟然是蔣蘇離,她驚喜地回過頭道:“蔣蘇離真成電影明星了。”
“嗯,觀眾都說她哭戲了得。”
何曰從脖子上掛着木盒子的小販那買了香糖和瓜子,拐着明誠進去,“阿文和阿武最近怎麼樣了?”
“明欽文接到差遣去了北平,明欽武現在在蘇聯讀書。”明誠似乎對這姐弟兩芥蒂頗深,不願多談。
兩個人並肩坐在椅子上,何曰好不適應這個時代的電影,畫面是黑白的,劇情單薄,她看了一會兒便困了,倒在明誠的肩膀上睡著了。這一覺睡得不沉,還做起了夢,夢裏的她把來到這個時代的事又經歷了一遍,往事一幕幕就這樣呈現在了眼前,一切都宛如發生在昨天,卻又那樣不真實。
被何大仙救了,明樓撿她回家,明誠教她格鬥術,被明鏡罰跪,給明台炒板栗,被王天風綁架,和汪曼春一起喝酒,被明欽文武姐弟捉弄,與歸南相親,路遇逃家的蔣蘇離,和郭騎雲一起入湖南軍校,再穿回去時把於曼麗拐跑……一晃這麼多年了。
一陣騷動把何曰吵醒,她揉揉眼抬起頭,明誠在一旁拉起她的手說:“電影結束了,我們回家。”
即使一切都是鏡花水月的虛幻,身邊人卻是真實的,他的手乾燥溫暖,他的笑容疏朗明凈,是後半生都和她一起牽手回家的人。
“好,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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