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不是本國君主,雲惟珎又身份高貴,拱手行禮,已經算是給玉羅剎面子了。皇帝、玉羅剎、雲惟珎他們三人誰不知道誰,底細都是門清的,就是裝個樣子罷了。
“雲大人不必多禮。”玉羅剎擺着個仁慈和善的面孔微笑點頭,這還是他們再見之後雲惟珎第一次給他行禮,平時見面能得一個頷首致意已經是雲惟珎心情好了,玉羅剎突然對立國這件事深發出更大的熱情來。
“您可能不知道,這是我的皇弟,封號昭謁,他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前些日子出去玩兒了。”皇帝重點介紹雲惟珎的親王身份,也是向玉羅剎示威,當初你愛搭不理,如今已經高攀不起了。
“昭謁親王的大名,響徹關外,朕也是聽說過的。”
“咳咳……咳咳……”雲惟珎正在喝茶,讓玉羅剎的自稱給嗆道了,朕,朕個毛線啊!你又不是中原皇帝,幹嘛用這個自稱?從來只聽玉羅剎用“本座”自稱,這違和感可真夠強的,雲惟珎忍不住抖了抖雞皮疙瘩。
“元琰,怎麼了?”皇帝關切的問道,他也知道嗆着的人不能着急說話,給立在旁邊聽差的鐵山比了個手勢,自己親手給雲惟珎順氣。
雲惟珎側過身以手掩口,咳了兩聲,把氣順過來,道:“兄長,沒事兒,一時岔氣了。”
“你呀,多大個人了。”皇帝親手把茶盞遞給他漱口,面上無奈道:“您瞧,皇弟他風塵僕僕剛到,就先讓他去梳洗休息吧。”
玉羅剎皮笑肉不笑道:“自然,自然。”老子也是風塵僕僕遠道而來的,你怎麼沒有這麼體貼,玉羅剎對無視他中原皇帝,在心裏翻白眼。
雲惟珎也知道玉羅剎在就什麼也說不成,順從退下,自去洗漱不提。
雲惟珎在皇帝起居宮殿的偏殿有自己的卧室、常用物品,如今舒服得泡過澡之後,懶懶的縮在榻上,也不去見皇帝和玉羅剎。
皇帝送走了玉羅剎,一進偏殿就看見雲惟珎敞着窗戶,在榻上看書。皇帝拿了塊薄毯給雲惟珎搭在身上,道:“四月的天還是有些涼意,這殿高屋深的,怎麼不知搭個毯子。”他們之間的相處從來都是這樣,皇帝有事會到偏殿來,不會端着架子讓人宣召雲惟珎,這也是雲惟珎感動之處。
“沒事兒,我可是習武之人。”因着郭萍常常往他體內灌輸內力,他現在也算是個三流高手。
“我可謝謝你了,別提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了行嗎?連個屋頂都下不來。”皇帝笑罵,有一次雲惟珎留宿宮中,不知怎麼來了興緻兩人在屋頂上喝酒,當然這樣放浪形骸不合規矩的事情,只能是在偏僻的宮苑裏。皇帝甩了伺候的人,上屋頂的時候用的是梯子,下去的時候雲惟珎喝高了,非說自己能行,皇帝想讓暗衛出來都來不及,看他閉着眼睛就往下跳。多虧房頂不高,雲惟珎也只是崴了腳脖子,不然……從此皇帝是再也不信他會武功這一說了。
“兄長!”雲惟珎羞惱得喚了一聲,這樣的黑歷史能不提嗎?他只是沒有把握好而已,若是發揮正常,那麼矮的屋頂,他能行!真能行!
“好,好,好,不說,不說了。”皇帝擺手示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問道:“離比武時間還長,你何必這麼趕?”
“兄長,你還說了,我不是送信來了嗎?難不成你沒有受到,葉孤城心志不堅,也不是非要比武,這是南王……”
皇帝伸手止住雲惟珎的話,道:“元琰,你說的這些朕的知道,朕之所以同意這場比武,一是想借南王這個魚餌,引出其他藏得深的大魚;二是想藉此表明皇室的態度,宣揚尚武之風;三是玉羅剎也有這個興趣……”
“那總不會真要在太和殿屋頂上比吧。”雲惟珎黑着臉道,好像皇帝敢說是,他就馬上翻臉的樣子。
“當然不是,怕了你了。”皇帝寵溺含笑,道:“武英殿和英華宮,你看哪個合適?”太和殿規格太高,皇帝當然不會做這種自打臉面的事情。
“英華宮吧,本就是皇室勛貴習武之所,於比武也算相稱。武英殿是武將心中的聖堂,還是別讓江湖人來摻和了,不然又得打起來。”雲惟珎分析道。
“元琰說的是。”皇帝含笑點頭。
雲惟珎如何不知道皇帝心中肯定早有決定,如今說是聽他的主意,不過是讓他消氣。雲惟珎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既然皇帝決定了,他也沒有堅決反對的理由,他曾經努力了,既然劇情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回到原軌,他也懶得費功夫了。
能騰出一所外廷宮殿供江湖比武之用,甚至能讓江湖人有幸進入皇宮觀看,這是皇帝的恩典,也是皇室的自信,大隆王朝本就是以武立國的,從太/祖開始就重視江湖勢力,雲惟珎雖然旨在平衡,可從來沒有想過消滅。
“那兄長準備如何做?允許人進來觀戰嗎?哪些人夠資格?如何篩選?安防交給誰負責?需要宵禁嗎?”雲惟珎可不願意這麼輕易放過皇帝,他答應得倒是爽快,後續的事情一大攤子呢。
“這不是有你嘛~”皇帝無賴道:“能者多勞,辛苦你了!”皇帝拍了拍雲惟珎的肩膀,眉眼含笑,讓雲惟珎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兄長說的,我自然照辦……只是……”雲惟珎佯裝遲疑。
“只是什麼?”皇帝挑眉好奇,雲惟珎可不是不幹脆的人。
“我給兄長抓差了,兄長不會白使喚我吧。”雲惟珎笑得不懷好意。
“說吧,你又想幹什麼?誰又得罪你了?”皇帝無奈笑道,雲惟珎也是有前科的,他自然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就是有朝臣犯了不大不小的毛病,夠不上入罪,可不罰他心裏又不痛快,只能從皇帝這裏想辦法了。諸如給出身南方的人賜羊肉,讓他每天吃紅燒羊肉;給舞刀弄槍的武將賜字帖,讓他提高文學修養之類的,不過是個惡趣味。
“現在先不說,不過可以透露給兄長,是我自己的私事兒,想求兄長一個恩典呢。”雲惟珎暫時保密。
“喲,還賣上關子了,成,朕應了,你也不許刷花招捉弄人,玉羅剎看着呢,可不能丟了臉面。”皇帝怕雲惟珎在玉羅剎面前失了平常心,叮囑小孩兒一般叮囑他。既然是私事,皇帝也就放心許諾了:“行。”
“放心吧兄長,我辦事什麼時候出過簍子!”雲惟珎哭笑不得。
“我自然放心的。你一跑就是幾個月,在那窮鄉僻壤的地方苦壞了吧,留在宮裏用了午膳再回去,有你愛吃的松鼠桂魚和蟹粉獅子頭。”皇帝留飯,雲惟珎愛吃淮揚菜並不是新聞,這也是他明面上的身份能取信於人的原因之一。
“哪裏就苦了。”雲惟珎摸摸自己的臉頰道:“我還覺着自己圓了一圈兒呢。”
“朕怎麼看不出來?”皇帝佯怒。
“陛下火眼金睛,最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了。”雲惟珎狗腿道。
“在沿海呆了幾個月,有什麼收穫?”皇帝看雲惟珎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問道,時不時給他理一下自己看不見的后擺、衣領之類的。
“還真有!沿海也不是兄長嘴裏的窮鄉僻壤,海禁已開,來往船隻川流不息,繁華不亞於京城。”雲惟珎道。
“那你還捨得回來?”皇帝挑眉道。
“該吃的都吃了,該玩兒的都玩兒,可不得回家。”雲惟珎諂媚道。
“哼~”
“就是那麼繁華的場景歷歷在目,稅收還是不漲。”雲惟珎道。
“查道實證了。”皇帝問。
“一部分。”雲惟珎承認。
“行了,先忙比武這事兒吧,地方上的事兒先放一放,蹦躂不到哪兒去。”皇帝聞弦歌知雅意,雲惟珎消失了兩個月,連他的人都沒有發現蹤跡,自然是去秘密查探了。
“聽兄長的。”雲惟珎道。說完這句話,他們也就走到了門邊,待內侍推開門,雲惟珎自然的落後半步,以恭謹的態度,和皇帝一起走了出去。
雲惟珎回來之後,比武的事情就交給劍一堂負責了,包括安保、宣傳之類的。
江湖人興奮得知這次比武是開放的,誰都可以去看,無比激動。可惜的是圍觀名額有限,而這個名額的發放權握在劍一堂的手裏,自然優先考慮服從劍一堂領導的人。除了少數幾個站在江湖頂端的人能有指定姓名的帖子之外,更多的是不記名的請帖。那些獨來獨往的江湖浪子,大恨自己沒有遠見,早知道就該在劍一堂登記一個的,反正又不會吃虧!
平民百姓也興奮極了,大量的人湧入京城,那可是商機啊!客棧不夠住了,自家人擠擠,留一層樓出來待客總是可以的,不是每個江湖人都是土豪,承受得住京城物價的。來了京城總得吃飯吧,這些日子不但飯莊爆滿,就是街上的小吃攤子也賺了個缽滿盆滿。街上的包打聽都多得幾塊賞銀,真恨不得那些他們不能理解的大俠,天天比武才好。至於你說怕不怕江湖人?呵呵,真當劍一堂是擺設呢,天子腳下的百姓比常人更懂得如何“利用”官府。
英華宮分屬前廷外宮,安防的難度並不是很大,雲惟珎把保護重點還是放在了皇帝和玉羅剎身邊,即使皇帝有暗衛,玉羅剎武功高強,他們都不需要。對比武感興趣的多是江湖人,宗室重臣也少有愛看熱鬧的,因此只有幾個代表參加。
劍一堂的好手接替了英華宮及沿線的防衛,重點是防備那些武林高手興緻來了,跑到皇宮來撒野。雖然皇室表現出了大肚能容的底氣,可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識趣的,桀驁不馴的江湖人若是敢來以身犯險,雲惟珎不介意給他們上堂課。
在這樣全民湊熱鬧的場景下,在眾人的期待中,終於迎來了月圓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