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午夜噩變(1)
我抬眼向父親看去,見父親臉色變的慘白,勉強笑了一下,對我說:你先回去睡吧.別忘記用水洗臉.以後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然後很隨意的把手裏的書塞到我的懷中.我覺得父親今天有點怪異,誰不知道用水洗臉.我沒往深處想,準備進洗手間.吳媽關上門,背對着父親,空氣中有一種異樣的味道.空氣也變的濕漉漉,黏糊糊的.(若干年後我才知道,這就是屍氣)
“叮咚------叮咚”門鈴又響了起來,剛走到餐桌旁的吳媽走過去,奇怪平時好嘟嚕的吳媽今天一點兒牢騷也沒有,吳媽打開門,門外沒有人,.吳媽正準備關上門,一陣風吹進,吹的我打個冷戰,突然一隻手伸出來,扒在門框上,不,那不是一隻手,是一團剝了皮的血肉,從手到肘一片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漿粘着少許皮肉,白森森的骨頭露者,隨即頭也伸了出來,披散着頭髮,面孔極度扭曲,佈滿血絲的眼球因痛苦而突出眼眶,身體痙攣似的抽動着,我嚇的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來人趔趄着往前走,推開準備過來攙扶的吳媽,走到父親身邊.
“苗疆霧隱門下李川石拜見柯老前輩,我------?話未說完,身子一歪,險些跌倒,父親緊走幾步,下了台階,走過去要扶起來人,來人從懷裏艱難的掏出一個竹牌,我湊上前去,看見竹牌上面雕刻着五毒,五毒下方是火焰升騰圖形,最下方是幾個梵文.父親接過竹牌看了看,右手伸出,搭在對方手腕處,嘆了一口起,搖搖頭說:“先不要說話,貴師門和我一向交往已久,有事儘管說.”父親久歷江湖,知道來人雖隨素不相識,但重傷之下前來投奔,必有要事所託.李川石把頭上纏繞的頭巾使勁拽下.
“咣當”一聲,有個東西掉在地上,我看見屋子裏突然亮了起來,往地上一看,是個金光燦燦的三角金屬板,邊角殘缺不齊,像是被誰硬生生掰下來的,上面雕刻着幾條曲線,角端刻有一個笑嘻嘻的娃娃,雙掌合什舉過頭頂,嘴裏含着一顆珠子.父親一看大驚,說:你----你是從哪裏找到的?李川石嘴角冒出血沫子,不斷的往外涌,殘喘着說:柯---柯前輩有恩於霧隱,師傅知道柯前輩心頭之結,命------命我們兄弟------七人為------找出西夏王陵墓,為解開昔日-----冥---珠秘密,報答柯------柯前------查出-----”
“我知道了,你別說了,謝謝貴門”父親聲音哽咽了.父親接着問“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鬼笛------血詛,你---你”李川石說完,突然象看見鬼一樣,面上神情大駭,猶如受了驚的野獸,轉身衝出門口,我和父親奇怪的對望一眼,看看周圍,吳媽不知道何時站到我們身後,臉被頭巾圍的掩掩實實,除此之外,四周沒有其他人.父親突然咬破中指,然後按着我的頭,自外向內打了幾個圈,然後收回,左手捏個佛印,右手伸出了食指,平舉在胸前,然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迅速指向上方,我胸前掛着的項鏈突然發出紅光,隨即籠罩全身.做完這一切,父親轉身衝出門口,我像是被鎖在光圈裏面,身子一動也不能動,我大聲呼喊,可是我看見吳媽張頭四望,像是聽不見我的叫喊.我發現吳媽的眼神忽然變的像刀子一樣冷漠.我無意中掃了一下屋子,發現屋角還有一團黑影蜷縮在那裏,地上流淌的血已經幹了,變成了烏黑色.仔細一看,那團黑影上穿着着我熟悉的繡花牡丹黑布鞋.
“是吳媽”我心裏大驚.“那眼前的是-----”想到這,我不僅心裏起了一陣寒戰.
門外冷風吹進,風把眼前站立在我面前的吳媽下身吹了起來,她根本就沒腿.
街上白雪塏塏,沒有一個行人,風呼嘯着,月亮被烏雲遮蔽了,漆黑的夜變得愈加陰森。昏黃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死灰的霧氣像黑暗中的冤魂,把街燈團團圍住.
李川石跑到街上,身上的血繼續往外涌着,他沒有發覺,身上的血已漸漸變成綠色,散發出青幽的光芒,李川石氣力已竭,撲倒在地,半跪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前面拐角處傳來幾聲浪笑,三個小流氓打扮的人轉過拐角,出現在李川石面前,一個穿着紅甲克,一個穿着風衣,還有一個女孩子,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三個人看見李川石,都打了個冷戰,他們戰戰兢兢地向退着,跟着尖叫了起來。
紅甲克定定神,說:“嘿,那男的手裏拿的是什麼,金子”
“別管了,快走吧.”女的有些怕,緊緊衣服領子.
三人在原地停了一會兒,見李川石沒反應,紅馬甲大着膽子,向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想拿金板.
李川石頭微微動了一下,紅馬甲嚇的退後幾步,抬起頭,見沒有反應,定了一下神,又走上前,李川石忽的抬起頭,兩臂撐起,奮力往上騰身一躍,,翻手一掌,砸向走近的紅甲克,紅甲克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這一掌也是李川石用盡全力攻出的,隨即就倒下了.風衣和女孩一看,起身想跑.
“魂歸何路是長宿,冥游何處方是涯,”他們身後忽然響起刺耳的誦經聲。
兩人扭頭一看,“啊,他-----他的臉”女孩驚呼.
一個面色蒼白,身穿黑色修士裝束的老頭,站立在後方,路燈下忽閃的老臉,格外令人膽寒,臉上沒有五官.佈滿了紫紅色的屍紋,頭髮披散着.老人伸出佈滿青筋的手,走近兩人,輕輕的撫摩兩人的頭,兩人嚇的一動不動.
“睡吧,睡吧,冥河在緩緩流淌,阿枷山的骨鳥們,盡情的唱誦吧.”老修士喃喃的念叨.
兩人如同着了魔一般,身子緩緩往後仰.
“喀嚓------喀------喀喀”一聲聲骨節裂開的聲響,女孩往後倒下的身子凹的過彎,斷開了,粘稠的腸子崩了出來,紅色的血漿往外涌冒.
“喀嚓----喀----”男孩身子也跟着崩斷,兩人四截身體倒在地上.
“是你,當年造的孽還不夠嗎?還我淑儀,你----你告訴我,淑儀為什麼自殺”父親不知道什麼什麼時候出現在老人身後.
老人沒有轉身,說:何為生,冥幽多哀怨,世間皆幻像,施主,你是不是要找她?”說完,老人扭過身.
“你,淑儀------你是誰?父親看着老人的臉,驚呼:你,你不是-------?”
“哈哈,嘻嘻,你不是要找我嗎?老人聲音變成尖利的女人叫聲,聲音顫顫的,在寂靜的黑夜分外刺耳.
一陣幽怨的笛音在父親身後響起.父親緩緩的倒了下來.
“交給你的事辦的怎麼樣了?老人問.身後是空曠的小巷,沒有人.
“都辦好了,只是-------?身後響起奶生奶氣的娃娃聲音,一個人影緩緩出現在小巷盡頭,一個老女人披着厚厚的頭巾,只露出雙眼,正是在家中裝扮成吳媽的女人.,慢慢地走到老頭身邊。
“只是什麼,說.”老頭厲聲問道.
“只是小鬼被他父親用佛花暗遁給跑了,我當時怕暴露身份,不敢阻攔.”
“那件東西呢?老頭問.
“剛才我親眼看見李川石給老鬼了,家裏沒有,想必在老鬼身上.”女人說.
“親眼,哼,你還有眼嗎?老頭猙獰的笑了,說完女人眼眶先是流出血絲,女人怨毒的看着老頭背影,緊接着血越流越多,眼珠吊了出來.連接着內筋,在胸前晃蕩,女人蹣跚着走到父親身邊,彎下腰,在父親身上摸索着.
一陣冷風吹來,路上的殘葉被風卷的到處亂飛。
父親忽的睜開眼,右掌伸出,變爪,運力抓在女人頭上,用力一提,頭連着女人長長白白的半截脊柱骨被活活的拔出去了,女人頭在空中一扭,咧開嘴,慘慘一笑,張開血乎乎的牙齒,咬住父親手腕,脊柱向上翻起左掃,硬生生砸在父親頭上,頓時父親頭顱爆裂,黃白花花的腦漿噴出,女人頭顱蠕動着爬上去,儘力吮吸着.------
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門被冷風吹的忽開忽關,發出吱吱的聲響,月光像水一樣的浸入屋子,夜,分外寂靜,藉著門口的影子我看見來人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啪”門外的黑影將一件長條形的東西扔進屋裏,我仔細一看,是一束柳枝,慢慢的地上的柳枝由青綠色逐漸變的枯萎,我想起父親告訴我,以前盜墓的人多用柳枝探路,看裏面有沒有殭屍遊魂,古人取柳枝,除了本身功能以外,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告喻後人,進墓開寶,要細水長流,不可把事情做絕,不給死者留一件物事.如果柳枝枯萎,說明墓穴不幹凈,難道屋裏------想到這兒,我背心出了一身冷汗.來人看見柳枝枯萎,皺了一下眉頭.
一陣風吹過,門又開了一點兒,藉著月光,我看清楚來人,是常五,我不禁高興萬分,忽然想起吳媽的事,全身冷了下來,我心頭一動,轉身看了看屋角,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原來蜷縮在屋角的吳媽屍體居然不見了,只是在地上留下了一灘凝固的黑血.
一陣低沉的抽泣聲傳入我的耳內。我轉過身去,心裏不禁打顫,一個肥胖的身軀在月光下詭異的爬在地上,緩緩向門口挪動,仔細一看,正是吳媽.吳媽用手往前爬着,本來豐腴的手變的猶如枯死的樹根,身子每往前挪動一步,地上就拖起一大片血水,吳媽的身影在月光下變的陰森冰寒
“五子,救------我,救------我.”吳媽發出幽弱的聲音念叨.
“五叔,她不是人,快走,五叔”我急的大喊.可是五叔似乎聽不到.
“這該死的光圈”我不由的焦急起來,我感覺現在我被光圈隱遁了.好象處在另一個世界中.
五叔雙臂環抱着,冷冷的注視着屋子,並不看吳媽,等到吳媽爬到身邊,五叔彎下腰,伸出一隻手,準備拉她起來.
吳媽用手抓住五叔胳膊,佝僂着身子緩緩站起來,,突然趔趄了一下,五叔趕緊伸出右手,準備抓牢吳媽,從側面我看到吳媽眼光閃過一絲狡猾.
吳媽的下身突然伸長,像蛇一樣纏在常五身上,血紅的舌頭暴漲,緊緊的纏住常五脖子,忽然常五的身子空了起來,吳媽纏住的只是常五的衣服.
常五呢?屋子裏忽然閃起了三道亮光,恍如幾道閃電劃過,吳媽的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
忽然我覺得脖子一緊,後面領子被人揪住,提了起來,我本能的雙腿連環后踢,身子往前翻,這是我家的秘傳殺手三式之一:獅子滾繡球.這招攻守兼備,若是想脫身,只需藉助后蹬之力就可.若是想攻敵,身子翻起時,頭竄下,雙掌連環擊出,傷敵於無形.現在無形有形都無所謂了,目前我逃命的想法高於一切理想,只想趕緊扯旗開溜.現在想想老爸對我的評價還是很中肯的,老爸說我有大智時未必有大勇,有大勇時失其大智.雖然我力氣小,不足以傷敵,卻可以脫身.我感覺腳踏踏實實的踢住了後面的人胸膛,心頭一喜,誰知腳猛的被人抽起,頭不由自主的往下栽.我正想雙掌連環擊出,對方抬腿屈膝,硬生生封住了我的攻勢.我心中不禁涼了半截.以後要是再說誰家有祖傳秘籍,殺了我也不會相信了.
“別動,跟我走.”我聽出是五叔的聲音,我停止掙扎,五叔把我身子往後一甩,扛在肩上,快步衝出門去.
遠處幽怨的笛聲正慢慢飄來.我經過門口時,看見吳媽身子斷成三截,在地上蠕動着,無數個小蟲從裏面鑽進鑽出,靠,我現在才明白,青幫第一快斬的名號真不是誰都可以戴的,走過吳媽身邊時,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聽父親說:在西北,若是一家男人恨盡女方,可在對方死後,門前灑一碗清水,表示天河,可永不相見.我這一吐,其意盡在不言中.靈不靈就看唾沫水分有多大了,水,我一想到這,心中不禁一動.
衝出門口,我發現天似乎變的更暗了,暗想不對勁,因為現在已經拂曉了,院子裏瀰漫著淡淡的白霧,我發現遠處立着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從輪廓上看很像父親,心中不禁一喜.
這時我感覺常五的身子在輕輕顫抖.常五的外衣在遭到吳媽攻擊時脫掉了,現在身上穿一件黑色緊身衣靠.手裏拿着一把黑黝黝的短刀,我心中一動,我從小到大從沒見過五叔用過兵刃,這一次,想到這兒,我不禁好奇的往五叔拿着的刀上看去,這把刀只有二尺來長,刀身彎彎曲曲,像一條蛇,上面雕刻着奇怪的符文,血槽很短,刀刃泛着青光,刀柄刻成人頭骨形,頭骨,想到這兒,我不由得一驚,難道,難道這把刀是傳說中的“千煉怨斬”,我以前聽父親說起過,恆古時代,是天師的鼎峰時代,那時怨靈肆虐,天下天師分為南水幻和北冥靈,兩派之間素有積怨,到了後期,南水幻勢力漸大,北冥靈漸漸沒落,當時有一個北冥靈天師,法力深厚,但是為人過於剛正,走了極端,不管是冥魂還是怨鬼,只要抓到了就封殺,因此和怨靈之間仇怨甚深,後來這位天師為了重振北冥靈,想鑄造一柄奇刃,他把怨靈冥魂都封印在裏面,也是造化弄人,這把兵刃在快鑄成的時候,有幾個昔日的仇家前來尋仇,天師措手不及,被斬殺,魂魄也進了未鑄造好的兵器里,裏面原有的怨魂恨極了天師,和天師互相侵噬,北冥靈的弟子為了紀念恩師,效仿幹將莫邪之風,選出五大弟子,以血淬刀,誰知因為刀中封存怨靈陰氣太重,反而愈加趨邪,因此這把刀怨氣極重,後人把它稱之為“千煉怨斬”.這把刀鑄成時,具說天地哭,鬼神泣,血雨粟,在場的北冥靈全部吐血身亡,無一存活.後來兩派為了爭奪這把“千煉怨斬”,發生了幾次爭鬥,兩派勢力大減,到了後來兩派在爭鬥中逐漸都沒落了,“千煉怨斬”也不知去向,成為千古之謎.
看的出,常五手中的這把刀就是當年遺留下的古刃.現在我明白為什麼吳媽為什麼剛被斬殺身上就冒出那麼多蟲子,那是屍蟲,人剛死是不會有屍蟲的,但是因為“千煉怨斬”怨氣重,能夠加速屍體的腐爛程度,所以才會有屍蟲.
黑影一步一步的走近,影象逐漸清晰,是父親.父親身上衣衫破爛,披散着頭髮,但我能認出這是父親.
“小柯,來------來呀,到爸爸身邊來-------來,來.”父親的聲音細弱幽長.
“是父親,快來救救我呀,我和五叔在這兒.”我爬在五叔背上大聲呼喊.
“來-------來呀.”父親臉上猙獰可怖,沒有理會我,只是陰冷冷的笑着.父親雙眼已經突出了眼眶,直勾勾的盯着我們,伸出了冰冷潮濕的手.
“對不起,老爺,我會遵照您生前的遺願,為了少爺,五子得罪了.”常五虎目含淚,大呵一聲,飛身躍起,手中“千煉怨斬”向前揮出,只見刀刃發出一尺來長的青滲滲的光芒.
“常五,你幹什麼.”我見常五居然向父親揮刀,不禁大驚,情急之下雙手用力卡住常五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