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鏡卷之十八
哐當——
安靜的醫院走廊里,發出了兩聲些微刺耳的沉悶聲響,梨衣彎腰從自動售貨機里拿出剛買的兩瓶罐裝咖啡,手掌心傳來的冰涼觸感讓她有些疲憊的精神一震,轉身她順手將其中一瓶咖啡遞給了同她一起過來的赤司。
“明明知道你明天或許還有事情要忙,爺爺他卻仍然拜託赤司君陪我等在這裏,我很很抱歉。不過,還是要謝謝赤司君答應留下來,這個就暫時作為謝禮。”
赤發的俊美青年聞言微微皺眉,他默不做聲的順手接過咖啡之後,才緩緩說道,“梨衣,你知道我並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
況且就算花山院爺爺不說,他也會留在這裏。和他客氣的話,他到底是不愛聽的。
梨衣才剛剛將易拉罐拉開湊到唇邊,聽見赤司的話,她動作一滯,然後默默的小飲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這讓梨衣分不清到底是咖啡的苦,還是她本身的苦澀。
“時間很晚了,等手術結束就去我家休……”她說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頓了頓才說,“差點忘記了,花山院家回不去了,只好麻煩赤司君在附近的賓館裏將就一個晚上了。”
“好。”
此刻是深夜十一點,距離他們到達花山院家的這所醫院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花山院爺爺早已被梨衣勸回了家,老人家的身體畢竟比不過他們年輕人的,雖然走的時候一直在念叨着梨衣太小看他了,但到底還是抵不住身體的疲憊離開了醫院。
川淵在此期間打來過電話,說是川淵家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並告訴梨衣不要擔心,儘管他現在很想趕來醫院,但是為了讓川淵爺爺回家時看見一個比較和諧的川淵家,他打算將剩下的瑣事一同處理完,再同川淵阿姨一起過來。所以,川淵爺爺就暫時拜託給梨衣了。
梨衣已經不想再問川淵是出了什麼事,就像他和赤司說的,這畢竟是川淵家的私事,與她無關,只囑咐了他萬事小心就掛斷了電話。
彼時,窗外的夜色已濃,一彎新月高高懸挂,幾點繁星在墨黑色的天際閃爍着熒光,明滅不定。
醫院裏,只剩下了值班的醫師、護士和偶爾起夜的病人,整片空間全都氣氛安靜得可怕。
走在長長的走廊里,白熾燈照亮了整片空間,耳畔迴響着木屐撞擊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響,梨衣皺眉,輕輕的呼吸一聲,盡量放輕了腳步。
走回手術室門前,標示着“手術中”字樣的霓虹燈仍舊閃爍着刺目的紅色燈光,梨衣輕輕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場手術才能結束,只暗自祈禱着希望川淵爺爺沒事才好。
同赤司重新坐回靠牆放置的鐵質休息椅,梨衣將手中沒有喝完的咖啡放在身旁的空位上,伸手揉揉眉心,一旁赤司清冷的嗓音就傳進了她的耳朵里,“梨衣,要是累了就休息,這裏我看着,等會人出來了我叫你。”
梨衣聞聲搖了搖頭,本來爺爺讓赤司留下來陪着她,她在心裏就已經過意不去了,畢竟說到底這也是與赤司無關的一件事,“沒關係,熬夜對我來說只是家常便飯罷了,倒是赤司君......”
“對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不讓梨衣把後面的話說完,赤司很自然的就接了下一句,這話他並沒有說錯,梨衣剛剛離開的第一年,他雖然本身自制力極強,但是一旦空閑下來,他的腦海里都會是在想着梨衣,所以,他為了不讓自己不會時刻想着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時常拚命的工作到深夜,久而久之,這倒是成了他的習慣。
梨衣其實一直以為像赤司這樣對自己要求極高的人,作息一般來說都是極為規律的,現在聽赤司這麼一說,她感到有些意外,卻不知道給赤司造成這種原因的是她自己,若是她知道,怕是又要自責一番。
她向著身旁扭過頭,恰好對上了赤司投來的視線,怔愣一下,她躊躇了一小會兒,還是決定對他說道,“那個,赤司君,雖然你可能不想聽,但是,我還是想說熬夜對身體不好,如果可以,晚上要盡量早點休息。”
“這句話從一個時常熬夜的人嘴裏說出來可沒有什麼說服性。”
唉?
梨衣沒有想到過赤司會說這樣的話來反駁自己,張了張嘴,她想要像以前那樣再說一點什麼來改變赤司的觀點,可是想到自己確實是經常熬夜,也沒有什麼資格來要求赤司早睡,便抿了抿唇角打算不接后話,只默默的收回視線。
不得不說這兩個人是曾經最為親近的人,赤司所想和梨衣的差不多,在等着梨衣來改變他的想法的時候卻發現對方閉了嘴一言不發,他有一點不習慣,卻並沒有多說,動了動有些酸痛的脖頸,收回的視線餘光就在這時看見手術室門上的紅燈變成了綠色。
“梨衣,手術結束了。”
赤司的話音剛落,梨衣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淡藍色的瞳仁里映照着的綠色,讓她此刻覺得這個顏色竟是這麼的好看。一直提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不然的話,要是川淵爺爺真的出了什麼事,她想像不到鳴海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他會瘋掉。
梨衣已經迫不及待的幾步走上前去,恰好手術室的大門就在這個時候在她的視線里緩緩打開,有兩名護士推着躺在床榻上陷入昏迷的川淵爺爺腳步迅速的走了出來。
“護士小姐,怎麼樣?我爺爺他沒事了嗎?”
我爺爺?
聽見這三個字,赤司向著梨衣這邊走過來的步子微微一頓,一赤一金的異色雙瞳里閃過一絲光芒,然後若無其事的走到了她的身旁。
推着床榻的護士聽見梨衣的詢問,知道是家屬,連忙停下腳步,其中一位立刻說道,“請別擔心,病人已經無事,主刀醫師馬上出來,您可以向他詢問清楚病情,我們要先將病人轉入病房。”
“好的。”
在看見川淵爺爺的面色之後,梨衣就知道沒事了,現在得到肯定,她松下一口氣,點了點頭,就為兩名護士讓開了道路,對方便腳步不停的很快離開了她的視線。
“梨衣。”
就在兩名護士剛剛離開,梨衣身後就傳來了花山院爸爸的聲音,她轉過身向手術室的門口投去視線,身穿白大褂的花山院爸爸正一邊解着口罩,一邊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
“爸爸。”梨衣輕喚一聲,連忙迎上前去,木屐踩得瓷磚砰砰作響。
花山院爸爸的臉上還帶着一絲疲憊,但是在看見寶貝女兒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不希望在梨衣的臉上看見擔憂的情緒,舉起寬厚的手掌寵溺的拍拍來到身前梨衣的頭,“辛苦你了,這麼晚還讓你趕來神奈川,好在搶救的及時,你川淵爺爺沒事。”
“有爸爸你在這裏,我就知道川淵爺爺沒事,我其實是擔心鳴海。”明明方才還擔心的要死,見到自家父親,梨衣就改口說成了是擔心川淵,因為這是對自家父親的一種信任。
花山院爸爸一副瞭然的情緒笑而不語,只是仍舊拍拍梨衣的腦袋,然後一雙同梨衣一般藍得透徹的雙眸,就那麼筆直筆直的望向了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赤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