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如寶,你咋在這兒站着?”
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安如寶醒過神來,下意識看去,原來是安華,再一看,自己所在的位置,也變成了安華家的房場。
說起這房場,安華其實早便有蓋房的打算,只是楚離年紀小,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安華一心都撲在他的病上,房子的事便拖了下來,今年楚離眼看着成年了,安華方才又動了心思。依着他的意思,本想將老房拆了重起,誰知還未動秤,自家二叔和叔叔便往他家跑了不下十次,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們在安華小時到好歹養過他幾年,他不能沒有良心,老房子的房場是安華的阿爺留下的,他們也應有份,臉皮之厚,把安華膈應的不行。
安軒聽說后,二話不說便將自家預留的房場劃出來一塊,給了安華。能跟安軒一家住的近,安華自求之不得,也沒推辭,不過卻沒全要,只留了夠建個四合院大小的地方,左右他和楚離只兩個人,楚離身子骨差,郎中說過怕是很難懷上孩子,四合院剛剛好。
安如寶掩飾地咳了兩聲,向安華身後看了看,顧左右而言他:“安華哥,房子蓋的怎麼樣了?還有多久能蓋完?”安華不以為意,笑道:“嗯,剛壘好牆,曬幾日便能上樑了,估計再有半月便能建好。我剛看你探頭探腦的,看甚麼呢?”
安如寶眼角瞄了一眼自家大門處,他與安軒說話這會兒功夫,安承佑已坐上馬車告辭離開,暗暗舒了一口氣,道:“沒看甚麼,這不是你蓋房我還沒來看過,剛好從這兒過便進來看看。”
安華半信半疑,不過也未深究,只道:“不過是個房架子,沒啥可看的,且裏面亂的很,你這衣服進去就得勾壞,還是別進去了。”
安如寶點頭。兩人正說著,裏面有人喊安華的名字,安華答應一聲,對安如寶道:“裏面有人叫了,咱們改日再聊。”安如寶忙道:“安華哥你去忙,我這也便走了。”安華拍了拍他的肩聊表歉意,轉身跑進了院。安如寶則漫步回了家。
家中安軒和秦風都不在,安如寶便徑直回了西院自己屋中。
套間內,宋初正坐在書桌后,蹙着眉,手裏拿着一個物事細看,聽見動靜抬頭,見是安如寶,站起來笑了笑,道:“回來了。”
安如寶“嗯”了一聲,進卧房換了衣服,出來后便坐在了榻上,狀似不經意地道:“我回來時遠遠看到安承佑似乎來了咱家,嗯,他來幹甚麼?”
宋初走到他跟前,也跟着坐下,一歪頭靠在了安如寶的肩上,道:“他是來送這個的。”將手裏擺弄的東西遞了過去,是一張紅色的請柬,安如寶接過打開細看,原來是安承佑邀請他們一家三日後去自家赴宴的請柬。
宋初在一旁嘀咕道:“不過是請吃飯么,鄉里鄉親的,怎的還要給這東西,說話也文縐縐的,十句里我只聽得懂五句,嗯,還好你沒考上,要不成了他那個樣子可要不得。”語氣甚是嫌棄,安如寶心裏那股本就不多的酸意立時消散了大半,用下巴點點自家夫郎的頭,道:“聽你這樣說,我落榜反倒成了好事了。他這幾日一直在鎮上宴客,和那些文人學子說話,自跟咱們不同,這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也是有的,何苦這樣挖苦他。”
宋初在他下巴上蹭蹭,撇着嘴道:“我看不慣么。”安如寶把人摟進懷裏,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咧嘴笑了笑。
轉眼三日過去,到了安富民家請客這一日。
因着此次宴請邀請了全村的人,未到巳時,安富民便已路陸陸續續有人來,作為村中的地主,安富民家的房子雖不如安軒家蓋的精緻,面積卻不小,一拉六間的瓦房,前面圍房,東西都是五間的廂房,院場甚是寬敞。坐個幾十桌完全沒有問題。
安軒家只來了安軒夫夫與安如寶夫夫,他們到的不早,院裏已來了不少人,安承佑和他的大哥安澤仕站在門口迎客,遠遠看到安軒一家,安承佑眼睛亮了亮,邁步迎了上去。
“安軒叔,叔么,你們來了。”安承佑先和安軒與秦風打了招呼,這才對着安如寶一拱手,叫了聲“如寶哥,”,又轉而叫宋初道:“小初也來了。”
安軒和秦風誇讚了兩句,遞上了賀儀,宋初敷衍地點點頭,安如寶也拱手道:“恭喜恭喜。”安承佑接下賀儀,把他們四口迎進院去,在主桌旁的一張桌上落坐,方客氣道:“承佑還要招呼客人,不便久待,叔,叔么,如寶哥,小初請隨意。”
安軒道:“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管我們。”安承佑又告了罪,轉身走了。
因着客人還未到齊,桌上只擺了幾樣涼菜,安如寶看了看四周,村裡大多數人家都來了,出出進進的都是熟面孔,有看到他們,上前打招呼,安如寶笑着回了,正感無聊,那邊廂安修被安承佑引着走了進來,在主桌上坐下。
兩人到底有這幾份師生之誼,待安承佑走了,安如寶便起身上去問好,安修看到他來,捋一捋鬍鬚,道:“你天資甚高,只要多些努力,下次定能金榜題名,切勿灰心啊。”安如寶“嗯嗯”稱是,聊了兩句回到自己座位。
巳時中,人差不多都已到齊,大家都落了做,安富民並安井樂盛裝出現在人前,安富民笑的志得意滿,安井樂倨傲地昂着頭,眼角眉梢俱是得意。
安富民衝著所有人一拱手,道:“謝謝各位鄉親光臨寒舍,慶祝小兒金榜題名,別的啥也別說了,大家吃好喝好!”
人群中爆發一聲“好”字,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后安承佑又站出來講說了一番,無非感激之語,講罷,安富民一句“大家請用。”仆侍們便開始上起了熱菜。
安如寶所在的這一桌坐的大多是與安富民家關係較近的人家,其中便有安井生一家。安井生一如往常,低頭吃飯,沉默不語,他的夫郎李路邊吃邊不忘用眼睛剜宋初兩眼,安春眼珠滴溜溜轉着,不知作何想法,而他的夫郎小寡夫抱着孩子,不時偷偷瞄向安如寶。
安井生一家來的晚,被人領到他們這一桌時,安軒一家臉上都有些不好看,礙於安承佑才沒發作,再看他們這番表現,哪裏還吃得下飯?!桌上的其他人,目光不住在兩家人身上溜來溜去,眼中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安承佑在主桌陪了一會兒便同阿爹阿么一起來給各桌敬酒,到了安如寶他們這一桌時,安承佑也不由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到自家阿么嘴角譏諷的笑意,便猜到是自家阿么的傑作,心裏對安軒一家升起幾分歉意,垂着頭跟着阿爹阿么上前敬了酒,偷着對安如寶遞過去一個歉疚的眼神,剛想走,便聽自家阿么道:“哎呦,我剛才認出,這不是安舉人么,呵呵,我們承佑回來一直在念叨,說這一次進京多虧了安舉人多番照顧,我這心裏實在感激,來,我敬安舉人一杯。”他說話時嗓門不小,在場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楚。
安如寶和安承佑一同赴考,卻只安承佑一人考上,村裡人誰人不曉。今日宴客本為安承佑慶賀,安井樂偏生在此時提出來,一口一個安舉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一時間所有人都禁了聲,等着看安如寶如何回答。
安如寶神色不變,淡淡道:“叔么言重了,我與承佑同路而行,相互照應本是應當,如寶這一路也受承佑頗多照顧,當不起叔么一句感謝。”說罷,也不舉杯,夾起一口炒青菜吃了。
安井樂的手還停在半空,硬生生的僵住。在村裡,長輩敬酒,小輩是不能不喝的,否則便視為不敬,受人詬病,安如寶話說的好聽,此舉在他人看來是完全沒將安井樂放在眼中。
四周傳來小聲的議論之聲,安井樂本為羞辱安如寶,卻被當眾撥了面子,臉色難看已極,終是想着今日是自家爺兒的好日子,不便發作,愣是將這口氣壓了下來,跟在安富民身後離開。
安承佑臉漲的通紅,對安如寶小聲道:“抱歉,我阿么他……唉,你不要與他計較。”低着頭追了上去。
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安如寶仿若未覺,老神在在地吃着東西,宋初在桌下捏他的手指,安如寶挑了挑眉毛,捏了回去,兩人玩的不亦樂乎。
主桌上坐的都是村中的族老村老們,村長安如喜也在,再加上安修,都是由安富民和安承佑、安澤仕作陪。適才一幕落在他們眼中,其中一些人也變了顏色,有人撐不住,便要怒斥安如寶,族長安泰看了那人一眼,緩緩開口道:“怎麼,想給安富民家的出氣?”
那人,怒道:“他好歹是個舉人,怎能如此不敬長輩?”安泰道:“你也知道他是舉人,這舉人不比秀才,便是縣老爺看到也要敬上三分的,再說,這科考三年一試,今後是何結果,誰又說的准呢。”
那人愣了愣,語聲立時低了不少,道:“那……那……”到了也沒那出甚麼,安泰不想再搭理他,自斟自飲起來,旁邊有些和那人同樣心思的,也都偃旗息鼓。
主桌上的暗涌安如寶等人自不知曉,耐着性子等安承佑一家敬完了酒,落了座,安如寶和自家阿爹阿么一商量,便起身去同安承佑說了一聲,一家人告辭離開。
安承佑十分過意不去,一再道歉,將人送到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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