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五十九、【地鐵的玻璃窗上，哲煜看着對面映出的那張臉，眼底蕩漾着笑意。】

銘銳帶着妹妹先在錦繡站下了地鐵，哲煜要去的公司雖說離繁華大道不遠，但是還要往前坐一個站。臨走前，銘銳手指一動，往哲煜隨身背的黑色公文包里塞了一件什麼東西，只道了一句“我下車你再看吧。”

哲煜站在地鐵門口，目送着銘銳隨着洶湧人流走出去。縱然人海中浪花四濺，黑乎乎的一片人頭中很容易丟失目光追尋的所在，然而那道背影在他眼中清晰奪目。直到他和銘雅踏上手扶電梯，地鐵也漸漸開動，再也難尋他蹤影，哲煜才默默低下頭，從包里摸出銘銳塞進來的巴掌大的小本子。

暗紅底金字的封面一閃而過，模模糊糊看到了“銀行”二字。哲煜打開存摺本翻過兩頁，起初還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到最後一行存入的金額令他呼吸一窒，他才恍惚明白。緊緊攥着本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平緩過來。

一時間面色平穩，然而心中卻酸脹難忍，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有些人富可敵國，給你的一生享用不盡；有些人一貧如洗，能夠給你的只是幾個鋼鏰。可是哲煜更加感激後者，因為對於前者來說，給的再多，對於他也只是九牛一毛；可是後者卻是願意將自己身上的一切給予，難道不更值得感嘆和珍惜嗎？能願意這樣為你付出的人，這個世界六十億人中，能有多少？茫茫人海中，窮盡一生，你又能碰上幾個？

雖然銘銳肯定沒有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錢存進存摺中，但這上面數值巨大的金額籌集起來恐怕並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怪不得最近沒有聽到他再提粥店開分店的事了，恐怕是把這筆錢和店裏除了周轉資金以外的錢“搜刮一空”，都挪給他用了。

地鐵的玻璃窗上，哲煜看着對面映出的那張臉，眼底蕩漾着笑意。

***

“雅雅，咱們能挑點好的嗎？哥又不差錢。”銘銳拉着挑得津津有味的銘雅離開擺着衣服的路邊攤，順着大道往前走了一段，直接進入直升電梯上了金鼎大廈的商場四樓。

想帶着銘雅買幾件衣服並非偶然，這段時間銘銳一直照顧妹妹，才發現除了幾套校服之外，妹妹的衣櫃相比起同齡女孩子的衣櫥來顯得空空蕩蕩的，連僅有的一件裙子也是前年過年媽媽帶回來的，早就小了。最漂亮的一件竟然還是假期買的拉丁舞裙，和掛着的校服對比着，格外令人心酸。

他的衣櫃裏都還有運動服之類的其他衣服，可是妹妹花錢省，對自己也狠，給她的錢不是吃飯就是買書，衣服什麼的根本不在預算之類。

之前注意到銘雅周末都在穿校服，他還問過，銘雅只說“校服好看又耐臟，挺好的，”直把看到她衣櫃的銘銳給鬱悶的。連他這種不在意審美的都覺得s市的統一校服是新一代狗不理，銘雅又怎麼會覺得校服好看，分明是沒什麼其他衣服可以挑罷了。

銘銳這個做哥哥的，心裏滋味難言，總歸不太好受罷了。

雖然銘雅走路還有些彆扭，但好歹在家修養了那麼長時間，每天晚上又有銘銳幫忙敷藥按摩，銘雅的腳傷已無大礙。銘銳每天看她兩套校服輪換着穿，早就等不及要帶着她出來買點衣服了。

“衣服能穿就好了，不要買太貴的，又不划算。”銘雅抿着嘴，環顧四周的服裝店，沒有一個能入眼的。特別是從某件衣服衣領上翻出標籤牌，高達四位的價格映入眼帘，看得銘雅頭暈乎乎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會兒連翻了幾件衣服最低都要幾千塊錢，甚至區區一個不起眼的錢包都要上萬，這下輪到銘雅拉着哥哥趁着營業員在招呼其他客人，直接溜了。

逛了兩圈，四樓大多是成熟風格的衣服，不太適合銘雅。兩人又往樓下去了，三樓的服飾品牌多了起來，總算找到幾家是做少女風的服裝。

銘雅轉了幾圈，一家店的玻璃櫥窗內的模特身上的衣裙讓銘雅眼睛一亮。兩人走了進去，店裏氛圍寧靜，顧客並不多，僅有的兩名營業員正在招呼客人。銘銳讓她挑幾件喜歡的到試衣間換上看看，她也沒有拒絕。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銘銳告訴她陸無雙他哥給的會員卡能打折，對着衣服的標籤牌在心裏換算了一下，總算是在銘雅的心裏承受範圍之類了。

銘銳陪着她逛了那麼久，感覺還沒有早上跑步跑得那麼遠，但就是覺得累的慌，這會看着銘雅走進試衣間，自己坐在店裏的沙發上不動了。

會員卡固然能打折，但前提是買到一定數額有減免，這也不算是騙銘雅。要不這樣說，恐怕他今天都要跟這小妮子耗在這了。

試衣間“咔噠”一聲打開了，銘雅身着淺灰色的學院風格子連衣裙走了出來，纖腰長腿，身姿挺拔，秀出本身溫雅的氣質，看得銘銳眼睛一亮。

“人要衣裝，說得就是這個理。你這身穿的蠻好看的，轉過來看看。”銘銳一副大老爺姿勢倚靠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慢悠悠地點評道。

銘雅自己對着鏡子左右轉着，顯然也很喜歡這件衣服。銘銳催着她進去又換了其他衣服試試，結果銘雅又換了一身黑色出來。銘銳麻木地看着她換了黑色就是鉛灰色，深灰色，銀灰色，唯一一件不同的還是深藍色的褲子，銘銳還是看了標籤才知道是深藍色，而不是黑色。

全是這些深色系的衣服。

“雅雅，你就只拿了這些嗎？”銘銳只覺青筋直爆，扶額嘆道。

“這些，不好看嗎？”銘雅有點怯生生地問道。

“好看是好看，但是你一個小姑娘怎麼盡挑這些顏色的，找點明亮的顏色不好嗎？”銘銳四周環視，指着一件鵝黃-色的蕾絲襯衫道，“你試試這件，多穿點這種顏色才符合的你的年齡，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不是黑色就是灰色。不然那件玫紅色的也不錯。”

“這些顏色太浮了，我穿不好看。”銘雅鼓鼓腮幫子，猶豫道。

“你穿怎麼就不好看了？你先穿了試試。”銘銳說著拿起那件鵝黃-色襯衫和旁邊的灰白色的直筒牛仔褲一起遞給她，把她推進了試衣間。自己也站了起來，四處轉悠着，不時撿幾件衣服塞進試衣間裏。

銘雅從試衣間走了出來，銘銳挑的衣服和褲子顏色有些不搭，但是這身顏色穿在銘雅身上確實顯出了不一樣的活潑青春氣息。鵝黃-色顯得她的膚色白皙柔和，灰白色的緊身褲子使她的一雙長腿又直又細。

銘銳滿意地點點頭，對一旁的營業員說道。

“把那件淺灰色的連衣裙包起來。”

不知何時從店外走進來的一位着裝高雅的女士站在銘雅身邊，腳蹬一雙高跟鞋，細長的高跟堪比利器。她比銘雅高了一個頭，正傾下身子幫銘雅調整着衣服的邊線，兩手靈巧地把裙裝腰上的絲綢帶子繞到後面，打出一對漂亮的蝴蝶結。她退後一步，雙手優雅抱胸，滿意地看着鏡子的銘雅。

銘雅側頭像她詢問了什麼似的，她點了點頭。店內的兩個營業員也走到她身邊恭聲問好，在她的指揮下拿來好幾套衣服，銘雅就跟洋娃娃似的被擺佈來擺佈去。

其中一位營業員跟銘銳介紹道，“這是我們店內的服裝搭配師，她會為顧客推薦和搭配衣服的。”

果然專業人士出馬就是不一樣，幾套衣服搭配在銘雅身上，相得益彰，襯托出銘雅以往隱藏在深處的光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銘銳總算是不必擔心妹妹把自己往灰里打扮，坐在沙發上只等着付錢了。

兩人進門前兩手空空，出門的時候銘銳手上多了大大小小好幾個硬紙袋子。銘雅換下了黑沉沉的校服，穿上剛買的藕粉色的連衣裙，整個人光彩照人，臉上洋溢着動人的微笑。銘雅挽着哥哥的臂彎走出店門，手裏還拿着那位趙女士的名片，說是下次再來可以提前打電話預約。

早上吃得晚，這會兒也吃得差不多了。銘銳帶着妹妹又買了一雙鞋，兩人都走得累了，銘雅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疲憊的神色。

“我們找家餐廳吃飯吧？餓了沒？”

“好，還行，不怎麼餓，就是想歇會兒了。”銘雅贊同道，“吃完飯就不逛了吧？”

“累了嗎？”

“還好，就是覺得……”花太多錢了。銘雅抿抿嘴巴，沒說下去。

銘銳看了她一眼，明白妹妹未盡之意。

“賺錢不易，其實花錢更難。”銘銳笑了笑，“以後你就明白這個道理了，上午給你買，下午給我買行了吧？”

銘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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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銳掏出手機跟哲煜打了一通電話，讓他過來一起吃飯，簡單聊了兩句，說了地址便掛了電話。等轉過身，便看到兩步之遙外的妹妹正跟一個男生說著話，他往妹妹那走去。

“……徐銘雅，真是你啊！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你一個人來的嗎？”

頭上還抹着髮油的男生左右打量着她，眼底充滿驚艷。

“你好，楊同學。我是和我哥哥一起來的。”銘雅笑着和他打了聲招呼。

“這裏新開了一家自助餐店，我和朋友一起過來吃。”楊同學滿面笑容，熱情道，“要不要一起，也有我們班同學。”

銘雅驚訝道：“這……不用了，謝謝你。哥，這是我的同班同學，楊……霆，楊霆，對吧？”

“對對，雷霆的霆。你好。”楊霆忙道。

走過來的銘銳朝這位楊同學點點頭。

“我們班好幾個同學都在四樓的自助餐廳，徐銘雅你也可以帶你哥哥一起來，我請客。”

銘雅看了看哥哥，微笑着搖搖頭。

“謝謝，不過真的不用了。你們吃好就行了，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楊霆有些失望，“那下次一起吧。你的腿傷好了嗎？沒事了吧？”

“沒事了，我下周就可以回去上課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挺擔心你的。對了，一直還不知道你的手機號碼……”

“謝謝你。我手機號碼嗎？13……”

銘銳打斷了銘雅的話，“銘雅的手機平時也不怎麼用，你有事就打我的手機吧。”銘銳快速報出一串數字，盯着楊霆的目光頗為不善，一股冰冷的殺氣仿若利箭直刺楊霆胸前。

終於意識到別人哥哥在場的楊霆額頭冒出冷汗，僵着笑臉：“……”

“你不是要去吃飯嗎？快去吧，我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再見。”

被拉着離去的銘雅轉頭禮貌道了一句：“再見。”

楊霆揮揮手，在背後大聲回了一句：“周一見啊徐銘雅！”

銘銳拉着銘雅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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