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病房內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除了葉以晴她們，白靜和黃媽，席清和林牧都過來了，就連之前來過一次的黎璐也過來了。

大家圍在葉清揚的病床邊，緊張的看着席暮生給葉清揚做檢查。葉清揚按着席暮生的指示，回答，還有做着一些簡單的動作，最後看着席暮生直起身面向大家。

“醫生，她怎麼樣了？”，葉以晴眉頭微蹙的看了一眼葉清揚。

“這是重度瀰漫性腦損傷也就是嚴重的腦震蕩留下的後遺症，一般會出現意識障礙，呼吸淺慢，還有逆行性遺忘等癥狀，清揚出現的就是逆行性遺忘，就是把受傷前後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那什麼時候可以恢復記憶”，商千默急急的開口。

“這個現在在醫學上也診斷不出來，可能是過幾天，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記起來，除非……”

席暮生沒有繼續說下去，“除非什麼”，這次是席清忍不住追問道。

“除非頭部再次遭到重創，有可能會恢復記憶，也有可能”，葉以晴看着不知何時已經睡過去的葉清揚，連睡著了也皺着眉頭。

席暮生離開了，為了不打擾葉清揚休息，病房裏一半的人也到了隔壁房間等着。

再一次，葉以晴坐在病床左邊，握着葉清揚的左手，而江芷美坐在病床右邊，拉着葉清揚的右手。不過氣氛卻沒有之前葉清揚還沒有醒過來時那麼相對“融洽”。

商千默上前一步，“你也可以到隔壁去了，不要在這兒給冰人添亂了”。

江芷美當做沒聽到，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可把商千默氣到了，“江大小姐，我在說你呢”。江芷美抬起頭，魅然一笑，“我以為你在說你自己呢，心裏還想你還真是難得體貼一回呢”。

“你！”，商千默氣的想發飆，可看到葉清揚已經睡着，便生生壓着怒氣，“我們是小鬼的姐姐，又不是外人！”。

聽到這話，江芷美笑得更加的嫵媚起來，“那你搞錯了，我也不是外人，我是她的未婚妻”。

這不提還好，一提商千默就來氣了，“你還好意思說！趁冰人不在，你就，你就胡說八道的欺騙小鬼！你最多就算個路人甲，居然還好意思跟小鬼說是她的未婚妻！怎麼輪也輪不到你啊！”。

“我可是她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江芷美抬手撩了一下發梢，“另外，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看商千默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江芷美好心的給她解釋道，“那我說是小羊羊的未婚妻，你激動個什麼勁”。

“我”

“女朋友和未婚妻不是一回事”，一直沒說話的葉以晴終於開口了。

“就是，國語沒學好就趕緊請個老師補一下功課”，商千默斜了江芷美一眼。

“小默，有什麼事等葉清揚醒了再說，先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又呆了一會兒，商千默就被許研帶到隔壁房間去了，房間裏只剩下葉以晴和江芷美，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也沒看對方一眼，眼裏只有已經睡着的葉清揚。

剛剛的一幕再次在眼前浮現，當商千默指着她問葉清揚時，葉以晴的整顆心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等着葉清揚的回答，卻沒想到，葉清揚兩眼清澈的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卻看向了江芷美，“那個，芷美，我認識她嗎”。

葉以晴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們會變得如此的陌生，明明近在咫尺，中間卻遠隔千山萬水。葉以晴的腦海剎那間一片空白。

江芷美看了一眼葉以晴，而後笑着對葉清揚道，“她是你媽咪”。

葉以晴看着葉清揚眼裏立馬出現了疑問，“你不是說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嗎？”

江芷美笑得溫柔，“是啊，但是你是她帶大的”。

葉以晴看着葉清揚看着她，清亮的眸子裏帶着些些疑惑，還有感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葉以晴看着窗外已經漸漸西落的太陽，對於明天她突然有些看不清方向，彷彿諾大的宇宙只剩下她一個，孤獨的讓她禁不住心寒。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葉清揚終於悠悠地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葉以晴精緻卻有些蒼白的臉色，張了口最後還是閉上了。

“醒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葉以晴微微蹙起眉頭。

“哪裏不舒服？叫醫生過來吧”，江芷美按下呼叫鍵。

直到這時，葉清揚才注意到病房裏還有另一個人在，對着兩人輕輕一笑，“我沒有不舒服”。沒過多久，白靜和黃媽就送飯過來了，在她們之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也提着幾個保溫飯盒進來了，原來是江家的司機。

葉清揚本來想自己起來吃，但葉以晴和江芷美都不同意。只是，看着兩人同時遞到嘴邊的飯，葉清揚卻不知道該吃哪一份，而其他人就這麼看着她們。

商千默看的那個心急，忍不住就要開口，卻被許研攔了下來。

葉清揚看了一眼江芷美，而後轉過頭看着葉以晴，“那個媽咪，你的臉色不太好，先去吃東西吧，這裏有芷美照顧我就可以”。

最後，葉以晴和商千默她們一起去了隔壁房間，商千默幾乎是被許研拽過去的，剛剛聽到葉清揚那些話，商千默都要忍不住撲過去狠狠地拍她的腦袋幾下。

飯桌上安靜的有些嚇人，商千默一直盯着葉以晴，許研一會兒看看商千默一會兒看看葉以晴，而葉以晴只是沉默地吃着飯菜，只是似乎沒有什麼胃口。

“以晴，你多少也得吃點，不然清揚會擔心的”，許研對葉以晴道。

葉以晴沒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

白靜看着自家女兒，心知她現在心裏定然很不好受，可是又無可奈何，最後便什麼也沒說，只是不時地給葉以晴碗裏夾菜。

而坐在另一邊的席清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好半天了也沒吃幾口飯，坐在她旁邊的林牧幾次想要張口說點什麼，最後又作罷。

因為對席清隱瞞了葉清揚當年車禍的事情，席清一直不能釋懷，現在對林牧的態度冷淡的很，這讓林牧很難過。

席清用了兩年多快三年的時間還是沒能忘了葉清揚，還是沒辦法讓自己不去愛，可是她已經不抱期待了，特別是葉清揚出事以後，每天看着葉以晴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席清在內心裏已然祝福她們了。

可讓席清沒想到的是，葉清揚醒來之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彷彿一切從頭再來，而葉清揚選擇的卻是江芷美，只是因為在她失去記憶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江芷美……

葉以晴吃完飯推開病房的門時，看到裏面的那一幕時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葉清揚半靠在枕頭上，領口敞開，露出一大片白色的皮膚，而江芷美正在用毛巾給她擦着脖子、鎖骨還有肩膀的位置。

似乎是沒想到葉以晴會突然推門進來，葉以晴看到葉清揚眼裏有一些些不知所措，而江芷美卻顯得異常的淡定。

“是你媽咪，你害羞什麼”，言語裏充滿了調戲和寵愛的意味。

葉以晴很快鎮定下來，走進去，看了眼一旁放着的飯菜，吃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樣子。

“飯菜不合胃口嗎？”

這話聽在江芷美耳朵里就不樂意了，“我說，你說話怎麼還是這麼不中聽啊？！我家的廚師好歹也是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做的飯菜還能難吃到哪裏去嗎？”。

葉以晴沒回答，只是看着葉清揚，葉清揚看着兩人瞬間有種壓力山大的感覺，連忙道

“不、不是，是剛才吃得出汗了，所以、所以芷美給我擦一下汗而已”

“那需要擦到脖子下面去嗎？”

當然，這話不是一向清冷的葉以晴說出來的，而是一向火爆的商千默說出來的。

葉清揚抬起頭，就看見商千默有種暴走的趨勢走進來了，她身後跟着許研。

葉清揚有些尷尬的看了眼江芷美，江芷美倒是不在意。

“一會兒吃完飯後換件衣服”

自葉清揚醒來后，病房內就開始瀰漫著火藥味，而且越來越濃。

當然，這火藥味不是來自葉以晴，而是來自商千默和江芷美。

現在，江芷美也在醫院住下了，每天和葉以晴一樣，寸步不離的守着葉清揚，葉清揚也不拒絕，反倒是很享受的樣子，這讓商千默很是上火。

尤其是很多時候，葉清揚都會把她們支走，包括葉以晴，然後和江芷美獨處。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葉清揚給江芷美添堵，商千默總是能有意無意的看到一些非常讓她着急上火的場面。

每次要發飆，都被護短心切的葉以晴給阻止了，可是每次看到葉以晴時不時流露出的魂不守舍的神情，商千默就難過的要死，也更加氣得要死。

終於，在一個星期後的一天，商千默趁江芷美和葉以晴都不在的一個空檔，開始狠狠地教訓起葉清揚來了。

葉清揚靠坐在床上，看着神情格外嚇人的商千默，預感到這女人是要爆發了。

果然，商千默猛地湊上前，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葉清揚。

“小鬼，你給我瞪大眼睛看看，每天坐在這個位置照顧你的人是誰！”

商千默的臉靠得太近，近得和葉清揚的臉幾乎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葉清揚不由得往邊上挪了一下。

“芷美說，她是我的媽咪”

“不是她說，是你自己看，自己想，自己說！”，要不是考慮到葉清揚現在還有病在身，商千默真的會幾巴掌照着她的腦門拍下去，“那個姓江的說什麼就信什麼？！你有沒有點腦子啊！”。

“那她不是我媽咪嗎？”，葉清揚的眼神看起來很無辜。

“是！”，江芷美沒好氣的道！

葉清揚不明白，“那、那芷美沒有說錯啊”。

“你再跟我提一次她試試！”，商千默瞪着葉清揚，“我是問你，冰人，也就是你媽咪，除了是你媽咪，還是你的什麼人”。

葉清揚皺眉想了一會兒，“是我的親人啊，還有恩人，因為芷美說”。

“放屁！”，商千默氣得都忍不住爆髒話了，“我問你，你喜歡的人是誰，心裏愛的那個人是誰？！”。

葉清揚看商千默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這回不敢輕易說出口了，想了好一會兒，才弱弱地開口

“應該是芷美吧，她不是”

“你你你！”，商千默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又不能下手，氣得在屋裏來迴轉。

最後，商千默回過頭，兩眼直視着葉清揚的清澈的雙眸，用有些決絕的口氣道

“葉清揚，如果知道會這樣，我真寧願你不要醒過來！”

“小默！”

葉清揚聞聲抬起頭，就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葉以晴，還有江芷美……

席暮生說，葉清揚的槍傷恢復的還不錯，就是現在抵抗力差一些，各方面要多注意一下。

至於葉清揚頭部的傷，席暮生現在也說不準，要看後續葉清揚的狀況才能知道是不是還有什麼後遺症留下。

葉以晴總算是稍微放心一些，只是每每看着葉清揚清澈如泉的眼睛，心裏總是……

葉清揚看着葉以晴又突然看着自己出神了，便忍不住開口了

“媽咪，媽咪”

葉以晴回過神，“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葉清揚搖了搖頭，憋了好一會兒，“對不起，媽咪”。

看着葉清揚分外無辜外加抱歉的眼神，葉以晴有那麼一剎那還以為回到了從前，那時候的葉清揚總是這樣對她耍無賴裝無辜。

“為何要說對不起”

“媽咪你那麼辛苦的照顧我，我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不是你願意的，不是嗎？”

葉清揚看着葉以晴有些清冷的眼眸，過了好一會兒

“嗯”

這一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微風徐徐，暖洋洋的讓人感覺很舒服。

吃過早飯沒多久，葉清揚就鬧着要出去走走，最後江芷美推着她到醫院裏的花園裏散步，而葉以晴去找了席暮生了解葉清揚最新的恢復情況。

只是，讓葉清揚沒想到的是，葉以晴居然讓她坐輪椅出來，為了能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最後還是乖乖聽話了。

走在花園裏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有些些顛簸，但是看着小路兩旁盛開的木槿花，有白色、粉紅色、紫紅色還有深紫色，花大而多，看起來十分的美麗。

“據說，木槿花每花只開一日，但每天都會有大量的花開放，十分美麗”，江芷美突然道。

葉清揚輕撫着其中一朵淡紫色的花，“雖然只是曇花一現，卻曾經那樣絢爛過，把最美的瞬間留在了人們的心底”。

“只要曾經擁有，即使再短暫也心滿意足，就怕一生漫漫，卻從來不曾得到過。有時候，我還真是羨慕它們，至少曾經擁有過”

葉清揚微微抬起頭，眯起眼看着掛在空中的太陽，陽光有些刺眼，抬起手稍稍遮擋住光芒。

“有人說，幸福不是得其所想，而是想其所得，可是，我在想，有些事，有些人，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要怎麼樣才能幸福呢”

“所以”，江芷美推着葉清揚繼續往前走，“幸福是靠自己努力爭取來的，而不是靠等待等來的，只要我認定了自己想要的，就會不顧一切的去得到”。

“可是，若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短暫的快樂之後剩下的只有無盡的痛苦，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去奢求……”

樹上的一片樹葉掉了下來，恰好掉在了葉清揚的頭上，江芷美停下，伸手拿下那片猶自泛着碧綠光澤的葉子。

下一秒，就看到葉以晴出現在了兩人面前，手裏還拿着一條薄毯。

葉以晴走到葉清揚的面前，蹲下身子，而後把薄毯蓋在了葉清揚的腿上。

“小心別著涼了”

因為醫生說，葉清揚現在的抵抗力比較差，很容易感冒，然後引起各種併發症。

所以，沒一會兒，就又被推回了病房。

葉清揚坐在床上，看着葉以晴細心的給她蓋好被子，而後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葉清揚握着杯子，感受着它帶給自己的溫度，而後一口氣喝光，葉以晴隨即從她手中接過了杯子，而後江芷美突然遞了一個葡萄到嘴邊。

葉清揚張口吃進嘴裏，而後咽下，先是看了一眼江芷美，而後對葉以晴道

“媽咪，我要回美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