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簡簡單單三個字一出,整個議事堂都一片沸然,邱老爺子拍案而起,“你血口噴人!”
孫大毛直嚇得全身撲倒,一個不小心,懷抱的嬰孩亦掉落在地。那小小孩兒即刻張大嘴撕心裂肺的啼哭起來,老孫頭亦心疼得直呼,“我的孫啊……”
一時間場面頗為混亂凄慘。
義哥厲聲道,“老邱,你讓許三問完!”
然後他又命人將嬰兒暫時抱到一邊去,遠遠的,哭聲稍息。
笑歌緊接着問道,“你怎麼知道是邱老爺子?”
孫大毛結結巴巴的說道,“是阿爹、阿爹告訴我的。”
“他既做了這等隱秘之事又為何要讓你知曉?有沒有可能是他騙你的,胡說的?”
難得的,孫大毛有些激動的說,“阿爹怎麼可能拿命來胡說?他知道一旦認了自己是同熙樓的細作,一定會送命,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讓我們弟兄幾個知曉?至少也要同我這個大兒子商量吧?旁的不說,就是那麼大一筆賞錢我們三兄弟怎麼分總要交代兩句吧?”
“那他為何要去做這沒命的事?就只為了區區兩百貫銅錢?”
孫大毛眼眶一下紅了,“阿爹上月摔斷了腿,邱老爺子要辭退他。我們家裏本來就窮,沒了活兒干便沒飯吃。而且我媳婦兒生完孩子之後又得了產後風,家中一下多了兩個病人,別說治病,就是鍋都快揭不開了。邱老爺子對我阿爹說,只要他願意幫忙演一齣戲,認了自己是同熙樓的細作,便給我們家兩百貫銅錢。我們窮人家一生人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錢?阿爹說,他老了,不中用了,就是多活兩年死了也連棺材都買不起,還不如拿這條賤命換了錢給我們弟兄三個。我自是不肯,哭着勸他不要去。但……唉,實在是沒有辦法。孩子還這麼小,難道讓他這麼小便沒了娘?”
“一派胡言!”邱老爺子怒斥道。
笑歌置之不理,她問完孫大毛,又轉向老孫頭。
此時老孫頭早就撲地不起,哭得涕不成聲。
“孫十六,你很想死嗎?”
他只是哭着,說不出話來。
笑歌又說,“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你是一個人。你看看你的兒子,還有那才幾個月大的孫子,還忍心死嗎?若你今日對義哥,對在座所有大哥說出實話,我許三定然向義哥為你求情,力保你一命。”
不待老孫頭說話,秦大頭就已然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把捏住他免得他改口,但邱老爺子仍保有理智清明,他使了個眼色阻止住了秦大頭。
那老孫頭低頭偷偷瞟了一眼邱老爺子,終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許三娘子,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我大兒在哪裏聽了這些胡話,不管邱老爺的事。是我,都是我。”
邱老爺子聽罷總算嘴角泛起一點不易察覺的得意。
他即刻站出來高聲說道,“義哥,諸位兄弟,大家可是聽見了,饒是這許三費勁心思,收買了這家孩兒編出那等滑天下之大稽之謊,亦污衊我邱某不得。老孫頭,你雖行差踏錯,但總算還是一條漢子!你放心,你走之後,我邱某定當保你一家老小平安,不會讓他們為許三這奸人所趁。”
笑歌卻對邱老爺子的話置若罔聞,只管繼續循循善誘,“孫十六,你是怕你一旦反口,邱老爺子便收回那兩百貫錢是嗎?你是怕你一旦反口,他便對你家人下手是嗎?”
“夠了啊,許三,你這婆娘怎麼還沒完沒了了?義哥,你可不能讓她仗持着自己有點小小功績便不把咱們所有人放在眼裏,這分明是誘供!栽贓陷害!”秦大頭再次出頭。
笑歌根本不理,“孫十六,你以為你扛了這罪便是為兒孫着想嗎?孫大毛,你告訴你老爹,你今日為何會說出真相?”
孫大毛哭喊道,“阿爹,你不要再傻傻的幫邱老爺子了,他昨日派人來說要送我們出川,我們不敢不聽,只好連夜跟着他們走。結果才出城,那幾人便亮出刀來要將我們全家殺了滅口。阿爹啊,要不是許三娘子手下的壯士搭救了我們,我們就死定了,今日又哪裏有命得見,怕是只有去陰曹地府相認了。邱老爺子不是好人啊,阿爹,你千記莫要再幫他了!”
老孫頭一下子怔住了,連話都快說不全了,“你,你,大毛,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阿爹,當著這麼多好漢大官人的面,我就是有一千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造這種謠啊!”
審到此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次多半就是邱老爺子假借同熙樓之手,或者乾脆就是他自己下手想去殺死許三,以免她為金杏立了大功之後徹底威脅到他的地位,影響到他的利益。事後邱老爺子又馬上推出一個擋箭牌老孫頭來掩飾。甚至為了不留後患,還試圖滅了孫家滿門。
但只有口供,沒有確鑿證據,只要邱老爺子死不認賬,這事最後怎麼處理也不好說,是以下面大多大佬仍是保持沉默是金。
果然,邱老爺子繼續一口咬死,根本不給老孫頭再開口翻供的機會,“義哥,你看到了,許三一計不成,又生二計,這孫大毛明顯是被她拿捏住了,滿口胡話的來哄騙威逼老孫頭。諸位兄弟,叔公阿伯,難道大家就放任這個小妖女今□□死邱某不成嗎?什麼時候金杏樓成了只看利益不講義氣之所在?難道只要能賺幾個銅板便可隨意冤殺我等為金杏盡忠一世的老人嗎?”
秦大頭亦跟着高吼道,“孫大毛你個小崽子,口說無憑,你可有什麼物證?”
孫大毛被他一吼,先就抖了三抖,哆嗦着說,“沒、沒有,但我們一家幾口全都,全都差點……”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邱老爺子打斷了,“既然無憑無據,義哥,老孫頭又自認其罪,邱某實在不知還有什麼審下去的必要。邱某生平從未受此奇恥大辱,竟被一個婦人逼迫至此!實在心灰意冷。”
說完,他突然跪倒在地,“義哥,請恕邱某不堪受辱,辜負義哥賞識之恩,諸位兄弟共濟之情,請義哥恩准我退出金杏!”
邱老爺子此時只有咬死不鬆口,以退為進,逼義哥速作決斷,將此事了結。
笑歌卻不等義哥發話,冷笑道,“邱老爺子,你認識我許三這麼久,你以為我可是那種會打無把握之仗的人?我既帶了孫大毛來指認你,又怎麼會沒有憑據呢?”
邱老爺子猛然抬頭,狠狠地盯住笑歌,似是要用目光在她身上剜下兩塊肉來,“你還有什麼陰毒手段?”
“邱老爺子,我知道你很小心,就算是要找人去幫你滅口也沒有動用任何金杏樓的勢力,甚至還請的是外地死士,一被抓住便會自我了斷。但人算不如天算,你以為這樣我便不會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嗎?總算老天有眼,其中一個殺手身上竟懷揣門主的親筆信箋,裏面正好提及您老大名!”
說著笑歌伸手就要從懷中取出信箋。
邱老爺子卻仰天大笑,“哈哈,許三,你以為杜撰一封信箋出來便可以整死我了么?你這等誣陷手段實在太過幼稚!哼,從來七殺門憑賞金辦事,絕不會傻到留有信箋為證。這裏眾位兄弟誰不曉得?事到如今你無計可施還要用一封假信來誣陷我嗎?”
笑歌雙手一攤,“沒錯,你說對了,沒有信,我沒有任何物證。可邱老爺子,”她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怎麼知道追殺孫家老小的是七殺門的殺手呢?”
邱老爺子的笑臉一下僵住,眼神瞬間變得狠辣惡毒,於是那來不及褪去完的笑容便被映襯得更加詭異。
事已至此,他再也辯無可辯,苦苦支撐的棋局,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許三從未提及七殺門三個字,他怎麼會知道是七殺門的殺手呢?
除非他便是主謀。
然而邱老爺子也不愧是一代梟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瞬息間他便拿定了主意,只見他側身一把拔出守着老孫頭的小弟佩刀,直直撲向笑歌!
笑歌沒有想到,那樣乾瘦的老頭,窮途末路之下竟可行動如此迅捷。
這一刀眼看就在身前不及躲避。
人有時候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生死關頭,笑歌的本能反應竟然不是害怕,也許太快了來不及,也許是不過兩日之前才經歷過一次。
就在那一瞬間,她想到的是,邱老爺子不是真正想要殺她,他是想拿她做人質。
殺了她,除了泄憤於邱老爺子現時處境毫無益處,議事堂內這麼多人,他跑不掉。相反,拿了笑歌做人質,還有一線希望逃出生機。
可惜,電光火石間,另一把刀比邱老爺子的刀更快。
不過眨眼間,那刀光便變作了血光,一條臂膀離開人體飛起,墜下,濃重的血腥味霎時瀰漫開來。
阿誠再沒有給邱老爺子任何機會。回到古代開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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