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什麼這個、那個的?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狄金就是狄金。”
小龍試探性的問道:“就是八年前那個以十五歲幼齡,稱霸相撲館,蟬聯三個月榜首之久的狄金?”
“是老子。”
小龍一愣,急忙又問:“就是三年前以一人之力,抓了十幾個北琅細作的狄金?”
“什麼細作,就是些流竄的逃兵佔山為匪,也沒有十幾個那麼多。”狄金不耐的回答兩句,擰着眉愈加不爽,“誒,我說你到底開不開門啊?老子來找許三還要被你這個小屁孩盤問這許多。”
小龍從震驚中驚醒過來,誠惶誠恐的連聲說道:“開、開、開、狄大英雄,馬上開,馬上開。”
他一邊開門引路,一邊高聲吼着,“許三,還不快出來,怎麼能讓狄金狄大哥久等呢?”
笑歌這幾日都呆在家中,看書、推演現今黑市銅鐵錢的種種。聽到小龍的聲音,只覺莫名其妙。這狄金是誰?
她走出房間,只見小龍正諂媚的對着一個男人點頭哈腰的,她問道:“是誰找我?”
那男人聞聲回過頭來,卻原來是阿誠。
小龍見了笑歌出來,就板起臉來,擺出一副大哥的模樣,又再次重複道:“許三,怎地這麼慢吞吞的,你怎麼好意思讓狄大哥狄英雄久等呢?”
“狄大哥?!”笑歌指着阿誠問道,“你不是阿誠嗎?”
阿誠這才想起他見了笑歌好幾次,可一次都沒有正兒八經的自我介紹。他點點頭,“阿誠是我,狄金也是我。我本來叫狄金,後來跟了大老闆,他給我取了個字叫‘赤誠’,所以兄弟們都叫我阿誠。”
小龍在一旁卻只管教訓笑歌,“你看你,站着說話多不禮貌,還不快請狄大哥進屋?”
笑歌其實見着阿誠心裏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他這是被大老闆派來傳達消息的呢?還是他自己上門來找她麻煩?還有這個小龍,平素對她呼呼喝喝看不順眼的樣子,可今日對這阿誠卻整個一卑躬屈膝,按理說他也是一個典型的對誰都不服氣的中二少年啊?怎麼阿誠一來就收復了他呢?
她卻不知道,每一個中二少年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小龍也不例外。
他平生兩大愛,第一是忠君愛國,愛大趙朝愛皇上;第二就是相撲。(這時的相撲並非現代的那種日本相撲,而是類似散打的自由搏擊。)
而阿誠恰恰在小龍最愛的這兩樣中都創造了神話,叫小龍怎麼不膜拜不被折服呢?
當然,這些少年的隱秘心思,就同少女懷春一般,是笑歌當下完全無法得知與理解的。
笑歌撇小龍一眼,她在這個家只聽許月知一個人的,什麼時候輪到小龍在這裏裝大哥指使他?
不過不管阿誠到來的目的是什麼,也不管小龍在那裏拿腔作勢什麼,她自己最基本的禮貌總是要有的,她正準備叫阿誠進屋小坐,這時許月知也聽見外間聲響,走出來詢問道:“家中可是來了客人?”
一見驚動了許月知,笑歌更加忙着說,“是金杏酒樓的同僚,找我有些事,阿姐我自己知道招待的,你去忙你的吧。”
說著她也不管阿誠有什麼反應,徑直走過去扯着他的衣袖就往正房裏走。
難得的,阿誠竟然也配合。
只有小龍在背後哇哇的叫着,“許三,你這什麼態度啊?有你這麼招呼客人的嗎?你還有沒有點女兒家的儀態,你可不要丟我們許家的臉!”
笑歌懶得理他,回頭就要一把把門關上,把小龍無情的摒棄在外。
小龍眼疾手快的識破笑歌的意圖,快一步伸手抵住門,“你關什麼門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要名聲就算了,可不能壞了狄大哥的名聲!”
笑歌被他氣得都快笑了,她翻一個白眼,“那兩男一女共處一室,名聲就不壞了?窯子裏叫什麼?雙|飛還是什麼?”
“你?!”小龍被抵得說不出話來,“阿姐怎麼會撿了你這樣的……”可是“的”了半天,卻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詞來罵笑歌。他哪裏見過笑歌這樣口無遮攔百無禁忌的閨閣女子呢?
兩人正僵持着,笑歌似是聽見背後傳來“噗呲”一聲笑,然後是阿誠咳嗽兩聲,上前來打斷他倆,對小龍說:“你這小子……”
小龍迅速的自報家門,“我叫許龍,狄大哥,我還給自己取了一個字,你可以叫我……”
然而阿誠並沒有給小龍機會說完,“哦,許龍是吧,我要和許三娘子私下說幾句話,不是私事,是公事。”
“可……”
“你若不放心,可以守在天井裏,我把門打開,難道你覺得老子還是做得出那等苟且之事之人?”
“不是,當然不是!”
偶像都開口了,小龍自然也就只有默默的退下去了,只是心有不甘的走三步回一步頭,狄大哥和這撿來的小妹有什麼好說的?他這樣頂天立地的漢子,許三那種沒見識的小娘子怎麼會懂?不是只有英雄才能惜英雄嗎?
當然,這些哀怨的中二少年心事,仍然是完全無人得知與理解。
打發走小龍,笑歌和阿誠總算可以坐下來了。
笑歌開門見山,“你找我有什麼事?是大老闆派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一半是因為大老闆,一半是因為我自己。”
笑歌卻直接忽略掉后一句,只問:“大老闆看了我的策論了嗎?我還能回金杏酒樓嗎?”
“義哥很欣賞你,明日你就可以回小院繼續為金杏做事了?”
笑歌驚喜的問,“真的?”
“不過義哥讓我告訴你,他這次原諒,甚至乎包庇你不是沒有條件的。”
“你說。”
“他要你好好給金杏賺錢,半年內,他要看到成倍的錢!”
“半年?”笑歌沉吟道,其實倒並非沒希望做到,只是光靠她一人太難,經此一役,小院裏沒人會支持她。
阿誠見笑歌一時不語,還以為這目標太難。其實本來義哥也好,他也好,雖然覺得許三可算是驚才絕艷,但要讓一個已經屹立多年,收入早就進入平穩期的金杏突然收入翻倍,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不過也就是給許三點壓力罷了。
然而這話卻不能放在枱面上說,阿誠一挑眉,“怎麼?做不到?”
笑歌搖搖頭,“不是。只是這並非我一人之力可達,得要獲得義哥的全力支持,讓我了解熟悉金杏的整個運作、所有賬目金錢流轉,下屬人力的調配與合作。可不說陳老虎小猴他們,就是邱老爺子也不會予我助力。”
阿誠倒不擔心,義哥這次明顯的站出來偏幫笑歌,下面的人就算心裏有抵觸,明面上笑歌要獲得的支持卻不會少。只是阿誠沒想到笑歌竟真的覺得令金杏收入半年之內收入翻倍是可行的!
老實說,他總共只見了她四次,但次次她都出乎他的意料。
這樣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她也能一口應下,這女人到底是何來歷,以她的膽色才華,之前怎麼會淪落到街頭行乞呢?
“義哥既然允准了你回小院,這些就都不是問題,沒有人會欺辱你。邱老爺子也管不到你,你只需對他有基本的尊重就好。義哥保的人,在金杏,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敢不遵從。只有一條,萬事你不能善做主張,只能彙報給義哥,交由他老人家來定奪。”
笑歌等的就是這句話,拿到了義哥的“尚方寶劍”她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大展拳腳了。
“好,只要有義哥這句話,許三一定拼盡全力,不負所托!”
阿誠看着眼前這個自信滿滿的小娘子,想起那夜在蓉和樓歡門下看到的笑歌,她衣袂飄飄,氣焰如火。阿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從這樣一個乾瘦黝黑的小娘子身上看到不一樣的華彩流光,而且是在所有女子身上都不曾看到過的。
他收斂心神,又說道,“說完了義哥的那一半,剩下的是老子的那一半了。”
笑歌警惕的看着他,難道他私人還要報仇嗎?
阿誠看着她身體不自覺後退的模樣,又覺得好笑,這婆娘就一點都不會察言觀色嗎?他要報她那一耳光的仇,從進門到現在都多久了?她還能好好的坐在這裏同他說話嗎?他要捏死她,都不用兩隻手,也許兩個手指頭都夠了。
“老子是想向你道歉。”
“道歉?你對我?”笑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阿誠。
”老子那天輕薄了你,是老子不對,給你賠個不是。”
等等,哪裏有人道歉是這樣理直氣壯的模樣,還一口一個老子的?
更何況那天她當著他那麼多兄弟的面給了他一耳光,即使在現代,都沒幾個男人能忍吧?何況是在這男女地位更加懸殊的古代。
笑歌簡直都不知道這男人的腦迴路是有多清奇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我也打了你一巴掌。”
“你那點力氣,小貓撓似的,難道還能把我打傷了去?”
“可是,面子,你們男人不都很在乎面子的嗎?我算是傷了你的面子了吧。”
“娘的,我狄金難道還需要靠一個女人給面子,做錯了就是做錯了,面子是老子自己給自己的,旁的人誰敢說三道四?”
兩人對話到這裏,笑歌覺得畫風實在有點詭異,道歉的不像道歉的,苦主不像苦主。
阿誠賠完不是倒是瀟洒的站起來,“好了,老子今天的任務完成了,明日你只管去小院就是了。”
笑歌也忙站起來送他出門。
小龍亦步亦趨的想跟上來,但狄金正眼都沒有瞧他一眼。
走到許家大門口,笑歌有些猶豫的叫住他,“狄金……”
“你可以和兄弟們一樣叫我阿誠。”
“好吧,阿誠,蓉和樓的事,其實我不介意,我也打了你一耳光,我們早扯平了。”
阿誠點點頭,向笑歌拱手道別,“老子知道,只是你介不介意是你的事,老子道不道歉是老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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