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愧疚
鑒於一切都是走流程,而對於卿子菀來說又是第二次走相同的流程,前生還挺在意的各種流程這次過起來倒也顯得有幾分煩悶。
不是卿子菀變不喜歡,也不是不滿意。只是當一個人經歷了如許之多,有一個重來的機會,不太想浪費時間在這些平凡小事上。
尤其是有那隻狐妖一天到晚給卿子菀灌輸各種藐視凡間繁縟禮節的想法,卿子菀漸漸也有了些轉變。
就比如說禮成之後,得先讓侍女們領着蓋了蓋頭的卿子菀入乾晉宮裏皇帝的寢殿侯着,等皇帝和自家兄弟吃完酒了再進來。
這算是民間普通婚禮洞房那一部分的演變了,在皇家,也只有皇帝的元妻才有這待遇。
前生卿子菀倒是耐着性子在等,肚子餓極,也是忍着的。
這一次卿子菀照樣肚子餓了,卻懶得再等,本着為所欲為的心態,先讓守在新房裏的宮人退下。
“娘娘,這……不好吧。”
她一下令,四個侍女便對視幾眼,隨即為難道。
卿子菀仍舊蓋着蓋頭,看不見她們長相,只勾勾唇露出個冷笑,聲音仍舊是溫和的:“本宮想靜一靜。”
有點腦子就該識相。無論她們是誰的人,她是名正言順的皇后,又是卿家的嫡長女,萬不該忤逆的。
果然,她們低低道了一聲“是”,便悄悄出去了。
待她們出去了,卿子菀一把扯掉紅蓋頭,扶了扶頭頂相比典禮時樸素多了的髮髻,穩了穩發簪,也懶得老實坐在床上,往外間走去。
外間擺了小桌、圓凳,桌上放了幾盤點心,還有紅棗、花生、蘋果、蓮子等象徵早生貴子、平平安安的果實。卿子菀從早膳后就再沒時間吃東西,正餓得緊,當即拋棄了名門望族嫡長女該有的高貴典雅,拉了張圓凳出來便坐下吃□□心。
卿家三代功臣,一直得寵,有時皇上還會讓宮裏的御廚到卿家廚房去指導一下。
於是宮裏的大小菜色在卿家也能吃到差不多味道的,卿子菀打小便喜歡宮裏的點心。
又精緻,又美味,確實討人喜歡。
而卿子菀最喜歡的便是一味叫“軟梅糕”的,酸酸甜甜,入口即化,淡淡的粉色,拿在手裏看着都是享受。
從前在卿家便經常讓廚子去做,進了東宮之後也沒斷過。倒是後來做了皇后,因着粉色究竟是不大端莊的顏色,便吃得少了。
現下看到軟梅糕出現在這裏,卿子菀不由驚喜,當下便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新帝華楨良推門而入見到的便是卿子菀捏着一塊小小的軟梅糕,正要往嘴巴里放的樣子。
宮裏御廚手藝了得,小小一塊軟梅糕,味道酸甜可口清香宜人不說,粉粉嫩嫩的顏色看着便是享受。卿子菀手指纖長細嫩,指甲亦是染了粉色的蔻丹,捏着那軟梅糕煞是可愛。
燭火盈盈,映着卿子菀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更顯得誘人。
華楨良挑挑眉:“皇后。”
聲線平直,眼底卻是沾染了些許笑意。
卿子菀轉過臉來,對上華楨良眼裏的笑意,勾勾唇:“皇上。”
她倒完全沒有以往恪守禮節的模樣,名門大家那點知書達理、端莊秀麗也消退幾分。華楨良柱在那兒站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要行禮的意思,卻也不惱,走過去,也拉出一張圓凳,在卿子菀對面坐下,問道:“餓了?”
卿子菀將那塊軟梅糕放入口中,一雙眼睛瞧着皇帝,卻是專心致志地吃着糕點,默不作聲點點頭。
華楨良看着她慢條斯理的動作,先是緩緩將那色澤討喜的軟梅糕湊到顏色亦是誘人的櫻唇邊,再伸出小舌輕輕舔了舔,才送入口中慢慢吞咽。
吃完了,還舔舔手指,似乎仍在留戀軟梅糕的味道,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裏透着盈盈的光。
那是最後一塊軟梅糕,卿子菀還餓着,意猶未盡也正常。
華楨良看着她自然而然的神色,心裏卻癢起來。
她十二歲便入宮陪他,雖已是明媒正娶、先皇御賜的太子妃,但畢竟是個未及笄的女童,他只是當日後的妻子養着,心地也清楚這憑藉她的樣貌、才情,以及背後的卿家,他日他華楨良登基,那她卿子菀定然是皇后。
十二歲的卿子菀,容貌秀美,雖還未長開,卻也看得出日後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那時他也不過剛滿十七,交到他手上的事情也少,除開學習,還有許多時間陪她玩耍。再後來她年長些,及笄了,花容月貌顯現出來,果然是個足以禍-國-殃-民的美人。
那時,她便真真正正成為他的妻。
只是那時他也忙起來,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着一面也是常有的事情。
好在她知書達理,溫婉賢淑,一個人在東宮待着,陪伴他左右的時候也乖巧可人,他也習慣了只有她一人在他身邊相伴。
想來,自父皇自覺年邁,臨終之際在朝堂上正式傳位於他后,他和她也有十數天未見。
想到這裏,華楨良不由有些愧疚。
卿子菀不覺,吃完了軟梅糕,肚子還沒填飽,正想着向哪一種糕點下手,卻見皇帝伸手捻了一塊玉蘭酥湊到她嘴邊,道,“啊。”
她抬起眼看他,自然知道他這聲“啊”是讓她張嘴,唇邊勾起乖巧的笑,張了張嘴。
餵食這種事情,只在卿子菀及笄之前還做過。那時華楨良當她是個孩子,待她極其和氣溫柔,許多時候見她乖巧可愛、童稚天真,又知她喜歡軟梅糕,常常會備一些。有時心情極好,便主動餵給她吃,看她心滿意足,也覺舒暢。
後來卿子菀及笄,夫妻之間倒再沒這樣的樂事。
華楨良現下心底溢滿了柔情,又難得見向來端莊的卿子菀露出這番小女兒嬌態,便主動餵了她。
卿子菀心底卻有些複雜,方才她特地沒行禮,且看見她掀了蓋頭在這裏肆無忌憚地吃東西,他都沒責怪她,說明她畢竟還是特殊。可她心裏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畢竟……他恨她。
她的心裏,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感覺,她也說不上來。
他是她的良人,她總不願意相信,是他,害了她。
縱使她是曠世的才女,但終歸,也就是個期盼着夫君垂憐的小女人。
狐妖先前囑咐過的事情在耳邊迴響起,卿子菀看了看華楨良溫柔的神色,心中百轉千回,卻仍舊是乖乖咬下那玉蘭酥。
玉蘭酥比不得軟梅糕入口即化的酸甜,卻也是清爽可口的良品。卿子菀心情複雜,吃的時候也沒太注意,幾點酥皮撲簌簌掉下來,沾在她唇邊,華楨良見了,順便也伸指抹去了。
卿子菀眨眨眼,唇邊他抹過的地方彷彿還停留着他指尖的溫度,令她不由得回想起白日裏他將鳳印遞交到她手上時不經意的碰觸。垂眼瞧了瞧華楨良還沒拿開的手指,卿子菀便低頭含住了。
華楨良挑挑眉,有些訝異卿子菀這般大膽的舉動,可指尖溫熱柔軟的觸感實在太誘惑,一時間也不想抽出手指。
卿子菀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華楨良指尖,方慢條斯理地鬆了口,抬起頭看着華楨良,笑得很無辜:“陛下指上有食渣。”
華楨良不置可否地笑笑,目光落在卿子菀嬌嫩的唇上,道:“數日不見,當刮目相待。不知三娘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了。”
卿子菀在卿家排老三,華楨良平日裏除了子菀,亦會喚一聲三娘。
聽華楨良這麼一說,卿子菀白皙的臉上浮現一絲極淡的紅暈:“子菀一直都這般,皇上沒發現罷了。”
——三娘,是平時閨房樂趣之間,他會喚的名字。
華楨良心情好,也不多問。私底下,卿子菀是什麼樣的都可以,只要明面上仍舊是那個卿家的嫡長女,溫婉賢淑、知書達理、端莊典雅。
這般想着,他笑笑,一身紅色的喜服更顯出英俊:“今日再次大婚,便不要誤了時辰。”說著,他拿過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和卿子菀各倒了一杯酒,“來,喝罷。”
這準備的是普通的交杯酒,畢竟橫豎都不是第一次娶親,這也只是過一個形式。真正的合巹酒他們已經在她十二歲那年喝完。
卿子菀面不改色,笑笑,伸手挽了華楨良的胳膊,握住那酒杯,道:“願與皇上百年好合。”
華楨良勾唇,“願與三娘同心永結。”
說完,兩人默默喝下杯中酒液。
卿子菀心中卻是震驚。
前生,喝交杯酒時,她老老實實地說了句“百年好合”,他溫柔地笑着,卻沒有多說。
那時她也不在意,畢竟帝王的愛,她也沒想要。
酒喝完,杯子放下,卿子菀抿了抿唇,盡量剋制住自己內心的澎湃。抬起頭,對上華楨良的微笑,她勾了勾唇,也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露出一個溫良的笑。
卿子菀微微低着頭,像是在害羞,其實在想狐妖給她說的那些□□。
以往倒也不是沒聽起過。十二歲入宮那陣,儘管年幼,卿家便已讓嬤嬤教導過,每每還會讓她看一些春、宮。與華楨良有了夫妻之實后,卿家的女人更是會經常強調這些事。
前生還會有些羞澀,現在想想,多年夫妻,羞澀……個線。
於是,卿子菀率先從圓凳上站起來,頗有些居高臨下俯視華楨良的意味。
華楨良不着痕迹地抬眼看她,正想着卿子菀今天怎麼變化如斯之大,便覺腿上有了點重量,懷中便多了個溫香軟玉。
卻是卿子菀坐在了他的腿上。
“皇上,數日未見,你可有想子菀?”
卿子菀坐在華楨良腿上,緩緩勾唇,不着痕迹地抬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
前生她不曾做過這樣的事,倒不是因為羞,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但現在,不知是被那狐妖這幾日攛掇着心野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她竟覺得這些事其實也還挺有趣的。
華楨良一隻手按住卿子菀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落在她頸后輕輕摩挲着,道:“自然是想的。”
卿子菀面上浮現薄薄的紅暈,頸后是她的敏、感、點之一,華楨良自然是知道的。不甘示弱地咬了咬華楨良的耳垂,沒什麼反應,便湊近了唇,伸出舌細細地描摹早已熟悉了的唇形。
他唇上有酒味,很是醉人。卿子菀舔了會兒,抬起臉看看華楨良的反應,對上他諱莫如深的眸子。
雖是如此,其中卻是氤氳着霧氣。
華楨良看着卿子菀漂亮的丹鳳眼,只見她眸子裏閃耀着粼粼的水波,不知是因那酒還是脖子上的敏、感,面頰上也泛着桃紅,整個人流露出一股柔媚。
“說來也有十數日沒見過皇后了,朕甚是思念,”華楨良一用力便打橫抱起卿子菀,唇邊帶着溫和的笑,向著裏間床榻走去,“既然三娘這麼主動,那朕還是不要辜負三娘的好意了。”
卿子菀環着華楨良的脖子,臉埋在他懷裏,一雙烏黑的眸子裏閃過一道藍光,很快便消逝。
再抬起臉來,已是神色自若,從善如流躺在榻上,抬手再度環住華楨良的脖子,仰臉回應他落下來的吻。
羅帳垂下,紅燭帳影,一幅絕美的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