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視
顧烜帶着滿腔怒火回到瑞王府,第一件事就是奔回自己的滄海閣補回籠覺。
今兒個王爺回府的實在早,府里下人都忍不住驚了一驚。自從王妃入府,王爺每次都是從宮裏待到下午才回來,沒想到今兒個這麼早就回來了。
顧烜心煩意亂,躺在床上許久沒有一絲睡意,最終他皺着眉頭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了一塊玉佩,臉上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下。手輕輕拂過上面刻着的“瑤”字,唇角就揚起了一些,不過片刻后,他就將玉佩重新塞回了枕頭底下。
當初離開時,她將這枚玉佩塞給了他,笑意盈盈的告訴他“有緣定會再見。”她眉目間的不舍和情意他看得明白,只是自己卻不能留在她身邊。他怪自己沒有能力,光明正大娶她為妻,只能這般思念於她。他也明白,他與楊億瑤是兩種人,她的江湖很大,他所存在的地方,是一個名為皇室的牢籠,自己終其一生都不能衝破的牢籠。
嘆了口氣,顧烜神色疲倦的躺倒在床上,閉上了眼。
心思太多,導致顧烜不管怎樣都睡不着,眼下的烏青似乎又重了一些。睜開眼后,重重嘆息一聲,將周正叫了進來。
“今兒個我走了之後,萃玉閣里有什麼動靜。”他雙手環臂,依坐在床頭,翹着二郎腿。
“王妃今兒個訓斥了薛側妃,好像是薛側妃說了什麼不妥當的話了。”周正回道,“小的這裏得到的消息是,王妃今日給府里侍妾立威了,連一向最安分的韋姨娘也被王妃說了幾句。”
顧烜聞言就輕蔑“嘖”了一聲,道:“立威,早幹什麼去了?”復爾一頓,皺起眉頭,“周正,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
周正被自家主子突然的情緒轉變嚇了一跳,腦子裏還反應過來時,顧烜就一下子站了起來,滿臉憤慨,又帶着三分瞧不起,“我不過是在她那裏過了一晚,她就能借題發揮,訓斥我院裏女人!沉洛衣這心思,果真是好的很!”
“王爺……昨日裏王妃可也是罰了雲侍妾的。”周正提醒了一句。
顧烜橫眉豎眼,周正立馬噤聲,低頭。
-----
顧烜正午到萃玉閣時,裏頭的人正在用膳。院裏人見王爺來了,皆是措不及防,有的已經急急忙忙進了屋子給王妃報信去了。
方一進來,顧烜就瞧見了從屋裏面端着托盤出來的丫鬟,愣了一愣,欲問周正是不是他來晚了,為什麼沉洛衣都已經用起午膳來了。不過片刻之後,冷了冷臉,往裏去了。
今日沉洛衣午膳用的比平時早了一刻,怎麼也沒想到顧烜會挑這個時間點來,看來本意是來用午膳的。
她並未有什麼動作,照舊坐在桌邊用湯。那人進來之後,面色極其不好,她悄悄覷了顧烜,心裏暗笑一聲,就見他已經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冷着一張臉看她。
沉洛衣將瓷碗放下,抬眼,對着顧烜禮節性的一笑,帶着三分疏離,“王爺來了。”然後吩咐舒櫻準備碗筷,再也不理會他。
她這番動作,讓顧烜不由得心生怒意,嘴裏話就說了出來,“王妃真是好禮教,本王還真是自愧不如。”
舒櫻擱下碗筷,被這話驚的身子一抖,后不動聲色的退到了王妃身邊。
沉洛衣唇角微勾,擱下碗筷,看着他道:“王爺若是願意到臣妾的院裏來,臣妾自是歡迎,只是想讓臣妾如其他女人一般對王爺阿諛奉承,只怕王爺不喜,臣妾也是做不出來。臣妾之前說過,不會做出讓王爺不喜的事情來。”一頓,眉眼含笑,“所以,請王爺用膳吧。”
此話一出,顧烜臉色又冷了幾分,卻是找不到說辭來噎她。看着用膳的沉洛衣,不禁就想起了前些年他惹她生氣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無視他,偶爾說句話,都是眉眼疏離,冷嘲熱諷,話裏帶刺。那時他還能整日討她開心,現在……除了討厭還是討厭!
壓下心裏火氣,顧烜不再搭理她。一時間,桌間只有既輕又小的用飯之聲,頗為壓抑。
沉洛衣心氣神穩的很,不受氣氛影響,可顧烜在這樣的氣氛中頗覺尷尬,一邊用着飯菜一邊心中腹誹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的來萃玉閣遭受這份氣。
兩個人雖然不說話,但那份壓抑沉寂之氣,已讓屋裏侍候的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妄動一分。綠欣進來時,就讓這壓抑尷尬之氣驚的渾身一冷,隨後又低低頭,吞咽了一口口水,緊了緊抓着托盤的手,往桌邊走去。
舒櫻上前布菜,綠欣低眉順眼的將盤子擱在桌上,正想着今日時運不濟,改日再來時,顧烜略為低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是哪兒的下人?本王怎麼沒在萃玉閣見過你?”略帶思疑。
綠欣心頭一跳,忙又低了低頭,福身,“回王爺話,奴婢不是萃玉閣的,是廚房的下人,今兒個廚房裏忙不開,奴婢就過來幫了把手。”她回,聲音嬌俏不失柔和。
沉洛衣忍不住偷偷瞥了她一眼,正巧被顧烜看見,於是他唇角微勾,略帶興趣的看着那小丫鬟,滿是玩味的“哦”了一聲,“你叫什麼?”
“回王爺話,奴婢綠欣。”
心跳快了起來,臉頰發燙,綠欣眼裏浮現出欣喜的激動之色,袖子底下交握的雙手又握緊了幾分。
“綠欣,倒是挺好聽的。”他一壁說一壁拿眼偷瞄沉洛衣,瞧那人面不改色的模樣,於是就又說,“待在廚房可惜了,王妃你說呢?”
許是自尊心作祟,又或是不甘看見沉洛衣一臉無視的模樣,他鬼使神差的朝她問了出來。
“王爺說的是,臣妾也覺得可惜。”她絲毫沒有遲疑,這般說了出來,瞧了一眼低着頭的綠欣,后又笑眯眯的看着他,“這綠欣丫鬟雖是低着頭,但臣妾也能瞧出定是一俏麗美人。”
“把臉抬起來給王爺看看。”沉洛衣吩咐道。
聞言,綠欣緩緩將臉抬起。她生的柳眉桃腮,一雙杏目靈動,雙頰俏紅,唇角含笑帶嬌,果真是個俏麗人兒。
顧烜本就生的俊朗,此時眼中還含着淺淺的笑,綠欣一抬頭,視線就對上了他含着笑意的目光,頓時間,她就感覺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跳的極為激烈。忙不迭的又低下了眼睛,羞得滿臉通紅。
這點舉動讓桌上兩人各個心如明鏡。顧烜再瞥一眼那人,沉洛衣依舊笑意盈盈,絲毫不見其他態度。
顧烜眉心不着痕迹的一皺,隨後就瞧着綠欣說:“你先跟着周正下去。”
聽聞此言,綠欣更是激動不已,福身之後,跟在周正身後退了出去。
“王妃方才也說這綠欣擱在廚房可惜了是吧。”顧烜臉上無了方才笑意,轉眸看着沉洛衣。
“確實是可惜了。”沉洛衣道,“王爺是想把她調到自己院裏去?”她問,顯得毫不在意,似乎只是隨口一提。
顧烜便說:“本王確有這個想法。”他道,凝着沉洛衣,“王妃覺得如何。”
“王爺覺得好,臣妾自然也是覺得好。”她如此說到,坦坦蕩蕩,眼裏雖有笑意,卻滿是無所謂與疏離。
她這樣的態度無異是觸到了他的怒點,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什麼滋味,但就是十分不爽!她這是不把他當回事!
當下“呵”了一聲,眉眼冷厲,與他這個年齡極其不符。“你覺得好,那再好不過。”端起瓷碗,“王妃快些用飯吧,別涼了飯菜。”
沉洛衣見他如此表情,只覺有趣,卻是不動聲色謝了一聲,便不再理會他。
這頓午膳,顧烜吃出了一肚子悶氣,從萃玉閣離開后,就冷着一張臉,眉頭也一直皺着,是越想沉洛衣那番態度心裏就越窩火。以至於回了滄海閣后,就怒火沖沖的一掌拍在桌上,怒聲道:“她憑什麼!”
周正嚇得一愣。
顧烜臉上怒意難掩,更多的是不甘,還是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坐了片刻,調整了一下心神,方朝周正問:“那個綠欣呢?”
“回王爺話,如今在這院裏呢。”周正一壁回一壁暗中觀察着自己主子的面部神情,生怕這小祖宗又做出什麼事來。好端端的為何要把那綠欣要過來?周正心裏已有不妙的預感。
可是顧烜問過他這話后,並未再說什麼,揮手就讓他下去了。
一直到晚上,顧烜都安靜無事。周正卻絲毫不得放鬆,就怕這小祖宗突然提到綠欣什麼的。
在長榻上躺着對着屋頂愣了會兒神,顧烜隨手抄起矮几上擱在的書冊,眼睛在書頁上游移一圈,翻了幾頁,心情愈發煩躁。最終皺着眉頭心煩意亂的將書冊拍在矮几上,猛地坐了起來,腰背挺得直直的,吩咐周正,“把綠欣給本王帶進來!”
說什麼來什麼,周正看了他一眼,后領命退下。
------
翌日一早,府里又多了一位侍妾,據說是從王妃屋裏要過去的,名綠欣,王爺賞了她一個“花”姓。
今早這位花侍妾從滄海閣離開,眉眼含嬌帶羞,身段婀娜,身着了一身桃色的雲絲羅裙,將她身段襯的愈加纖細。
到萃玉閣請安時,沉洛衣大方的賞了一堆東西下來。
薛長歌雖心有不滿,但面子不能失,亦是滿臉笑容的給了她一塊玉佩,親昵的拉着她的手,聲音溫柔的說著“你我今後就是姐妹了,好好侍候王爺”之類的話,即真摯又端莊溫和。
若不是沉洛衣清楚薛長歌這個人,都怕要信以為真她真是這麼一個溫婉端莊之人了。
早間請安一切順利,也沒人為難綠欣這個新人,只是沉洛衣還是在她臉上看出了幾分壓抑和尷尬。
她微微蹙眉,按理說,以昨天綠欣勾引顧烜的那個性,這人不應該會如此表現,就算心裏顧慮薛長歌身份,也應不會僅僅只有尷尬才對,多多少少該表現出一絲驕傲來才是,現在這樣的神情委實是有些奇怪。
沉洛衣不禁就留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