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似乎不想讓他出頭,宋汐出言制止,寧璟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性地一笑。
見着這一幕,厲淳冷冷笑了笑。
宋汐便不再說,只是不安地瞥了厲淳一眼。
其實,她有足夠地理由來說服厲淳,她並不是耐不住寂寞,和寧璟有什麼苟且。而是為了解體內蠱毒,不得不與他陰陽結合。
這樣的事,已經持續很多年。
她從一開始地尷尬無奈,到如今地習以為常。
她以為,她已經有足夠地力量來應對東窗事發的局面,真到了這一天,卻忍不住心慌意亂。
過去,不是沒想過向厲淳坦誠,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說。
比起她的忐忑,寧璟即便衣裳不整,被人以如此羞恥的方式捉姦在床,他的氣勢,也不落分毫。
接下來,他將事情的始末簡單交代了一下,語氣平常得就像是討論今日的天氣。
即便情有可原,他的態度也顯得過於從容了,就連門口的宋堯,也不得不佩服他乾爹的,額,厚臉皮!
只不過,他的解釋似乎並沒有安撫到盛怒的厲淳。反而起到了反效果,只見他狠狠瞪宋汐一眼,站起身,一腳踢翻了凳子,而後衣帶當風地沖了出去,路過宋堯二人,連眼睛都不斜一下。
宋堯被他渾身散發的冷氣凍得打了個激靈。
那氣場,太凶了。
宋汐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情沉重極了。
忽的,手背一熱,抬眸就望進了寧璟溫柔的眼眸。
“這件事,我會解決,你不要擔心。”
他如此體貼,宋汐卻仿若被燙傷一般,猛地抽回了手,後退幾步。
見她如此避之不及,寧璟的眼神有些受傷,落空的手在空中打了個轉,放在唇邊,掩飾般地咳了咳。
宋汐也有些尷尬,事已至此,也不好補救,只得乾巴巴道:“你有什麼辦法?”越想越覺得寧璟沒什麼辦法,她不由得嘆了口氣,認命般地說道:“終歸是我理虧,罷了,我好好跟他說,力求得到他的原諒。”
大不了被他打一頓罵一頓,或者冷落她一陣,時間長了,總歸會消氣的。
聞言,寧璟臉色一變,語氣忽然強硬起來,“我會解決這件事。”
到底是個男人,出了這樣的事,怎能讓她一力承擔。
宋汐詫異地看向他,發現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依然柔和,只是態度卻異常堅決,彷彿在展示身為一個男人的擔應有的擔當和尊嚴。
但是宋汐,真的不需要他這樣做的。他們之間,又不是真的有什麼。
也怪她自己,今日早早離去不就完了,即便厲淳真的發現了什麼,也比捉姦在床來的好說話。這赤裸裸的視覺衝擊實在是太勁爆,是個人都無法咽下這口氣吧!
不過,寧璟為了趕路,染了風寒。這麼多年,任勞任怨,難得示弱一回,她用完就丟,也太不是東西了。
所以就留下來照顧了他一會兒,就這麼一會兒,就出事了!
這運氣,她能說什麼呢?
似乎意識到自己太強硬了,寧璟很快柔和了臉色,他深色一動,似乎想上前安慰一番,卻不知想到什麼,生生止住了腳步,只是說道:“我先走了,你,不要多想。”
說罷,他深深看她一眼,飛快整理了衣襟,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路過宋堯二人,他倒是停下來,上下打量了宋堯一眼,拍拍他的肩膀,點頭一笑,“長高了不少,好好照顧你母親。”
見宋堯獃獃地點頭,他笑着走出去了。
宋堯在心底默默給他豎起一個大拇指,被當眾捉姦還這麼理直氣壯,這心理素質,真是杠杠的。
一回頭,正對上自家母親木然的眼神,宋堯臉上就只剩下了尬笑,“娘,娘親,今天天氣真好,我和融融出來散步,是不是啊,融融!”說話間,他對厲榕使了個眼色。
厲榕:“……”
宋汐涼涼地開口,“京城真是小,隨便散步也能走到這來。”
宋堯笑的更尷尬了,卻還是硬着頭皮開口,“這證明我們有緣啊!”
厲榕……他還能說什麼?
宋汐拉下臉道:“回去面壁思過三日,我會找人看着你!”
宋堯瞬間苦了一張臉,“不要啊,娘親,兒子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有苦衷。”
宋汐卻揚長而去了,擦肩而過的瞬間,她有意無意地瞥了厲榕一眼。
不知為何,她對厲榕總是要嚴厲一些。兩個孩子一同犯錯,宋堯可以輕易被原諒,換了他,卻總要困難一些。
宋汐喜歡用懲罰來教育宋堯,對他卻常是無關痛癢地訓幾句話。
外人看來,是她看重他的表現,捨不得懲罰他。
打是疼,罵是愛,可他寧願她懲罰他。
至少,這代表這她將他放在了心裏。
說到底,安笙的死,她到底過不去這道坎兒,或多或少遷怒了他。
死者為大,所有人都忽視了他其實也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並且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厲榕不由得繃緊了身體,直到那人背對離去,他才抬眸貪婪地看向她的背影。
……
寧璟離開外宅,並未離京,反而進宮找了風宸。
對於他的到來,風宸並未感到驚訝,只是臉色不怎麼好看。
當日的密友,因着一個女人,不說勢同水火,到底是形同陌路了。
兩人對面而坐,還是寧璟先開了口,“你知道我為何而來。”
風宸的語氣冷淡極了,“東窗事發!”
這件事,宋汐曾與他說過。
他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心酸,慶幸的是,宋汐對他的信任,這麼重要的事,她選擇了向他坦白,因為她心裏苦,需要一個發泄口。心酸的是,她千方百計瞞着厲淳,生怕傷了他的心,卻不曾想,自己也是會難過的。
興許,她早就知道,自己會退讓的吧!
如今天這樣的事,他只會忍氣吞聲,而換了厲淳,則毫不顧忌地撕開這道血淋淋的傷口。
她對他的愛,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他有任性的資本。
要說這世上,還有哪一個人,是她捧在手心裏愛着寵着的,無疑就是厲淳了。
死去的安笙也會這麼做罷,他是那麼的肆意張揚,敢愛敢恨,即便沒有她的愛,他依然活得有血有肉。即便最終走向滅亡,到底堅持了本心。
只他,做不到。
因他的愛是強求而來,並且滿懷愧疚,苟延殘喘。
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更多呢!
如今天這般,寧璟找上門來,依他的性子,本該將他打出去。
可他卻不得不坐下來,與他虛與委蛇。
一個破碎的家庭總要有一個人委曲求全,這個人,偏偏是他。
見他姿態坦然,寧璟也不再避諱,“阿宸,我喜歡宋汐,怎樣你才能成全我?”
風宸嘲諷一笑,“那你可找錯人了,這個宮裏,能做主的可不是我。”
“對不起。”
他知道,在這個事情上,這個宮裏有誰能幫他,無疑是風宸。
他也知道,在這個宮裏,他最不該找的人,也是風宸。
可他,沒有辦法。
人心,都是自私的。
為了私心,他將昔日舊友的心架在了火上炙烤。
果然,風宸聽了這話,勃然大怒,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摔,“你沒資格跟我說對不起。”
滾燙的茶水灑在他的衣襟上,甚至有幾滴濺在了他的手背上,寧璟不閃不避,臉色都沒變過半分,只眉眼越發恭順。
這幅逆來順受的模樣,卻讓風宸氣不打一處來。
“我有沒有說過,你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會殺了你。”
寧璟毫無畏懼,“說過!”
風宸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鬆動,譏笑道:“你是篤定了我不敢殺你,殺了你,她也活不成。”
寧璟就抿着唇不說話了。
氣氛就這樣僵持下來,良久,風宸幽幽開口,“她喜歡你嗎?”
寧璟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見他臉上難辨喜怒,心中微嘆,嘴上卻道:“這麼多年了,多少有點兒感情吧!早幾年,她還極其排斥與我親近,近兩年,倒是自然許多。昨夜,更是在外宅待了一整晚。”
以往,宋汐總是完事就走。
畢竟,解毒嘛!用不着一整夜的。
心不甘情不願,兩個人在一起也尷尬。
寧璟理解她,故從不說什麼。
自從兩人有了這層關係,話說的越發少了,有時候,甚至相顧無言到半夜。
與此同時,默契倒是飛速見長,往往彼此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在她離去后,他會獨自在房裏待到天亮。
那半夜自是睡不着的,不知為何,待在她躺過的地方,他就是不想那麼快離去。
只是,今日,他小心機地讓她留下來了。
若非如此,也不會被厲淳抓了個現行。
他承認,這次事件,有他在暗中推波助瀾。
十年了,他等的太久了。
這些年,他默默將宋汐的變化看在眼裏,覺得時機到了。
她看似冷漠,實則心軟。
這麼些年,他未曾娶妻生子,反而無怨無悔地為她付出,她嘴上不說,心裏可記得。
愧疚夾雜着心疼,雖不是純粹的感情,倒也足夠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份複雜的感情,終究會演化成他想要的情誼。
她游移不定,缺的只是有人推一把。
十年了,難道不足以證明他的心嗎?
在這份感情里,他看似付出得最少,實則最難熬,沒有他人的轟轟烈烈,生離死別,卻最是考驗人的耐心。
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十年如一日地默默堅守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呢!
他對不起風宸,風宸也恨他覬覦他的心上人。
但同時,風宸也是最好拉攏的對象。
不是他心最軟,而是他,最愛宋汐。
宋汐要活下去,就不能沒有他。
作為蓬萊島的主人,即便他與宋汐是好友,也沒有義務為宋汐奉獻一生,既然奉獻了,他就有資格索取相應的報酬。
這是一筆公平的買賣。
聰明的風宸,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比任何人都要講道理,即便這對他來說無比殘酷。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他不可能為了成全別人的幸福犧牲掉自己。
聽他如此說,風宸的神情瞬間就委頓了,他扯了一下嘴角,似乎連話也懶得說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寧璟也不糾纏,點點頭,站起來道:“你好好休息,我,等你的消息。”
他不擔心這事會有什麼變故,相反,風宸還會將這件事辦的很漂亮,他需要的只是時間。
風宸抿了一下嘴角,偏過頭,不再看他。
直到寧璟離去,風宸在轉過頭來,頭一低,臉龐便埋在了陰影里。
“主子,您可以拒絕。”遲疑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旁,單膝跪在地上,仰着臉心疼地看着他。
這幾年,他早就不攬事務了。
因為他明白,這江山,是宋汐和厲淳的江山,跟他主子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他再操勞,也是為他人做嫁衣。
倒不如多點兒時間陪着主子,即便幫不了什麼,至少,他悶了,還可以陪他說說話。
他今日,是這樣的委屈,若是沒有人在身邊陪着他,會很難過的吧!
“不!”風宸卻抬起了頭,眼角微微泛紅,目光卻無比堅定,“她需要他。”
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位聰明絕頂的舊友,有一天會將他引以為豪的智謀手段施展在自己的身上,這麼地果斷,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