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兵馬司
尖銳的警報聲驚倒全場的人,朱標的反應稍慢一拍,他從沉思中醒過神,驚愕地扭頭四顧,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在他前方,那名軍官也扭頭看來,兩人目光碰撞,軍官的表情出現細微的變化,顯然也認出了他。
朱標腦中迅速轉念,他敏銳地發覺自己陷入了危機,因為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異類,別的土著民或許不在乎與眾不同,他卻沒有那個底氣。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學其他人就地卧倒;要麼學那軍官裝作若無其事。
他選擇了後者。
迎着那軍官的注視笑了笑,朱標剛要打招呼,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從頂上傳來,兩人不約而同抬首,看到一個巨大的金屬方塊由天而降,朝着兩人直砸下來!
“小心!”
不知是誰喊出了這句話,但警告來得太慢,那方塊降落的速度比看起來更快,須臾之間便來到兩人頭頂!
龐大的陰影將朱標籠罩其中,他哪裏體驗過這種生死一線的刺激,腦子裏頓時變得空白,呼吸驟停,心跳失常,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眼看就要被沉重的金屬方塊砸成肉泥!
人影晃動,“轟”一聲驚天撼地的巨響,倒地的所有人閉緊眼睛捂住耳朵,在大明基礎教育多年洗腦的作用下,沒有一個人敢抬頭偷看。
又過了許久,人們耳朵里白噪音散盡,不再嗡嗡作響,終於有一些不那麼安分的年輕人按捺不住好奇心,郭大路抬起半邊臉,偷偷看過去。
他看到場中多出一個十米見方的巨大金屬塊,像一座體積呈方形的山峰,將安檢門前排隊的人流硬生生切斷成兩截,那頭是已經完成安檢的幸運兒,這頭是尚未排到的倒霉鬼。
中間的人呢?郭大路倏地想起:朱小弟在哪兒?
難道都被壓在了下面!?
…………
……
千鈞一髮之際,白長驅這些日子的“教學”發揮作用,朱標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在大腦變成空白以後,本能當仁不讓地接管了身體。
他下蹲、前仆、翻滾,三個動作一氣呵成,與方塊下降的速度僅差毫釐,險之又險地逃脫絕境。
方塊落地砸出轟然巨響,朱標抱頭蜷縮成一團,等到噪音稍弱,連忙睜開眼睛爬起來。
他不像真正的大明子民,沒有敬畏心也不懂規矩,不明白的事就想要把它弄明白,因此迫不及待地湊過去看那個金屬塊。
十米見方的金屬塊,表面呈現銀灰色,似乎是個實心的立方體,朱標伸手輕觸,表層的顏色卻以他的指尖為中心迅速褪去,不過四分之一秒,金屬塊的其中一個平面便成了無色透明的玻璃牆。
牆外站着朱標,牆內有另一個人皺眉望出來,正與他四目相對。
是那個軍官!朱標驚訝地看着他,他們之間的距離越近越顯出兩人的身高差,此刻他必須拚命後仰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有點無奈,有點心煩,似乎還有點好笑……
兩人中間隔着那堵透明的玻璃牆,朱標掉轉目光望向軍官身後,天花板和其它三面牆仍然是不能透視的銀灰色,地面卧倒着幾個人,依稀是排在他前方、軍官後方的旅客。
原來是這樣,他很快明白過來:這個“金屬塊”當然不是一個真正的實心金屬立方體,而是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牢籠。
牢籠從天而降困住了軍官和幾名旅客,本來也該困住他,幸好自己身手敏捷,居然在不可能逃脫之際順利逃脫……朱標得意洋洋地想,這玩意兒當然比不了白長驅的火球。
那軍官伸手敲了敲玻璃牆,似乎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朱標退開一點才看向他,這樣不用抬頭抬那麼累。
他嘴巴動了動,卻聽不到聲音,朱標推測這牢籠也有隔音功能,盯着他的唇形使勁看,猜想他要說什麼。
“金……絲……我?”
金絲猴知道,“金絲我”是啥?
“你說什麼?”朱標搖搖頭,“我不明白。”
那軍官並不氣餒,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遍,故意把口型放大誇張,朱標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不相干的念頭:他有虎牙耶……
一陣腳步聲打斷他們的交流,朱標下意識地循聲回頭,看到一支古怪的五人小隊,像人又像機械人,間隔整齊地排成一列,同手同腳,“哐哐哐”地小跑過來。
這什麼?朱標想,臉上盡量不露出好奇的表情,有點戒懼地盯着他們走近。
再近一點就能分辨出來:他們應該是人,但是在體表穿了一套機械骨架,腦袋上還戴着密實的金屬頭盔,從頭到腳沒有一點皮膚裸/露在外。
那軍官又敲了敲玻璃牆,其實他這種行為沒有實際作用,朱標根本聽不到敲擊發出的聲音,可他沒想到的是,那孩子卻像是和他心有靈犀,立即就轉回頭看過來。
囚籠里光線暗淡,對比之下,站在外面燈光中的朱標明亮眩目,亮晶晶的大眼睛,眼角天然下垂,睫毛仰起來看人,天然就帶了三分毫無來由的信賴。
軍官看得怔了一怔,他對這孩子本來有點生氣,自己為了救他從安檢門前返轉,結果他倒逃脫了,自己身陷囚籠。
說出去會被那幫傢伙笑死,他苦澀地想,那一瞬間自己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救他?魯莽、白痴、不知所謂,完全是一種未經思考的本能行為。
此刻朱標看着那軍官,軍官也看着他,兩人隔牆相望,彼此都沒辦法把意願傳達給對方。
那支機械人隊伍很快跑到面前,全體立定,當頭那位舉起右手,身後的其他人立即散開,訓練有素地從四個方向包圍住金屬塊和旁邊的朱標。
當頭那位把舉高的右手放低,垂到腿邊,“咔”一聲,從小腿部位的機械骨架上取下一把槍。
“兵馬司辦案,”他的聲音隔着頭盔悶悶地傳出來,“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