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妙玉(三)】

25 【妙玉(三)】

與隋意的清閑相反,林海從這一晚開始,要擔心的事情增加許多。

除了二十歲那年決心輔佐的主子最後悲慘的結局,太過“早熟”的女兒也讓他憂心不已。只是再煩悶再無奈,都只有等到明年花朝節時才能分曉。

就像隋意看出來的那樣,林海的確是半信半疑。不是懷疑自己女兒所作的夢,而是懷疑夢中之事不過碰巧遇到一件罷了。

匆匆結束姑蘇的行程,在底下幾名心腹不解的目光中,林海返回金陵的家裏。

金陵林府這裏用的僕人都簽了死契,卻沒有林家幾代傳下來的家生子。當時林海只對好奇的賈敏謊稱,他接手后不善後宅瑣事,反而讓那些祖輩就在家中當下人的世仆們串連一氣。私下在銀錢上動動手腳也罷,居然打着林府名號在外胡作非為,為免日後自己為官時被抓把柄,便將他們全數打發出府,重新找伢人買進簽了身契的新仆。

賈敏有自己從賈家帶來的人手,沒有林府老僕們的制肘,正好合了她的心意,也沒再多打探真相,快樂而迅速的將自己心腹往重要職務上安排。

以賈母愛掌控的個性,賈敏自幼即不親近照顧她的奶嬤嬤,嫁入林家后雖也有兩名陪嫁的嬤嬤,卻在賈敏面前說不上話。年輕姑娘不懂得照顧身體,一開始從賈家換到林家就沒調適過來,再之後林海調派到金陵,北人南居水土不服,體質上轉變的更不適宜受孕。

林海原本就已有妻有子,不在意賈敏會不會生下林家子嗣,反而還有些擔心兩人有孩子之後,將來賈家若與反賊有牽扯,容易被太子猜忌自己。

心中有愧的林海,壓下心裏的那份矛盾,安慰多年無孕的妻子,只稱自己家的子嗣本就艱難,讓她不要多心。

一拖拖到快入三字頭,賈敏驚覺不對,才着急起來。寫信向賈母求助后,由榮國府那裏來了兩名由宮裏出來的嬤嬤,負責她的日常作息與飲食葯膳。同時還來了一名民間專治婦科病的大夫,據說是賈母託了人情尋來。

在多重的努力下,賈敏終於以三十歲的高齡,懷了嫁人之後的第一胎。

只是她的年紀過大,懷相併不好,大夫勸她卧床少動。又怕成日卧床胎兒過大易造成難產,再讓照顧飲食的嬤嬤控制每日飲食,惡性循環下來,生產時也許不會遇上胎兒過大的問題,卻可能嬰兒會有不足之症。

再說林海見到賈敏虛弱卧床的模樣,安慰幾句,又編造的與她說了些姑蘇的事,看到妻子臉上的倦意,體貼的離開。

回到書房后,林海先是提筆寫了封信給太子,想了想,又將兩頁信紙放入火盆中燒成灰。想起賈敏的臉色以及賈府請來的大夫所言,又比對夢裏面的那名病弱多病的林黛玉,孩子雖未出生,但按照如今母體的狀態,他已經七八成相信夢裏的預言。

當年壯志雄心,想着自己身為男子,不過再娶一位妻子,怎麼樣都吃不了虧,腦袋一熱應下太子出的餿主意,十多年來就這麼兩邊來來回回的過日子。知道太子的結局,此刻若問他后不後悔,大概無法開口說“不悔”二字。

無論自己女兒的夢中對未來預言的準確度,賈母偏疼二房、北靜王與賈家交好、賈政二兒子銜玉而生、賈珠的身體似乎真有些虛弱……越是回憶起夢中的情節,越是無法不去相信。

林海將自己還記得的內容隨手寫了下來,一些記不清楚的,打算下回再仔細向女兒詢問。不提夢裏的情景有些模糊不清,只從每個人可能發生的一些事情,來推估之後可能會面臨的一些狀況。

暗中被四王八公戲稱錢袋子的薛家,將來因當家人的死亡而敗落,到是仗有賈家與王家,好歹派了賈雨村將薛蟠的罪行抹去。秦可卿的死亡與賈元春封妃使用的雙字,其中的關聯性也值得推敲。再來是被馮紫英避重就輕轉了話的鐵網山事件……裏面真真假假,着實難以論斷。

“就算全都是真的,從表面上,還真是撲朔迷離。”一個時辰之後,林海微微一嘆,放棄抽絲剝繭。“但無論如何,就目前來看,找出異姓王的那些兵馬與財寶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如何讓太子順利繼位。”

在林黛玉降生前,林海又回了姑蘇一次。對家人說有大師批過女兒的命,想帶妙玉到吳縣的蟠香寺上香,再給那裏的主持看一看。

順風耳的隋意聽了林海的借口,只是翻了個白眼,無論如何,她今生是不會再出家了,尤其還不當女冠當尼姑的出家人,她敬謝不敏。

在蟠香寺附近的客棧安置好行李,林海看了看天色,果真讓手下駕車往郊外的寺廟趕過去。

“爹爹難不成真要我在六歲時出家當尼姑?”當車裏只剩父女二人時,隋意壓低聲音問。這可真不是她有妄想症,而是書中那位妙玉,也在六歲開始了帶髮修行的苦日子。

“妳胡思亂想什麼!那裏有位師父是太子的人,日後若有什麼,妳可以找他。”林海說著,遞給隋意一枚黑白相間、只有她一半手心大小的玉牌。“這是信物,平日收好別給外人瞧見,嗯,妳三位兄長那裏也別露了底。”

“知道了。”隋意也不矯情,仔細研究也沒瞧出朵花,才將玉牌收進內袋。既然不是因為要按劇情走,又單獨把她帶出來,腦筋一轉便肯定的說:“爹有話要問我?”

對於女兒突出冒出來的的話,林海表示他已經很習慣了。既然話已起了頭,他便趁機又細細問了故事裏面的細節。

能夠記起的隋意都沒隱瞞的詳說,同時還背了一段林妹妹的葬花詞。以她的腦袋是記不全的,能夠背了大半,還是因為它被連續劇改成歌詞的關係。

“說二舅兄竊居榮禧堂到是有些過了,他夫婦二人的居所只是離榮禧堂最近罷了。岳母疼二兒子,全府上下,就那裏離着最近。至於榮禧堂那處,以榮國府各人目前的爵位與官位,可沒有人敢往那裏住下。”

隋意不置可否,反正該說的她都說了,如果這裏的林海還是如原著里的結局……搖了搖頭,暫時不願往下想。好歹,等林小弟過了第一道坎再說別的。或許真到無法收拾,連林海一同打包。也許在危急存亡之際,兩影會網開一面……吧。

其實,有了上一世的經驗,或者說有了上幾世的經歷,隋意對於海外根據地什麼的,興緻高昂。

皇帝是什麼?就是沒有疑心病,坐久了那位子也會有疑心癌的患者。

不提馮紫英那一世,好歹有忠順親王從中開解,就說薛寶釵時的王子騰吧,不但沒親兒子傳承,連嗣子都因為種種考慮而沒過繼,仍然被兩代皇帝派了密探監視一輩子。

薛家是王子騰四十歲之後極親近的姻親,就“榮幸”的以商戶的出身受到“全程關注”。

哪一天太子真的翻盤了,林海就算是跟着他打拚大半生,之後也絕對免不了活在沒有私隱的生活里。

父女兩人,一個想着如何讓太子登基,一個想着太子登基后卸磨殺驢時該如何撤到海外,不知不覺間,便抵達目的地。

還是車外心腹招呼幾聲,車裏兩人才回了神。

隋意不滿七歲,也沒戴帷帽,只是微微低着頭緊跟着林海。至少在外人看來,還是有些大家閨秀的姿態。

依照一般香客的路線,林海一行人並沒有太過突出的舉動。只是上過香求了簽之後,林海領着隋意到解簽處,在一名眉心長黑痣的中年和尚桌前坐下。

隋意也不理會兩人打的禪機,只是假裝好奇的四處張望,但目光多半還是停在這名師父身上,將他的相貌牢記於心。

大殿裏仍有三三兩兩的香客上香求籤,誰也沒對這張桌邊的三個人好奇,而僧客二人除了有關讖言外,多餘的話半字不提。

‘除了太相信太子一家,其實林老爹還是挺有危機意識的。’隋意觀察半天,才在心裏作了評斷。

林海直到林黛玉出生,確定夢中之事又有一個證明,才藉著進京述職之便,把紅樓夢的大概與太子說了分明。

雖與太子結識甚早,又為了太子娶了賈敏,足可見林海對太子的信任與支持,可是想到夢中的前景,他還是替自己女兒遮掩一番,稱說自調派至金陵,陸陸續續作起異夢,夢裏幾件事都與現實吻合。

太子自幼受到皇帝親爹的教導,許多事情比其它兄弟都看得深遠,這幾年愈過愈為艱難,一方面是子長父老,二方面是兄弟都有自己心思,再加之宮裏出入不便,與外界有些隔絕,思維上更容鑽牛角尖。

現在林海的話無疑是當頭一棒,預言什麼的先不說,只說太子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細品幾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大約能瞧出皇帝心態的變化,也弄明白他一直以來走入了誤區。

身為一國儲君,子幼父壯時是能傲視手足們的優點,現在子壯父老,若表現太過優異……嘿嘿,就是太子的原罪。

想通了關鍵,太子的心態放鬆不少,微微提起嘴角。“你提到什麼私生女秦可卿的事,沒有,孤肯定的說沒有。身為堂堂一名太子,府里還養不下一名姬妾一個女兒?”

不管心裏如何的“皇室人”,表面上太子與林海的交往方式,素來是朋友相交,孤這個自稱不太常見。偶爾說了,不是因為生氣,就是帶着戲謔。

此時嘛……

林海瞄了太子一眼,才笑道:“我也覺得不太可能。還不是因為她為關鍵要角,所以才會與殿下確認清楚。換句話說,她若非流有皇室血脈,那麼生了雙富貴眼的賈家上下,為什麼把她捧在手心裏?”

“應該也不是我那些兄弟的。”太子想了想才回答。頓了頓,仍壓不下好奇的問:“說了半天,秦邦業真有位相貌不差的女兒嗎?”

“我一回京就讓底下的人去查過了,也確實是從養生堂抱來的。如今大約十一二歲的年紀。”

“你說,會不會與……那位有關係?”

“人都死了快四十年,啊,殿下是指他的孫輩或者屬下的後人?”

“當年賈代善多與他親近,賈代化明面上沒有參與,不過兩位賈國公,一明一暗也是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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