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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即將來臨。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早晨,當城堡里的人從睡夢中醒來,發現窗戶霧蒙蒙一片,抹開一看,大片雪花在風中飛舞飄落,窗外的天地變成了一片銀白,窗檐下掛着一串串晶瑩的冰棱。

寒冬和暴風雪將人們困在了城堡之內,這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更多的衝突和意外,顯然孩子們的精力無處發泄。不過也有不少人是因為病倒而被送進校醫院的。放假前幾天校醫院的病床就被佔滿了,德溫特先生幾乎快忙不過來——這直接影響了傑維斯先生的心情指數,因為他的好友不能與他共享下午茶時光。這就導致了更多學生不幸預定了假期后的禁閉名額。而比起銬住他們的手腕吊上幾晚,傑維斯先生更樂意用繁重的體力勞動作為懲罰:比如拋光城堡里全部的鎧甲,或者為每一截樓梯扶手除污上蠟。

猛烈的風雪讓遞送郵件的貓頭鷹顯得格外疲憊,它們大多數東倒西歪的送到了郵件后連食物都不叼一口就忙不迭飛出了大廳,生怕被立刻派出去送回件。奧希恩是少數依然沉得住氣的貓頭鷹,它甚至還從阿不思盤子裏多叼走了兩條培根,不緊不慢地咀嚼吞咽,等着主人讀完信,確定他沒有立刻回信的打算,才展開翅膀晃悠悠地返回位於西塔頂的貓頭鷹棚屋。

那封來信來自他的母親坎德拉,是對他前一封信的回復,她預祝他在學校度過一個充實快樂的聖誕節假期,並告訴他不必擔心阿布弗思,她已經拜託他們的霍諾利亞嬸嬸去車站接他。

阿不思謹慎地將母親的信疊好收起來后,略微鬆了口氣。

是的,就跟前三年一樣,阿不思早在一周前就在梅樂思教授用來登記留校過節的學生名單的羊皮紙上籤了名。不過他完全沒想到阿布弗思在得知此事後會大發脾氣。

“你又要留校過節?“阿布弗思直接在走廊中間就對他嚷嚷開了。“自從你上學后就從沒在學年中間回過家!”

“——你從沒在學年中間回過家?”亞倫·波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你瞧!”阿布弗思氣憤地一揮手。“別想擺出什麼你要專心於學業之類的借口!.還有一年半呢!”

“我並不想,阿布弗思。”阿不思說,“但是我們都回去的話,母親還得分心照顧我們。她已經很辛苦了。”

“我不需要照顧。”阿布弗思抱着胳膊說。“而且我還可以幫忙照顧阿利安娜——”

“阿布弗思。”阿不思打斷他。

阿布弗思雖然不樂意,但還是閉上了嘴。

“阿不思也有道理,阿布。”亞倫說。“你這趟回去,鄧布利多夫人還得來回接送你。”

“你到底是站哪一邊的!”阿布弗思一把攥住他的領子吼道。

“我為什麼要選邊站?”亞倫困惑地眨了眨眼問,“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呀?”

“別這樣,阿布弗思。”阿不思小心地掰開阿布弗思的拳頭。“我理解你想回去,因為你想念她們,我也是。”

“才怪。”阿布弗思氣哼哼地說,“你除了自己誰都不想。”

阿不思挑起左眉,“別說氣話。”他頓了一下然後說:“母親來信說會讓霍諾利亞嬸嬸去站台接你,做個好孩子,別激怒她,你知道你們的脾氣有多相像。”

“我才不像她呢!”阿布弗思瞪着眼睛說,“那個老女妖!”

“你不該那麼說自己嬸嬸,阿布。”亞倫說。

“是的,”阿不思眨了眨眼睛說,“你不該那麼說——”

“哦,閉嘴吧,你們兩個!”阿布弗思怒吼道。

等阿布弗思像一頭好鬥的公山羊一樣氣沖沖地離開之後,亞倫對阿不思說:“我想他只是真心希望能跟你一起過聖誕節。”

阿不思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說:“約翰跟你一起回去嗎?”

亞倫搖了搖頭,“弗里蒙特患了智慧熱,所以我們今年在綠溪谷過聖誕。”他說,好像這樣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而阿不思深以為是。

等到放假,很多人都返家跟家人團聚,往日總是人來人往的樓梯和走廊變得空寂下來。

但此時的城堡是阿不思最喜愛的。寢室完全屬於他一個人,公共休息室也顯得比平日更寬闊、明亮,最重要的是,罕有的寧靜。他能夠安心地佔據壁爐邊那幾把最舒服的扶手椅,一邊看看書做做筆記,一邊用烤叉串起棉花糖或者乳脂軟糖在爐火上稍加烘烤,沒什麼人會在這時抱着作業用一堆只要認真聽課就根本不會存在的簡單問題打擾他,生活不能更美好了。

唯一的遺憾是,菲尼不在這裏。他的母親實在太想念她的男孩們,非讓他和小阿圖魯斯一起回家不可。

聖誕節當天的早晨,雪終於停了,收拾好他收到的那一堆糖果和書本之後,阿不思穿戴整齊出門散步。

有許多人在場地上打雪仗、堆雪人,或者在結了一層堅冰的湖面上溜冰。很多麻瓜出身的一年級新生被巫師版本的打雪仗震驚了,儘管在一開始他們大喊着“作弊可恥”,但很快自己也掌握到竅門后,就不亦樂乎地大聲念着咒語揮舞着魔杖指揮雪球攻擊敵方。

阿不思揮了揮魔杖,彈開那些飛向他的雪球,從激烈的戰區間安全穿過,來到場地另一頭的看守人小屋。

那是一間由似乎只剩了底層的廢舊塔樓改造而成的小屋,屋頂是木頭跟稻草搭的,狹窄的窗口跟拱門用不大齊整的褐色木板封裝,門板上還釘着一個冬青做的裝飾,高高的門階邊放着一張石弩。

阿不思爬上石階,在粗糙的木門板上輕叩了四下。

片刻之後,場地看守奧格先生拉開了門,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啊,”奧格先生皺着眉頭,一雙黑眼睛透過濃密的灰眉毛看着他“這可真是稀客。”

“聖誕快樂,奧格先生。”阿不思說。“希望我沒有打擾您?”

“說過很多遍不要跟我來這套,小子。”奧格先生說著沖他招了下手。“已經是聖誕節了?我一定是錯過了一整天……啊,進來吧,當下腳下,有白痴寄給我一隻蒲絨絨,但我不記得把它扔到哪兒了。”

阿不思跟在他身後進了屋,順手帶上門,屋裏除了濃重的酒氣之外還有一股混雜的藥草味,他猜測那是來自吊在木樑上的那些成串的大蒜、捆成一束束的精靈耳、薄荷、白鮮和蕁麻。他沒有解下斗篷。

“你不在城堡里等着吃大餐,跑到這裏來做什麼,嗯?”奧格先生在火爐邊的扶手椅里坐下,順手從椅子腳那兒撿起一隻倒在地上的酒瓶搖了搖,然後將那裏面的最後一點兒酒液灌進嘴裏。“我這兒可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

“只是帶了點兒不便讓貓頭鷹遞送的東西……”阿不思說著撩開斗篷,從長袍口袋裏掏出一隻烏亮的大酒瓶,聽到那沉甸甸的液體晃動聲時,奧格先生的眼睛登時亮了。“請允許我再說一遍:聖誕快樂,奧格先生。”

“聖誕快樂,小子。”奧格先生呲着牙接過那瓶普魯士烏木陳釀,迫不及待揭開了瓶塞,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陶醉地嘆息道:“要我說,這才像份真正的禮物。我最好還是別問你從哪兒弄來的啦。”

“並沒有破壞太多條款,請放心。”阿不思眨了眨眼睛。

“你是個聰明的小子,鄧布利多,我不擔心你。”奧格先生戀戀不捨的把瓶塞塞了回去。“你總是知道什麼時候靠你自己,什麼時候該尋求幫助。”

阿不思挑起左眉,“——我有點兒迷糊了。”他說。“您為什麼這麼說?”

“噢,你很清楚。”奧格先生哼了一聲,起身走到房間另一頭的木柜子前,拉開了一隻抽屜。“他在溪谷那邊照顧蜜蜂呢,天還沒亮就過去了——我懷疑他根本沒合過眼。”

阿不思嘆了口氣,“他不喜歡我多管閑事。”他說。“他已經在迴避我了。”

“有些人需要被人撬開殼。”奧格先生說著從抽屜里取出了一隻用皺巴巴的舊報紙包成的包裹,扔給了阿不思。“要不然要朋友做什麼,嗯?”

離開看守人小屋,阿不思呼出一團白霧,他看了眼不遠處喧鬧的場地,然後看向另一邊寂靜的森林。

林間小路同樣被雪覆蓋,積雪讓原本就坑窪不平的道路變得更加難走,儘管有先行者踏出的腳印,阿不思還是走得深一腳淺一腳。他能感覺到有一些冰渣鑽進了他的靴子裏。

站在陡坡上方,他已經能看到約翰,正站在一座蜂房邊上,熟練地用糖水喂那些蜜蜂。

阿不思不明白他為什麼從不會被那些小東西蟄傷——他自己曾經嘗試過照料那些蜜蜂,結果被蟄得很慘,然後被奧格先生和約翰狠狠嘲笑了,他們說那是因為他攝入了過多的糖分,對蜜蜂們來說過於可口。

他站在那兒,並沒有急着打招呼,他不想打擾對方難得的平靜——他看上去確實很平靜,儘管他的臉色看上去依然有些糟。

終於,當約翰合上最後一座蜂房的蓋子時,他發現了他,愣了一下然後沖他揮了揮手。阿不思微笑起來,也沖他揮了揮手。

約翰收拾好東西后,朝他走過來。“找我有事?”他來到陡坡下時問。

阿不思轉了下眼珠,“也祝你聖誕快樂。”他說著,同時朝正打算自己爬上來的男孩伸出手。

約翰猶豫了一秒,然後接受了他幫助。阿不思決定這是個好兆頭。

“謝謝你的《鍊金術入門》。”阿不思同約翰並肩走在樹林間時說,“我以為那本書已經絕版了,更別提是最珍貴的初版——圖書館裏的那本需要到六年級才能借閱。”

“我恰巧有個熟人存了幾本初版。”約翰聳了聳肩說。“你說過六年級想修這門課,所以我覺得你會需要。”

“謝謝你記得。”阿不思眨着眼睛說。“真抱歉我的禮物相比之下有點遜。”

約翰揚起了眉毛,“你在開玩笑吧?”他說,“那座樹屋盆栽棒透了——你是用了變形咒、固定咒和生長咒嗎?那是怎麼做到的?唉,無論如何,貝爾愛死它了,這樣她就不必總孤零零待在溫室里。”

“那就好。”阿不思笑着說。“事實上,有些樹屋的小物件是阿布弗思手工製作的,他在這方面總是很細心而且極有天賦。”

“哇喔,那可真令人想不到。”約翰驚訝地說。“我給他訂購了一些自動書寫羽毛筆,聽說他消耗得挺快。”

“確實是,”阿不思皺起眉頭說,“那些羽毛筆往往因為弄不清楚他到底想說什麼而徹底罷工。”

當他們走出禁林時,話題已經繞到了聖誕大餐上,畢竟這是約翰第一年留校過聖誕節,而阿不思已經是連續第四年,所以他義務勾起好友的胃口。

不遠處的場地上安靜了不少,只剩下幾個貪玩的小傢伙還在合力堆砌一座微縮版的霍格沃茨城堡。結冰的湖面上也沒有了人影,想必許多人都回到了城堡里弄乾衣物暖和自己,等待即將上桌的大餐。

終於,在走進城堡之前,阿不思決定是時候切入主題。

“我之前跟奧格先生聊了聊,”他說。“他看上去有點兒擔心你。”

“擔心我?”約翰眨了眨眼睛,“為什麼?”

“他覺得你遇到了點兒難題,而你打算自己解決。”

約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大多數人都這麼做,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有些時候不必非要自己獨力想辦法。”阿不思說。“當我需要幫助時,我也會找人幫忙。”

“但我並不需要幫忙。”約翰說,雙眼始終閃避他。“我能自己解決。”

阿不思知道這樣下去只會讓約翰再次溜走,想到菲尼臨走前磨人的嘮叨,他只能重整旗鼓。“還記得霍格莫德周歸來后的晚上,我遇到的小意外嗎?”當他們穿過一條無人的走廊時,他問約翰。

“嗯哼,”約翰點了下頭,“你想說什麼?”

“我撒謊了。”阿不思告訴他,謹慎觀察着他的每一個細微反應。“那不是什麼意外,有某個很糟糕的東西跟着我回到了城堡,而它在找尋什麼。”

約翰的步調明顯亂了,“你在開玩笑。”他假裝不在意地說。“這是聖誕節不是萬聖節,講鬼故事似乎不合時宜吧。”

“噢,我也希望我只是在講故事,約翰,因為它並非衝著我來,”阿不思說,“它在找——某個人。”

“如果這是個玩笑的話,肯定是你最糟糕一個。”約翰眨了眨眼睛說。

“這不是玩笑也不是故事,約翰。”阿不思邁了一大步然後轉身攔在了約翰面前,這兩年約翰沒怎麼長個兒,讓阿不思在身高上有很大優勢。“你很清楚這一點。”

“我全無頭緒,阿不思。”約翰揚起眉毛,毫不示弱地仰頭用那雙一藍一綠的眼睛看着他。

“告訴我,”阿不思挑起左眉,用力抿了下嘴唇然後問:“那天你在蝙蝠棚屋見到了什麼?我知道你跟格魯澤的死沒有關係——但你肯定遇到了什麼。”

約翰死死盯着他,半晌沒有吭一聲。

就在阿不思以為約翰不會再開口時,他突然說了一句:“捕風捉影。”

阿不思皺起了眉頭。

“除此之外我沒什麼別的可說,”約翰告訴他,“我驚慌了,我逃了。就是這樣。”

阿不思知道約翰沒有撒謊,他很聰明,他玩了某種語言上的小花招。他可以肯定約翰有所隱瞞,但在他能夠問出更多問題以前,炸雷般的一聲巨響震驚了他。

“什麼——”他還沒說完,又是另一聲巨響,緊接着一聲接着一聲,在走廊石壁間回蕩,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了腳下的地面在晃動,隆隆的巨響之末,是一聲真正可怕的地動山搖般的巨大響動——整座城堡都在晃動,阿不思一個不穩跟約翰撞在了一起,一些灰塵從頂上落下來,直到晃動停止之後很久,那巨響的回聲依然在走廊間回蕩。

阿不思跟約翰互看了一眼,他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純然的震驚,他相信自己也是一樣。

“發生了什麼?”約翰皺起眉頭,抹去臉上沾到的落灰。

“不知道,”阿不思回憶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感覺像是從樓梯間傳來的。”

說完他們再次互看了一眼,然後一同拔腿往樓梯間奔去。而途中阿不思不禁注意到,那些沒有窗戶的封閉走廊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有人經過時點亮燈火,它們保持着冷寂的昏暗。

城堡里沒有一絲燈火的光亮。

周圍的一切變得如此死寂。這令阿不思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就好像一座沙漏被施了冰凍咒,一個巨人停止了呼吸。

當他們來到通往樓梯間的門廳入口時,已經有不少人聚在那裏指指點點,而當阿不思和約翰從那一小撮人群中擠過去后,他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樓梯間一片昏暗,僅僅藉著幾處平台透出的微弱光亮才能勉強看見:所有那些移動的樓梯都摞在了一起,從下層地窖一直堆上去,有些扶手被撞斷了,有些樓梯尷尬地嵌在另外幾座樓梯的縫隙之間,還有些樓梯被撞擊得看上去難以復原了——這完全是難以想像的災難般的景象,掛滿樓梯間的那些畫像都在震驚地大叫或者呼救,很難分辨有沒有人被困在樓梯中間或者在事故中受傷,但是廢墟之下的地窖清晰地傳出了幾聲呼救。

阿不思拉住身邊一個胖胖的戴着級長徽章的赫奇帕奇學院的女學生,她看上去完全嚇呆了。他記得她的臉,好像是叫史密斯。“有人去找傑維斯先生了嗎?”他問她。

“什麼?呃……我不知道。”她一臉茫然地回答。“我們該通知比瑞教授嗎?”

“我想該有人先去通知德溫特先生。”約翰眯着眼睛朝上方看了看。“似乎有一個被夾在縫隙里了。”

阿不思正準備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聽見下方不遠處傳來一到熟悉的聲音:“嘿,約翰?阿不思?是你們嗎?”

“多吉?”阿不思嚇了一跳,他眯着眼睛朝那邊看去,只能看到一座傾倒過來的樓梯下方一團漆黑的陰影。“你還好嗎?你受傷了嗎?”

“不,我想沒有,”多吉大聲回答,“但我想我被罩進了籠子裏。”他說著似乎做了什麼——不論那是什麼,結果糟透了,因為只聽吱呀一聲,樓梯間再次震動起來,上方的那些樓梯又一次晃動着向下挪移,發出一連串可怕的聲響。

直到一切再次靜止下來之後,令阿不思揪緊的心臟稍稍鬆了口氣的,多吉再一次說話了,只是這一次他的聲音要微小許多:

“呃,抱歉,顯然晃動這些扶手不是個好主意。”

“噢,埃菲亞斯。”阿不思嘆着氣揉了揉額角。

“傑維斯先生和迪佩特教授他們來了。”約翰扯了扯阿不思的胳膊說。

他回過頭,正好看見人群分開,將發須皆白的副校長和短髮烏黑油亮的管理員讓到了最前方,他的院長梅樂思教授緊跟在迪佩特教授身後,兩人都穿着看上去舒適並且比平日略微華麗的長袍,顯然也剛從節日的愉悅氣氛中被強拉出來。

“有人困在裏面嗎?”迪佩特教授首先問。

在他發問的同時傑維斯先生已經揮動魔杖向昏暗的樓梯間裏發出了一道偵測咒,銀藍色的光紋如同水面的漣漪一般在空中擴散開。

片刻之後,傑維斯先生對迪佩特教授說:“有兩個被困在上方的縫隙里,其中一個似乎傷得很重,下方的平台那兒有一個,可能還有人被困在地窖以及樓上的走廊里。”

“去把德溫特找來,還有哈金斯。”迪佩特教授說。

“哈金斯教授在校長那裏。”傑維斯先生回答。

“那就把校長一起請過來!”迪佩特教授大聲說。“他們都是魔咒運用方面的專家,首先得想辦法把被困的學生救出來。”

“發生了什麼,教授?”那個女生級長史密斯聲音顫抖地問:“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們會弄清楚的,史密斯小姐。”迪佩特教授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她的臉,然後是她胸前的級長徽章。“而你的任務是振作起來,擔起級長應有的責任,組織所有人到大廳里去。”

“但是教授……”

“現在。立刻!”

史密斯立馬噤聲了,轉身跟其他幾名在場的級長一起驅散圍觀的人群,讓所有低聲議論的學生往門廳移動。

“您認為我們應該通知魔法部嗎?”阿不思在跟隨人群移動時聽到梅樂思教授低聲詢問迪佩特教授。

“不,暫時別讓部里知道。”迪佩特教授回答,“那個哨兵已經離開了嗎?”

“是的,就在今天早晨……”

就在他走得太遠而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之後,阿不思側過頭,打算跟約翰說話,卻發現他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的神經跳動了一下,整個人緊繃起來。

阿不思藉著身高優勢越過竄動的人頭四下張望,昏暗的門廳並不利於他搜尋某個特定目標。但他還是足夠敏銳地捕捉到一道從通往變形術教室的走廊入口那兒消失的身影。

他收回目光,掃了一眼不遠處幾個維持紀律的級長——總共也不過七個人,其中四個還都是赫奇帕奇學院的,儘管沒有被困住的留校人員不過百來人,也足夠他們忙亂起來。

於是,趁着最敏銳的拉文克勞七年級的級長文·張因為匆匆穿過門廳的布萊克校長、哈金斯教授和其他三位院長而分心的時候,阿不思鑽過人群間的縫隙,溜進了那條通往變形術教室的走廊。

他當然不會認為約翰的目的地會是變形術教室。

所以他一轉過彎,就透過走廊一側的第一道拱門往中庭望去,然而他僅僅來得及捕捉到越過中庭在對角處的走廊盡頭一閃而過的身影。

阿不思謹慎地確認了一遍附近沒有其他人,隨後便迅速穿過中庭,跑進了對側的走廊,朝着約翰消失的方向追去。

沒有了石台上燃燒的火焰和壁燈的光亮,刮著穿堂風的走廊變得寒冷刺骨,緊閉的教室門也被凜冽的寒風吹得咔噠作響。他在走廊盡頭左轉,經過一條半封閉的走廊時注意到右側那個少有人出入的狹窄庭院積雪的地面上有一道清晰的腳印。

阿不思有些困惑地彎腰鑽過拱門前那棵老櫟樹茂密但低矮的樹冠,走進了那處偏僻荒蕪的庭院,在這處庭院另一頭坐落着一座高塔——但是沒有入口。他聽過一些傳說,說這座塔原先被用作監獄,塔的基底一直通往地下深處。

但是如果約翰的腳印終止於塔樓前的雪地中,就意味着這裏一定有某一處入口。

阿不思仔細地檢查着足跡盡頭的那一處塔底的石壁,用魔杖尖端輕輕敲打了幾塊石磚,隨後又用了幾道用於檢測隱藏的魔法機關的咒語。

片刻后,他終於發現了一些殘留的魔法痕迹。

仰頭往高處張望,他能隱約看到突出塔壁的石像鬼雕塑的輪廓。

阿不思眯起眼睛瞄準之後,擲出了一道魔咒,伴隨着一道金色的光束,一條魔法繩索憑空出現在塔樓的石壁上,並在魔法的光芒消失后,輕輕晃動着由高處垂落至他的眼前。

他將繩索的一頭緊緊纏在自己的腰上和左臂上,左手緊抓繩索,右手緊握魔杖。做好準備之後,阿不思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用魔杖點了點左手上方的那截繩索,然後他便在凜冽的寒風中貼着粗糙冰冷的石壁緩緩上升,很快,腳下的庭院就變成了手掌大小的一塊白色。

當他到達頂端時,他小心翼翼攀住石像鬼,爬到了雕像的背上,然後動作謹慎地挪過去,終於翻過城垛,來到了塔頂。

他喘了好一會兒氣,直到心跳略微平緩一些,才沿着積雪裏的那行腳印,走到那唯一的入口前。

阿不思吞咽了一下,確定自己在精神上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之後,他推開門走進了黑暗的塔樓中。

塔樓里的環境還有那些冰冷堅硬的鐵欄杆令阿不思想起了霍格沃茨歷史中較為黑暗的一部分傳說。

明明看不到任何窗口或者縫隙,他依然能感到從盤旋的樓道下方吹來的陰冷的風。

阿不思將魔杖尖端的光亮控制得很微弱,僅僅足夠他看清兩三英尺以內的環境,另一隻手扶着牆壁,他小心謹慎地沿台階慢慢往下走。

他能聽見模糊的說話聲,但是因為樓道中迴音令他無法聽清,在他判斷自己距離足夠近時,他熄滅了杖尖的光亮,扶着牆壁,更加緩慢地向下移動。

“……我從沒有同意過,也絕不會贊同這種事情!有人因此受傷了——不,你當然不會在乎,但是我在乎!”

那是約翰的聲音,但是阿不思並沒有聽到他談話的對象的說話聲。這很奇怪,讓人感覺他好像在自言自語,再配合眼下的環境,這令阿不思不禁感到頭皮發麻。

“——這太荒謬了!”約翰大聲說。“你會毀了這裏——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不要將你的想法強加到我頭上!我不管你怎麼做到的,立刻停止!”

阿不思終於看到了一些閃爍的光亮,看上去像是火光,他走過另外幾節階梯然後終於看到了下方平地,以及牆壁上被火光映照處的晃動的人影。

他來到最後幾節階梯之上,已經能看到不遠處約翰的身影,但仍然無法看見他與之交談的對象。

就在他想靠的更近些的時候,一團火球猛然間向他撲來,

阿不思及時施放了一道鐵甲咒,看着火球在他眼前迸發開來,撲向四周的石壁,捲起了一股灼熱的氣流。

“阿不思!”約翰驚訝地望着他,他身周浮動的火焰令他的臉看上去略有些怪異。

阿不思剛準備開口,卻看到了站在約翰對面的那個東西——一團無法被火光照亮的黑影,彷彿吸食掉了所有的光線的純然的黑暗。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那團黑影突然像捕蟲網一樣張開,繞開了約翰的同時自四面八方朝他撲來。

“當心!”

不用約翰大聲提醒,阿不思早已急速後撤並擲出一道閃光咒,就如他所料的一般,強烈的光亮令那黑影的攻擊受阻——但依然不能完全阻止它,那些章魚腳一樣的黑影慢慢收緊,他用魔法製造的光明正被逐漸壓制。

就在他的防禦潰敗之前,一股灼熱的風席捲而上,伴隨着可怕的野獸般的嘶嚎聲,烈焰幻化成的龍、獅與鷹撲襲並撕咬着那黑影,那熱浪灼痛了他,就在他下意識閉上眼的一刻,一條胳膊攔腰箍住他,拖着他遠離了厲火。

“跑!”

不用約翰再吼第二遍,阿不思轉身就跑,甚至來不及在腦袋裏組織起更多疑問。

火光緊隨他們盤旋而上,照亮了前方的台階。

阿不思覺得自己還從沒跑得這麼快過,並且在看到木門的一瞬間就甩出了魔咒,沒有片刻耽誤,他和約翰一前一後衝出了塔樓。

就在他搖晃着停下來準備喘口氣的時候,才終於意識到並非他的錯覺——

整座塔樓在晃動。

身後的入口裏傳出的可怕嘶吼聲漸漸變成了刺耳的高頻噪音並且越來越響亮,阿不思回頭看去,發現那漆黑門洞四周的空氣中出現了許多藍紫色的閃光。

“……約翰?”他後撤了一步,隨後意識到身後是冰冷堅實的城垛。“我們是不是得——”

“是的。”約翰果斷地說。

阿不思深吸了一口氣,舉起魔杖,但不等他念出咒語,轟隆一聲巨響,身後那木門所連着的樓梯井炸裂開來,許多碎石塊擊在他身上,還有一塊緊貼着他的額角飛過。

還沒等他自強烈的衝擊中回過神,就被人再一次攔腰向後拖去——當他想起身後是什麼的時候,他緊緊抱住了對方的胳膊——

約翰拖着他翻過城垛自塔頂一躍而下。

下墜的窒息感和血液逆流的難受感覺令阿不思再次肯定自己永遠不會喜愛任何高空活動,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下意識用力咬緊了牙關,他一定會異常丟臉地大聲尖叫。

而當他終於想起來質疑對方是否有辦法讓他們安全落地的時候,他意識到已經太遲了,不等他動一下魔杖他們就會落地——阿不思閉緊了雙眼。

下一刻,他感到了猛然的停頓,但並沒有想像之中的強烈撞擊和隨之而來的劇痛,事實上,他感到全身有些輕飄飄的,他覺得在他們停止墜落的同時,裹夾着他們的猛烈風勢依然有增無減。

阿不思小心翼翼地扭過頭,雙眼在狂風中艱難地睜開一道縫,然後他看到青灰色的房頂緩緩自他們腳下向後移動,而空曠的中庭來到了他們下方——

他知道這麼說可能並不准確,但是……他們在乘風飛行。或者說滑翔。

無論如何,托着他們的風一直到他們離地面的高度足夠安全才驟然減弱,下一秒他們就結實地摔在雪地里。

阿不思感到眼前一陣花白。

“……你沒事吧?”約翰先爬了起來,朝他伸出一隻手。

阿不思躺在原地眨着眼睛緩了口氣,然後才握住他的手把自己從雪地里□□。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只是抬頭望着遠處的高空——

他們方才躍下的那座高塔頂端,出現了一團巨大的猶如星雲般的黑影,看上去就彷彿那灰白色的天空被鑽開了一個洞,然後所有光亮被旋轉着吸了進去。

“……在一切變得更糟糕以前,”阿不思舔了舔仍然發麻的嘴唇說,“你可以告訴我這見鬼的是怎麼一回事嗎?”

回應他的是約翰虛弱的哼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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