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

不舍

“難怪什麼?”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款項鏈銀樓只做了一條出來。其實當時店裏其實還有一款類似的珍珠項鏈,價格相對優惠一些,不過明樓先生還是堅持選了這款,說要選自然要選第一無二的。”

“明樓?”我停下筆。抬頭看向她,“不是阿誠嗎?”

“當然不是!”經理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有些吃驚的看着我,“雖然阿誠先生也買了一條項鏈,不過汪小姐的這條確實是明先生親自挑的呢!”

阿誠也買了項鏈?

他是想送給誰呢?印象中他不是一直孤身一人嗎?

想了想,還是把已經簽好的名字劃掉。

“算了,我還是不退了。畢竟是帶過的,你們之後也不好再二次銷售了。”把那張支票撕碎了扔進桌邊的廢紙簍里,“這件事情……”

經理心領神會道:“汪小姐,請放心。我們銀樓對顧客的隱-私絕對保密的。”

“那您忙,我先走了。”說著便拿起她面前的飾品盒,快步走出了銀樓。

這條項鏈的價值比我想像中要高,只怕我這邊退了,那邊明樓就能知曉。可是如今手上只有昨天取出來的五十塊,就算到了香港我也沒有辦法初始資金可以生活下去。

苦惱了一路,剛回到電訊處值班室坐下,阿誠就來了。

“明先生讓我來給汪小姐送些東西。”說著放下手中的食盒,“明先生聽說汪小姐平時工作時午餐都吃得很敷衍,特意讓我從樂圃閬茶樓點了草頭圈子,紅燒肉,說是濃油赤醬的,汪小姐愛吃。”

“還有這個,”將手中的紙包遞到我面前,“知味齋現做的綠豆糕,也是汪小姐喜歡的。”

阿誠這個人,笑得越真誠,心裏的小九九就越多。

看了眼頭戴耳機,低頭認真記錄數據的朱徽茵,笑了笑。

“朱徽茵,你過來。”

見她已經放下耳機站在我面前,起身將她按坐在沙發上。

“我回來的時候聽說你一直在這裏工作,午飯都沒吃。”見她驚訝又無措的望着我,把筷子塞在她的手裏,手中的糕點也放在食盒一側,“樂圃閬的草頭圈子和紅燒肉都做得極好,你嘗嘗。糕點等你下午工作累了可以墊墊肚子。”

見她仍然遲疑的望着我,沒有動筷,我接著說道:“照顧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為新政府工作。你若累病了,我到哪裏再去找這麼認真負責的下屬?”

“是!”見我如此說,朱徽茵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轉身就看見阿誠臉色算不上好看的看着我,也不理會,走出了值班室,還善解人意的幫他們把門關上了。

本來已經快走到辦公室門口了,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折返回值班室。

“阿誠,你一會兒來我辦公室一趟。”

阿誠還站在原處沒有離開。

果然吶,給我送吃的不過就是個幌子而已。

“汪小姐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沒多久阿誠就出現在了我的辦公室里。

“阿誠,你先坐。”笑得真誠。

阿誠眼角抽搐了下,依言坐在我的對面。

“阿誠,你能借我兩百塊嗎?”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眨着眼看着明誠。

這次連嘴角都一起抽了抽。

“那個,你也知道,我上次不是和……鬧得有些不愉快。”對着手指,眼神四處亂飄,一直沒落到實處去,“我一生氣,就把師哥送給我的項鏈給賣了,錢也塞給了路邊的乞丐。”

“賣了?”阿誠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伸手遮住臉,透過指縫看着阿誠,“我現在後悔了想買回來,昨天取了50塊去找她,結果她說讓我拿兩百塊給她才行。”

“50塊?你就把項鏈賣了?你知不知道先生當時……”話說一半,阿誠沒有繼續說下去,“汪家財力不弱,不至於區區兩百都沒有吧?要向我一個管家司機借?”

“阿誠,我叔父一向疼愛我師哥,我怎麼敢讓他知道我把師哥送我的東西賣了?”對他討好的笑了笑,“而且阿誠你一向門路廣,200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是難事吧?”

“好阿誠,幫個忙唄!”

明誠一臉活見鬼的表情看着我,呆了片刻后說道:“好吧,你什麼時候要?”

“今天就要!”見他答應我笑得更開心了。

“今天?”阿誠為難的皺着眉頭,盯着我看了許久,“行行行,我下班了給你送來。”

“阿誠,你真是個大好人!”我就差沒痛哭流涕表示我的感激了,“不過這件事能不能別告訴你們家先生?”

“汪小姐,突然要拿200塊,我平日裏又沒這麼大的花銷,這種事情怎麼能不告訴先生?”阿誠有些無奈的說道。

“那,我們做個交易吧!”我將手旁的熱茶端給他,“你若覺得我說的故事好,就不要告訴師哥了,好不好?”

阿誠放下茶杯,看着我挑挑眉。

“深山中住着一戶人家,平時靠打獵為生。有一年冬天,獵人在雪地中見到一隻狼的幼崽。小狼崽的眼神很純凈,獵人的妻子生了憐憫之心,將它留了下來,每天給他一些熟食吃。

後來,天越來越冷,下起了鵝毛大雪。獵人心善,在院中為小狼崽搭了一個小窩,白日裏,也會讓小狼崽呆在屋中取暖。

小狼崽一天天長大,與獵戶一家的感情也很好,如果不是搖尾巴的時候,很容易就被誤當成了一隻獵犬。

幾年之後,獵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小狼崽也長成了一隻成年狼。狼經常圍在寶寶的小床邊打轉,有時就只是靜靜地趴在那兒看着嬰兒。獵人夫婦早已把狼當成了家裏的一份子,每次看到這一幕總是會心一笑。

孩子漸漸長大,獵戶的年紀也大了,打來的獵物也不如年輕時候那麼多,有時候甚至需要狼自己去捕食。

有一天,獵戶出去打獵,妻子也去了不遠處的樹林裏摘些野果。屋中只留下狼與孩子玩耍。

突然,妻子聽見了孩子的哭喊聲,連忙跑回屋中一看,狼正咬着孩子的手臂不放。鮮血順着狼嘴滴落在地上。見到妻子已經回來,狼連忙鬆開了嘴,走到妻子身邊,腦袋輕蹭着她的小腿。

獵戶一進門,就看到了狼嘴邊的鮮血,已然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他朝着狼舉起了槍,可是當他看到狼只是靜靜地趴在地上平靜的看着他時,就好像看到了當年雪地里那隻眼神純凈的小狼崽,他下不去手。

最終,他只是打落了狼最鋒利的那顆牙,然後放了狼離開,並在圈子周圍築了一道高高的柵欄。好在孩子被咬過的地方也只留下了一道疤痕,並沒有傷到筋骨。

後來,獵戶的身體也不大好了,一家人只靠着妻子摘些野果度日。這時他們發現,家門口常常會出現一些動物的屍體,無一例外的是,屍體的脖子上都有一個深深的血窟窿。

他們知道那是狼替他們叼來的食物。

獵戶老了,狼也老了。人與狼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只不過狼再也沒有進去屋內,只是在院中徘徊,獵戶一家也漸漸放鬆了警惕,重新接納了狼。

這一年的冬天,獵戶一家看到雪地里瑟瑟發抖的狼,一時心軟,將狼放進了屋子,一直到三人皆睡去,也沒讓狼出去。

“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嗎?”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

“你既然會這麼問我,自然是狼趁機吃掉了獵戶一家。”阿誠頗是自得的靠在椅背上,“狼就是狼,永遠也不可能變成一隻忠犬。”

“是啊,一個能對着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下嘴的狼自然不能指望她的心是紅的熱的。”我頗有深意的看了阿誠一眼,“如果這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呢?阿誠還能分辨出來嗎?”

“這樣說給三歲小兒的故事,還需要我來辨忠奸嗎?”說完還挑着眉,搖了搖頭。

“是嗎?”以手托腮,臉上的笑意愈濃,“可惜,做主的是那個女主人,而不是你阿誠。”

“汪處長,”阿誠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這樣膚淺的一個故事都能被你當做歷史典故似的說一遍,你這說書的本事實在是不敢恭維。”

“你這什麼表情?你給我說清楚!”我竟然看到他臉上毫!不!掩!飾!的鄙視。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等你們因為孤狼而失去明鏡的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沒什麼意思,”阿誠又是那副笑容滿面的樣子,“我只是在想那兩百塊錢……”

“別啊,阿誠。”我迅速坐回椅子上,規矩的像個小學生,“我明天就去跟說書先生學習,下次一定說個好聽的給你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下次我再提醒你們一句,我跟你姓!

“成交!”

看着阿誠出了門,我才伸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臉。

其實賣項鏈這種拙劣的借口,我知道根本騙不了阿誠,可是我已經沒有辦法了。

汪叔父是斷然不能相信的。若被他知道了,只怕是鎖也要把我鎖在家裏。到那時,我再難離開上海半步。

至於明樓,我只能賭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可以讓他改變對汪曼春的一些看法。或許他會默認我的離開。

揉了揉有些發熱的眼眶。

大約是因為眼看着要離開了,心裏總是覺得酸酸的。

在這裏,雖然每天都要擔驚受怕,可是每個人都是我所熟悉的。南田洋子,梁仲春,朱徽茵,汪叔父,明誠,我可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至少我了解他們,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會做什麼;雖然汪叔父對汪曼春是也非全然是真心,可是畢竟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哪怕是明樓,在這樣的時刻,都會覺得莫名的親切。

他們,是汪曼春在這個世界僅有的親人了。

哪怕這兩個人對汪曼春都只有利用。

離開這裏以後,這些人與我,再無半點聯繫。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了敵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到了香港以後,我是否可以很好地和當地人交流。

香港遲早要淪陷的,到那時,我又該何去何從?

撫了撫盒中的項鏈,苦笑了一聲。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的。至少汪曼春她是個獨立的個體,不依賴任何人而活。

而我,自從成了汪曼春,我好像就一直在裝可憐,博同情。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演下去了。

我受夠了這樣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在演戲的生活。

對着汪芙蕖演,對着梁仲春演,對着明樓還是在演。

這種每分每秒都要把真心掩藏起來的日子,就像是有人日日都有人把銀針刺在你的心尖上,讓你痛不欲生,卻不肯給你個痛快。

汪曼春,我是不想再做下去了。

我完全不懂得如何去做一個特務,如何去做情報工作。如今全靠着劇情里的那些內容支撐着,那些槍決的文件也全被我扣了下來,再這樣下去,不用等救李成的事情暴露,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異樣。

一個不會殺人的殺人機器,只會被放棄,到那時,我就是一枚棄子,等着我的,只有死。

沒錯,我還是在賭。

賭贏了,我生;輸了,大不了再次把汪曼春的命運交到明樓手裏,最差不過是一個死。

我把賭注全部壓在了明樓的身上,儘管這份信任來得毫無依據,我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相信,這一次,他會放汪曼春走。

將項鏈攢在手心裏,緊緊握住。

我,真的會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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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穿]反派洗白手冊(原名偽裝者之畫樓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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