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頂的烏雲

覆頂的烏雲

牛皮紙袋子裏裝着兩三張廢報紙,看那粗糙的毛邊,顯然是人隨便從報紙上扯下來充數的作品,伍哥吃驚的接過去看:“他、、怎麼能這樣!”

楊茂德看着那幾張廢紙露出苦笑,他的好大伯這是逼他一條道走到黑哩,斷了正常與豐爺的交易途徑,又或是他沒有事先發現牛皮紙袋裏的秘密,無論是哪一個他勢必都要站在豐爺的對立面,抽出腰間的小槍,將彈夾退出來看了看,他呵呵的笑起來。

空空的牛皮紙袋和滿滿的彈夾,他是該感謝他大伯不是真心想要他去送死嗎?

“你身上還有多少錢?”伍哥問。

楊茂德搖搖頭,他去鎮上的時候帶的錢本就不多,加上訂棺木和壽材店的採買早就花得七七八八,連鎮上飯店裏訂的白宴席的錢他都還欠着哩。伍哥看看外頭黑透了的天色,此時便是出去籌集大概也來不及了,於是說道:“今晚就別去了,反正後頭才入葬,明晚去也來得及。”

“嗯。”楊茂德帶着濃濃的惆悵意味,幫大伯出這筆錢倒是小事,但他這樣的為人處世真真的讓人心涼。

兩人又商量了一陣子,預測了一番關於與豐爺交易時可能遇到的情況,然後一直挨過了夜半才疲倦的睡下,誰知道天才蒙蒙亮,事情便有了新的轉變。來鋪子裏敲門的是楊縣長家的保姆,見楊茂德出來開門,她鬆了一口氣:“堂少爺,楊縣長找你。”

然後又拍拍胸口有些慶幸的說:“幸虧你在,趕緊去吧,發好大脾氣哩。”

發脾氣是因為知道了昨晚他沒有去公墓?楊茂德看看天色,他大伯不會派人一晚上監視自己吧?

進了縣長家的大宅院,看到楊茂德那一刻,楊縣長鬆了一口氣,然後招呼他進書房趕緊關了房門,壓低聲音說:“我一大早收到消息,朴軍長昨夜裏在公墓外頭逮到姓豐的了,你、、沒事?”

楊茂德沒敢說自己沒去,含糊的答道:“嗯,大概是錯過了,沒遇到。”

“這可咋辦?這可咋辦?那朴軍長跟林隊長是一夥的,落在他們誰手上,這事都要露餡兒!”楊縣長顯得十分焦躁的來回走動着。

楊茂德勸慰道:“現在還不曉得那東西是不是真在豐爺手裏,他要真是牽扯些啥,朴軍長這會兒早就找上門來了。”

“可是、、。”就算沒那東西,他指使豐爺恐嚇四瘋子的事情肯定兜不住啊!楊縣長額頭冒着冷汗,轉頭看到楊茂德疑惑的眼神,生生的把喉頭的話咽了回去。

楊茂德還沒問清那個可是,書房門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楊縣長像是嚇了一大跳,臉色白的怕人,他只得自己轉頭問:“誰?”

“我。”外頭傳來大堂嫂的聲音。

楊縣長重重的喘了口氣,癱坐在椅子裏,楊茂德打開門:“大堂嫂有事?”

她越過楊茂德看了看後頭的楊縣長:“爹,你去勸勸娘唄,她一把把的吃安眠藥,那是要出人命的!”

“她又犯啥毛病!”楊縣長暴躁的跳起來:“就不能消停會兒?”

大堂嫂撇撇嘴巴:“還不是昨晚半夜驚醒非說老四回來啦,我一直陪她熬到天亮,剛剛她又說老四不見了滿屋子亂找,茂泉就說那是做夢哩,她就翻了安眠藥出來,說要吃了去找老四。”

“讓她吃!”楊縣長像是被觸摸到什麼逆鱗了一般厲呵道:“你去跟她說,老子這就打電話去醫院喊醫生過來給她洗胃,莫說是安眠藥,她想吃啥就儘管吃!”

他這暴怒的樣子大堂嫂還從沒見過,大概是被嚇住了,半響獃獃的站在門口沒個動靜,屋裏屋外只聽到楊縣長粗重的喘氣聲。半響楊茂德才輕咳了一聲:“我出去打聽打聽消息。”

楊縣長才想起,現在有比這更鬧心的事情,無力的揮了揮手:“有啥動靜就告訴我一聲。”

就在楊縣長膽戰心驚的等候林隊長或是朴軍長登門時,楊茂德在鋪子裏接到了從玉山鎮上打來的電話,鎮上他留了三順打聽林隊長的動向,三順告訴他一個意外的消息。林隊長之所以遲遲沒有回縣城,是因為他的手下在周圍搜查的時候,意外的從一個農戶手裏尋到了一張染血的紙,據林隊長分析應該就是四瘋子手裏的名單。

但那染血的紙只有一張,看上面的內容應該遠不止這麼一點,林隊長帶人在四瘋子伏屍的地方,與那農戶家的方向搜索,那夜有風這紙片被吹散到何處了,沒人能說得清楚。

既然要找的東西四瘋子死的時候帶在了身上,那麼指使殺人的豐爺也就不重要了,現在的玉山鎮上林隊長指揮許多百姓,正在展開地毯式搜索,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進展。

電話的最後,李三順吞吞吐吐的說道:“少爺、、老陳叔、讓我問問,他想去、看看陳誠,不曉得能不能幫他?”

你兒子殺了人家堂弟,還想人家幫你走關係去探監?

對於楊茂德的沉默,李三順在電話里乾笑了兩聲:“我也曉得不太好哈,就、、問問,老陳叔和陳嬸子已經進城去了,估計會去鋪子找你哩。”

楊茂德意味莫名的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此時的楊茂德和楊縣長都不知道,林隊長忙着找飛天秘籍的下半部,所以沒空搭理他們,而朴軍長沒來找麻煩的原因,卻是因為根據林隊長找到的那張紙,他帶着手下的兵連夜奔赴巴中縣城東面,通江區管轄下一個叫麻石鎮的地方去了。

在那裏有共()黨一個囤積據點,從川外轉移進來的槍-支彈藥都會走那裏分流,常駐紮着一隻通訊小隊,有二十來人的武裝力量,提供掩護的是一家姓江的小地主,他家不但有田地山林,在麻石鎮上還有七八間店鋪,這份家業在那周邊也是數一數二的。

楊縣長在縣城裏頭膽戰心驚的又等候了四五天,終於再次等來了林隊長他們的消息,玉山鎮上林隊長並沒有收穫,不過朴軍長那邊倒是大獲全勝。江家被抄了家,那支共()黨的通訊小隊被全剿,抓獲武裝頭目李隊長說來還跟楊茂德打過交道。

此時林隊長跟朴軍長坐在江家的大宅子裏,一桌的酒菜豐盛無比,朴軍長將面前一盒子抄家所得的東西,推到林隊長手邊:“田產和地不容易轉手處理掉,現貨就這些,老規矩對半劈。”

林隊長也不看那東西,端起酒杯嘬了一口,然後重重的嘆氣:“我能在意這些?想要撈錢,我就跟着去接管區了。”

“那姓李的是個硬骨頭,一時半會兒哪那麼容易啃下來?”朴軍長扔了顆花生米進嘴裏,上唇的鬍子跟着一動一動的,厚厚的單眼皮將眼睛擠出一條縫隙,流轉間偶見精光:“你還不如從我手裏的這個下下功夫。”

“啥功夫?你不是說只找到兩根手指頭?”

“嗨,我就說你還是死腦筋,老林啊。”朴軍長往他跟前湊湊:“咱們放棄去接管區撈錢的機會是為了啥?你說你費心巴力的挖出幾個像姓李的這樣的泥腿子,硬骨頭敲不出二兩油來有啥用?能繳出多少硬貨才是正理,這是啥地方?二十年內戰白打的,這個盆子簡直就是個現成的軍火庫。”

林隊長微搖搖頭:“不能鬧得太過,楊主席(指的楊森)是個護短的,我來之前他可是把我叫去問過了。”

“咱們又不是無中生有,要知道四瘋子的事情可是板上釘釘的,你不試一試咋曉得水深不深?你不想想,這些爬上去的那個不是手底下有些本錢的?你我不趁現在撈一把,就沒了往上爬的資本。”朴軍長晃了晃手裏的酒盅:“再說,就算漏了,你賣他個順水人情就是了。”

“你從那姓豐的身上還挖出啥了?”

朴軍長張張嘴,目光落在從門外進來的人身上,便順勢轉移了話題:“哦,給你介紹,我新收的八姨太。”

女人二十五六歲姿色一般,聽朴軍長這麼介紹,抿了抿嘴唇將手裏的菜放下,便轉身要出去,被朴軍長一把拽了手拖進了懷裏,林隊長見她歪歪斜斜站不穩,低頭看看拖地綢裙下露出一雙尖尖的小腳。

“江家的那個?”他來就聽說了,朴軍□□斃了江家上下十幾口,獨獨留下了江家大少奶奶。

“嘿嘿,江家大少爺也是個獃子,居然嫌棄家裏給他娶的媳婦是小腳。”他沖林隊長擠眉弄眼的說道:“你想不到吧,老子弄到手的時候還是個黃花閨女哩。”

“哈哈,他跑出去干()革()命,老子幫他干婆娘。”

屋裏響起了男人猥瑣的笑聲,紅着臉也紅着眼睛的江家少奶奶跑掉了,林隊長看着朴軍長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突然想起在楊家大院看見的那三個絕色。比起這個江家少奶奶那是強多了,他便揉了揉下巴:“說到這個,我上次去楊縣長的老家,看到他那三個侄女,嘖嘖,那才是真漂亮。”

他將拇指和食指撐開,看了看又往回收了收,比劃出一個距離,朴軍長跟他是老搭檔了,一見這手勢便眼睛一亮,露出垂涎的表情。

“而且水噹噹的十幾歲,那才是真正的黃花閨女。”林隊長指指屋外頭:“你弄到的這個,頂多就是個干黃花菜。”

朴軍長被他說得心痒痒:“侄女?上回看到他家二閨女,長得還行可是一雙大腳啊,咋?他家侄女還是這個?”說著用手窩了窩,做出一個握住東西的手勢。

“我親眼見的還能假?”林隊長哼哼笑道:“咋樣?我們哥倆合作一把?你唱()紅臉我唱黑臉。”

朴軍長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咱們哥倆誰跟誰?有沒有這個我都會幫你。”

“當然,有這個就更是好了。”說完舔了舔下唇,露出半截猩紅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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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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