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白天的明月山又是別樣一番風景,秋天的山嶺不再是一片翠綠,中間夾雜着深紅淺黃,就像一塊五彩斑斕的氈毯,又像是濃墨重彩的山水畫。

蘇萱推着自行車氣喘吁吁的往半山腰上走,旁邊有幾個大爺大娘,手裏拎着一個個小桶子,說說笑笑,相比之下,她顯得狼狽了很多。

“小姑娘,你把自行車鎖到山腳,推着多累。”有位大娘看着蘇萱滿頭大汗的樣子,連連搖頭:“空手空腳走上來比推着車上來輕鬆,用不了那麼大的力氣。”

蘇萱擦了一把汗,望了望不遠處的別墅群,還好,就快到了。

“我就到前邊,不去山上。”蘇萱指了指那些白色的別墅,站在這個角度看,有些像悉尼歌劇院,只差沒有建出海貝的形狀。

“哦哦哦,這還差不多。”大娘把手裏的礦泉水桶子晃了晃:“下回你可以帶這個來,明月山上的泉水好哩,聽說裏邊有什麼礦物質、微量元素,喝了對身體好!”

“我知道了。”蘇萱十分感激,還是好人多,到哪裏都有熱心人。

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蘇萱回頭一看,一輛黑色奔馳房車從山下開了過來,車子很氣派,線條流暢,一看就是高檔貨。蘇萱推着車子往旁邊挪了挪,那輛車緩緩而來,經過她身邊時,放慢了速度。

蘇萱抬頭看了一眼,車窗貼着膜,看不清裏邊開車的人,就在她詫異的時候,車子已經慢慢開了過去。

難道車主是父親蘇國棟?

蘇萱心中一緊,五年前父母離婚,她就再也沒見過父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意做大了在明月山買了別墅。

劉燕子的父親能在明月山出沒,自己的父親比那劉本忠更靈活,說不定早就在這兒買了房子。劉本忠十多年沒見過自己,認不出來是情理中的事情,而蘇國棟不會不認識自己的女兒。蘇萱握着自行車站在那裏,手心裏全是汗,心裏不由得多了一分莫名的緊張。

“小姑娘,怎麼不走了?”大娘大爺們手腳輕快的從蘇萱身邊經過:“現在年輕人不愛鍛煉身體,爬山都得歇幾回氣。”

蘇萱在路邊站了一陣子,這才推着車慢慢朝前邊走了過去,遇到蘇國棟又能怎麼樣?這麼些年他從來沒有看過自己,也沒有出過一分錢撫養費,自己難道還要貼上去自找沒趣?就當他是個陌生人好了,這所謂的親情,她就不指望了。

從她記事起,父親對媽媽很一般,他成天在外邊忙生意,媽媽在家裏打理家務,父親回來就有熱飯熱菜,洗得乾乾淨淨的衣裳,每一件衣裳得領口都熨得服服帖帖。

蘇萱記得,父親回家時,媽媽趕着送上熱茶,又忙着替他削水果,可父親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打開皮包拿出一疊紙看個不停,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忙的人一樣。父親對她也不見得有多好,可能是因為奶奶重男輕女,成天在父親耳朵邊上念叨,因此父親也有了成見,總覺得自己是個賠錢貨。

蘇萱的吃穿,全是媽媽管着,父親從來就沒有給她買過一件衣裳,唯一給她買的東西,就是那架鋼琴。

少年宮的老師對父親說:“你們家蘇萱是根好苗子,你們那小區有不少人和她一道在少年宮學鋼琴,就她悟性最好,人家天天練,還不如她一周來兩次。你怎麼就不給她買架鋼琴呀?比你家條件差的,都給孩子買了鋼琴,像你這樣的大老闆,怎麼能不買呢?”

老師的丈夫開了家琴行,幫自己家推銷東西,自然是不遺餘力。

或許是因為攀比心理,蘇國棟竟然一口答應了,老師很不客氣的替蘇萱預訂了一架從德國原裝進口的貝西斯坦,好幾十萬,蘇國棟知道價格以後嚇了一大跳,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怎麼可能?不就幾萬一架的嗎?”

“一分錢一分貨。”老師笑眯眯的拍着鋼琴蓋子:“你看看這漆水聽聽音色就知道了,你家女兒天分高,以後說不定能成鋼琴家呢,與其到時候給她去換鋼琴,不如一步到位。”

秦海英聽到老師這麼說,眼睛發亮:“好,就這架,萱萱該用好的。”

為了這架鋼琴,家裏發生了一場爭吵,奶奶罵媽媽是個敗家精,父親板著臉好幾天,後來借口到外邊談生意,差不多一個月沒有回家,蘇萱那時候戰戰兢兢,活得很小心,生怕自己做錯什麼,又會被奶奶罵。

劉燕子的父母離婚,蘇萱就已經有了預感,說不定自己家裏也會有那麼一天,果不其然,父母終於分開了,而且是她在讀高三的那一年。

那是最關鍵的一年,雖然蘇萱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解,為何父親一定要選在這個時候離婚。

蘇國棟提出離婚的借口是秦海英不能再生孩子。

在生蘇萱之前,秦海英因為太勞累掉過一個,生了蘇萱以後也曾懷上過,但那卻是她的噩夢——宮外孕,自從那次以後,她就再也沒懷上過孩子,在婆婆的叫罵聲里過了十多年。

“不會下蛋的母雞,佔着茅坑不拉屎。”這是蘇萱奶奶罵得最多的兩句話。

最終,秦海英還是把這個茅坑讓了出來,聽說蘇國棟在離婚以後一個月就做了新郎,新娘才二十三歲,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婚紗都遮不住她圓滾滾的肚子。

這樣的父親,自己會渴望他的親情才怪。

別說蘇國棟不會來找自己,即便他有朝一日找上門來,她也會把他趕出去,她根本不屑有這樣一個父親。

蘇萱用力吸了一口氣,推着自行車大步朝前邊的別墅走了過去,有一份月薪六千的工作擺在她面前,她要好好珍惜,沒心思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肖宅。

大門是鏤空鐵藝精製,刷着白色的漆,很是清爽,暗紅的大理石上鑲嵌着一塊黑色的石條,上邊寫着主人家的姓氏。

李佳怡的姨媽叫李勝蘭,姨父叫肖真。

李勝蘭電話里描述過,她家是白色的大門,院牆上爬着紫藤花,門邊掛了黑底燙金的門牌,上面寫的就是“肖宅”兩個字。

就在這裏了,紫藤蘿的樹葉已經將門牌遮了一個角,可依舊能清楚的看到燙金的字,隸書,每一筆都顯得很有勁道。

蘇萱伸手按了按門鈴,一個穿着淡灰色中山裝的男人從旁邊走了過來,打量了她一眼:“你找誰?”

“我是肖先生聘請的家教,來教他女兒彈鋼琴。”

面前這個男人不過三十多歲,面色白凈,一隻手拿着一把大剪刀,一隻手拿了一把樹枝,應該是肖宅的花匠。

“哦,原來是蘇小姐,快些進來。”那男人把樹枝和剪刀放到了一邊,拿起掛在門邊的抹布擦了擦手,把小門拉開:“婉如一直在等你來呢。”

蘇萱有些疑惑,肖家的規矩看來不嚴,花匠都能直呼小姐的名字。

她的學生叫肖婉如,李佳怡這些天已經向她詳細介紹過表妹的情況,才五歲,愛哭,愛撒嬌,很軟萌。

“蘇小姐,怎麼了?”那男人笑了笑,伸出手來:“我叫肖真,歡迎你來指導我女兒學鋼琴。”

他竟然就是肖真!蘇萱差點要驚呼出聲,自己還真沒有眼色,要是他不自我介紹,恐怕她又要犯錯誤了。

上回把林一峰當成個小經理,跑到總經理辦公室想提前備案,沒想到卻遇到了正主,今天,都差點想開口問肖宅的花園都種了什麼花,結果人家來個自我介紹,他真是這別墅的男主人。

唉,自己這識人的能力,也是醉了。

蘇萱跟着肖真默默的朝前邊走了去,屋子離門口有一段距離,彩色的鵝卵石鋪成一條小路,每一顆露在外邊得石頭都被打磨得光滑可鑒,被秋日照得閃閃發亮。

“這是我在愛琴海的海灘上撿回來的。”肖真一回頭,看見蘇萱正在盯着那些鵝卵石看,笑着解釋:“那次回國,因為帶着這些石頭,託運還超重了。”他伸手指了指幾塊艷紅色的石塊:“這種最難得,我撿了好幾天也才撿到幾塊。”

這人真是有閒情逸緻,竟然能花幾天去國外的海灘上撿石頭,蘇萱心中感嘆,有錢又有時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蘇小姐,我是不是在哪裏看到過你?有些眼熟。”

“看到過我?”蘇萱很奇怪,抬頭看了看肖真,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種人,哪裏是她能隨便接觸的呢,蘇萱苦笑了一聲,她住在C市的平民窟,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就碰到肖真這樣的人。

“我想起來了!”肖真敲了敲腦袋:“早些天晚上,你一個人站在山路下邊等車,穿一件小禮服,是不是?”

蘇萱恍然大悟,那個說要送她的好心人。

“我說送你回去,你拒絕了。”肖真聳了聳肩膀:“蘇小姐,我看上去是壞人嗎?”

蘇萱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笑:“那麼晚了,我不想麻煩別人。”

“好,現在我們已經不是別人了,你是婉如的老師,是該被尊敬的人,下回你來上課,如果我在市裡就順便把你捎過來,你不用再騎車過來了。”肖真指了指放在門邊的自行車:“這車子速度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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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業的第一百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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