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瘋子
“過來吃飯。”晏懿看了發愣的關鐵心一眼,將餐盤遞給她。
關鐵心平復情緒抬頭看晏懿,內心不斷抽氣,衣袖中的手顫巍巍地抖動,她連吸了幾口氣才帶着接聖旨般的沉重感從他手裏接過來。
她看着那個餐盤,記憶回到大學開學的軍訓時期,那是第一次去圖書館看見晏懿坐在一角翻書,落日的餘霞撒在他的側臉硬是讓一個個女孩子氣血倒流,當天晚上大家在休息的期間又再次討論這個人物,薛桃子怯生生插了一句問晏懿要是從餐館端盤子被你撞見了會是個什麼場面?要是時光倒流,關鐵心一定要回答,沒什麼差別嘛只不過我好像有要噴老血的跡象!
一切已經不能重複再來,趕明如果能活着回去,她或許能在薛桃子的墳前講完這個玩笑。
“謝謝……”關鐵心沒再脫離軌道亂想,她點頭道謝,坐在床頭看見他一個大男生看着她也不好意思繼續睡下去,更何況牆角還有一個時刻想要她命的女瘋子。
關鐵心沒有睡覺,她感覺肚子確實也餓得難受,就不管兩人的目光將餐盤橫在自己腿上風捲殘雲,餐盤裏有荷包蛋和海魚,像現在這個情況能吃到熟食就是不宜了,何況是所謂的營養便當。
關鐵心吃過飯喝完葯,晏懿也沒有再搭理她,她看見他坐在帘布後面的椅子上則是鬆了口氣,一頭埋在被子裏睡著了,等她入夜後再醒來系統已經提醒她清除毒素完成,也不知道是系統能力強還是芬琳的葯有用,硬是將送入鬼門關的關鐵心拖了回來。她一覺醒來發現屋裏除了她就沒有別人,閑坐一會兒又去浴室里沖了個熱水澡,換洗的衣物早被人放在浴室里,雖然是簡單的病號服,關鐵心已經很滿意了。
…………
在這家精神病醫院不僅能吃到熱食還能用熱水舒舒服服的沖個熱水澡,關鐵心整個人都酥軟了,她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這樣的待遇,她害怕懶病因此又犯就打開門準備出去走走。
樓道里的燈只有三三兩兩開着,可能是為了節約電源,但這已經很算奢侈了,關鐵心扶着樓梯慢慢下樓,眼角的餘光飛快瞄到一個穿病號服的中年男人撐着一把傘慢悠悠走過,視線中完全沒有在意關鐵心這個人。
屋裏面有沒有下雨,打什麼傘?關鐵心一翻白眼。
“……那個人是個精神病,他不管走到哪裏總覺得自己會被雷劈,估計是以前虧心事做多了吧!”說話的人壓底嗓音說出的話怪怪的,關鐵心聽見細碎的腳步聲靠近,她蹬地快速移動,從那人向自己小腿伸出的手中逃開。
鐵心轉過身看着距離自己五個階梯的人,那個人一身亞麻病號服扎了兩個垂肩的羊角辮,但完全與他那張猥瑣的國字臉合不上,他右手捏了個蘭花指,衝著關鐵心嬌媚的笑。
關鐵心看着他那凸起的喉結,再看他扭捏的姿態心裏有一種噴血的衝動,但她沒有動,她警惕地看着他藏在身後的右手,他似乎也發現關鐵心不讓他靠近的原因,立馬從身後伸出右手,拉響了半人高的電鋸,一笑:“英喜姐剛讓我去花園裏修理盆栽,說主神大人吃過晚飯就要去逛花園。”
“那個……”他的目光從關鐵心的臉上收回,關掉滿是燃燒煤油的電鋸,紅着臉久久不抬頭。
主神大人?關鐵心四下尋找,無意間看到這家有些年份的醫院牆上都有浮雕,圖案似乎都是希臘神話的一些人物,特別是中間那個刻畫的最詳細浮在雲端的白裙聖母瑪利亞。關鐵心似乎忘了這裏是非正常人生活的地方,轉過身突然看他很為難的樣子,整張老臉都在抽搐,連忙說:“你想說什麼就開口問吧!”
“大家都在餐廳爭論說有個外來的人類女人來到了天界,雖然你的腿確實很短,但是有着東方女孩子的纖柔細膩,盈盈一握的感覺真是讓人家這樣的女孩子也感到羞愧!”他嬌羞的抬起頭,目光灼灼。
天界?腿短?女孩子?關鐵心整個人都愣住,她看了自己身上的病號服,褲子短到露出她的小腿,她深吸了幾口氣來平復自己的狂躁:“然後呢?來了你們的天界和我腿短有什麼關係?你那些神仙朋友說了些什麼?”
“你小聲點!”他突然壓低聲音對關鐵心說,“你知道嗎?只有腿長的人才會登上天界,因為腿長嘛!主神是,晏懿大人也是!只有你不是!還有,我們這裏的稱呼和你們東方人稱呼不一樣,我們都是為主神大人而生的天使,我們大夥中就只有英喜姐是八翼大天使,禿頭是六翼,你看我,我和張軍是四翼大天使!”他轉過身撩起衣服給關鐵心看,關鐵心看到他後背有用黑色記號筆畫了兩對豆芽一樣捲曲的翅膀。
關鐵心覺得她應該離這些精神病遠一些,她直接從朱利身邊繞過走下樓道,又看看牆上的張貼的樓道路線,她找到餐廳的位置轉身朝左一直走,不出一分鐘就看見偌大的餐廳。裏面人聲鼎沸,幾張大桌子被拼接在一起,身穿病號服的男男女女都正在用餐,最上邊的主座坐着一個藍眼睛的女人。
芬琳優雅地翹起修長的腿,右手搖晃玻璃里的加冰的伏特加,細長的美眸微眯。很久以前芬琳就有這個習慣,她除了待在實驗室里,一有空閑時間就會喝酒,她是中俄混血,這些烈酒早被她當水喝習慣了。然而在這家醫院的工作人員都還在時,芬琳日常都受到限制,而現在芬琳是這家醫院公認的首腦,是所謂的“主神大人”,她脫了籠子就開始隨性,帶着一群精神病人毫無顧忌的胡鬧,但她認為她是正確的。
關鐵心的出現,霎時讓大波人注意,她自己其實是來找晏懿的,而此時她並沒有在餐廳發現他的身影。在關鐵心有關晏懿少有的記憶中,他總是獨來獨往,有時用餐時也是一個人孤零零靠窗坐,可能是他有着不和別人同桌吃飯怪毛病,畢竟這一桌子全是神經病人,誰都能理解。
晏懿初次將昏迷的關鐵心帶回這家醫院時,所有的病人都反對,直到芬琳一聲令下,堵在門口的人才放他們進來。
…………
芬琳聽見腳步聲緩緩抬起頭來,手上的酒杯一頓,她的眼裏平息的浪潮正在拚命地翻滾,當再次看到關鐵心時那眼裏的熱潮似乎馬上就要溢出來了。站在她身邊伺候的胖女人叫做林英喜,朱利口中唯一的“八翼大天使”,極度崇拜芬琳,大家都尊稱她為英喜姐。
英喜姐不知道她的芬琳大人為什麼會同意關鐵心這個凡子進入這種聖地,要是她攜帶那些骯髒黑暗的病毒傳染給了芬琳那可怎麼辦?她看見關鐵心一步步走進,連忙站起來一拍桌子大聲道:“戰士們!堵住那個女人,她是從人間地獄而來,攜帶滅世的病毒想要染指我的尊貴的主神大人!”
這話剛一說完,所以的人一致起身,用身體在芬琳面前圍成一道人牆,個個手裏都端着盤子拿起刀叉對着關鐵心。看來這些病人最基本的病症就有一個幻想症在其中,關鐵心看着他們似乎準備來真的連忙駐足,系統如復活一般在她腦海提醒,並迅速在人群中鎖定幾個病怏怏的面孔:“系統提示,人群中存在CA病毒攜帶者,望您謹慎行事。”
關鐵心在屋裏掃視一陣,發現餐廳裏面幾扇窗戶全部敞開,而在座的所有人都沒有佩戴防呼吸道感染的口罩!現在外面的世界處處有着感染者遊盪,就算他們不到這裏來,但霧霾中寄居的CA病毒也進入人類身體使他們變成感染者。
在這個世上只有三類人不會被感染,一是已如腐屍的感染者,二是抗體,三就是像關鐵心這樣的異能者。沒理由大家都不知道吧!芬琳似乎懂醫理,而晏懿也不像其他精神病長期被關在這裏一無所知,說到這裏關鐵心一驚,她也沒看見過晏懿和芬琳其中一個人帶有防感染的口罩,卻還是完好!她曾為自衛在人前使用異能,但晏懿也沒有因此驚訝,他也沒有問過她,這就更奇怪了!
據關鐵心所知,系統要是要探測對方的能力,只要他們使用才能被捕捉到信息,所以芬琳和晏懿的資料在她記錄中還是空白。
“他們人群中有感染者存在,你們的領頭不知道要將他們隔離起來以防其他人被感染嗎?”關鐵心提高了聲音,她想將這句話告訴給芬琳。
芬琳並沒有動,她搖了搖杯子裏的酒,她心裏自然明白所謂的感染者,沒有那個福分的人死了就直接扔到後院去一把火燒掉,死一個扔一個,大家都為他們唱着送葬的喪歌圍着火堆跳舞,可不是很開心的事嗎?反正她依舊在。
英喜姐看見關鐵心這樣肆無忌憚對着芬琳大聲說話,更是怒火衝天,她四周尋找武器,直到看見朱利手裏拿着的修建花木的電鋸,一把搶了過來。她拉動電鋸的開關,電鋸霎時“嗡嗡”叫響成了這個餐廳唯一的聲音,林英喜從他們讓出的道里走了出來,臉上一掃陰霾,她揚起嘴角對着關鐵心笑,用轉動的電鋸指着她。
雙方陷入劍拔弩張的氣氛,所有的人都扯着嗓子叫喚和吹口哨,關鐵心也從人群中看見芬琳冰藍色的眼含有濃濃的笑意,她似乎並不打算阻止。
…………
這時,寂靜的窗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雪亮的光束打在牆壁上,黑夜裏汽車似乎撞到什麼東西,一聲悶哼就熄了火。屋裏所有的精神病者都開始騷動,他們都踮着腳往窗外看相互討論什麼,關鐵心聽覺靈敏即使在這嘈雜的場景中也能聽到每人嘴裏的內容,大家對再次闖入的外來者十分不安和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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