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霾淹城
公元2020年,大暑。
17日,盛海中央馬骨壑里火山爆發。馬骨壑的火山每年都在這個季節噴發,上萬的遊客會到這個城市來觀賞這一奇觀,但今年火山的規模巨大,從百米的深壑里噴張而上,高達千米,不少的岩漿已經傾瀉入海。而形成的火山灰塵蔓延整個上空,我市與其他幾個區也將被火山灰覆蓋,以至於各大機場數百班航班被取消。
這則新聞是在一個月之前播出的,北海市上空的火山灰是少了不少,可這火山灰引發的霧霾久久不見褪去,北海市本就是國家三大重點工業區,大小工廠里每年排放的有害物質,隨着空氣質素的惡化,陰霾天氣現象出現增多。以前這霧霾天氣也只持續三五天,但這次火山灰引發的霧霾就讓人頭疼了,不論是氣溫劇降,還是老百姓出行,都成了問題。
關鐵心在住宅邊的小超市閑逛,她將油得發亮的長發用根筷子挽起,雙腳踩着一雙人字拖散漫地閑逛,直到將手上挎着的籃子裏面塞滿包裝泡麵才去櫃枱結賬。櫃枱的收銀員是個老媽子,從小看着她長大,看她拿了一籃子方便麵便嘮叨:“鐵心啊,你怎麼光吃泡麵?你嬸嬸沒做飯給你吃嗎?你正在長身體少吃些垃圾食品!”
嬸嬸?關鐵心一翻白眼,雖說這次嬸嬸一家人去馬骨壑觀賞火山,但冰箱裏長久是塞滿了食物,她哪敢輕易去動太歲爺的東西,上次她出門鐵心吃泡麵時拿了她一根火腿就被太歲爺的火眼金睛察覺到了,為這事嘮叨了大半個月,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送去神經病院獃著了!
“瞧我這粗腳大膀,哪缺什麼營養啊?”關鐵心拍拍她的肩膀和腰,開玩笑說道。老婆子對這個鬼精靈也說不上什麼話,將零錢遞給她,無奈地一嘆氣,關鐵心剛想開口,卻被她彎腰咳嗽打斷。
“劉老婆婆,沒事吧?怎麼咳嗽得這麼厲害?……我說,你就留着你那棺材本的錢,不知道有事多去醫院走走嗎?”關鐵心拍拍她的背,大刺刺的說道,反正依照她的性子這樣說了劉老婆子也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人老了,受不了這天氣。現在霧霾加重,新聞中天天提到讓居民少出門,你也別經常出來走動,免得以後落得和我一個毛病。我家那小子從醫院拿給了我這個,說是醫療人員推薦給民眾的一種防呼吸道感染口罩,我沒有用,你拿着吧!”她從抽屜里拿出個未開封的口罩遞給關鐵心,關鐵心連忙擺手,卻還是被她塞在購物袋裏,“你就拿着,你嬸嬸她現在顧不着你這麼多,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怎麼能不顧你,拿着!再說我家還有這種口罩呢!”
…………
馬路和車輛淹沒在白茫茫的霧裏,從這裏上去是立交橋,很多車擠在一起,尾燈閃爍,尖利吵雜的喇叭聲充斥人的耳膜。關鐵心提着購物袋子,腳步加急,倒不是因為在霧霾中怕呼吸道感染,只是這霧霾天終日不見陽光,明明到了露腰露大腿的盛夏,氣溫卻低得駭人,她出門時在連衣裙外套了件薄衫,現在冷得她牙齒打顫。
門口打卡過後,她往最裏邊的小區走,裏面綠樹遮天蔽日,竹影斜疏,鋪上鵝卵石的小道旁有人工開鑿的水池子,黃花黑斑的錦鱗浮上水,岸邊卻沒有閑情雅緻的人去給它們餵食了。關鐵心熟門熟道往前走,卻不自覺往周圍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少了什麼?小區裏面太過安靜,沒有雀鳥啼叫,似乎連人聲也消失了!
學校連續放了一個星期的假,她也在家裏宅里六天,總覺得這六天外面變化很大。
關鐵心按了上樓的電梯,在原地等待,空寂的樓道她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紅色的數字指示電梯正往下降,她也沒擔心那麼多。這時,有細微的聲響從樓上傳來,似那種厚重的衣物在牆壁上用力地摩擦,關鐵心探出脖子朝上看,微微皺眉,卻見那聲響愈加接近,她有些膽怯,在樓口的雜貨堆里找來根一米長的鐵棍,吹了一口上面的灰塵握緊在手上。
她突然又撓了撓頭,覺得自己有些魯莽,也許是打掃大廳樓道的清潔工呢?
樓道里的聲控燈突然亮起,有人下到一樓的梯子上,關鐵心睜大了眼望着那拐角口,希望她餓昏了頭緊張過度,但是確實有危險感逼近,關家是武術世家,雖然關鐵心只是個半吊子,但這點意識還是有的。
燈影拉長了那些下樓人的身影,她們手裏身軀佝僂向前,聽到一樓的動靜也打起十分警惕。
關鐵心右手捏緊,劉海下的眼眸危險地眯起,前腳微曲,後腿蹬直準備隨時衝上去,氣氛凝重,寂靜的樓道突然被浪潮似的尖叫聲填充,那群人扯着嗓門大叫在樓道里顯現身影,兩個女孩子相互攙扶都恐懼地與關鐵心對視。
見此,關鐵心懸吊吊的心落了一半,她仰頭看那群熟悉的面孔,有些哭笑不得。
“嚇死爹了你們這群瘋婆子!喲,你們怎麼跑我這裏來了?”關鐵心瞪了她們一眼,訕訕一笑。
“……還說!我們差點踹爛了你嬸家的門都不見人來開門,你站在樓道大氣都不喘一口,我們還以為是那傢伙呢!”蘇蜜俏臉嚇得慘白,雪白的手指扶住自己的胸口,確實有些被嚇到。
樓道里站得全部是關鐵心的大學室友們,說話的是醫學院的大美女蘇蜜,她身材是女孩子中少有的高挑曼妙型,眉眼柔美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可她爆的粗口可讓別人以為她是關東大漢,事實上她是個美艷的跋扈娘子,她比關鐵心大一個年級,整個大學裏少有人不知道她蘇蜜的艷名。
她一手提個行李包,一手扶住薛桃子的手。
“拿這麼多行李,你們這是要回家嗎?誒……桃子的腿怎麼了?”關鐵心的視線從行李上移到桃子緊蹙眉頭的臉,看她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便問。蘇蜜點了點頭:“學校已經將假期延期一個月,聽說近幾天的霧霾很重,學校里有很多學生呼吸道感染嚴重,整個校醫院被擠滿了,沒辦法只好放假了。我們剛才打車準備去火車站,哪知道在半路就被一群人攔車退了下來,桃子為了搶行李才把腿磕傷,我們見那裏離你家近就過來了,沒料到你不在家!”
“那你們躲在樓道幹嘛?知道我要從這兒路過準備嚇唬我?”關鐵心瞪眼。
“……是跟着我們的那個保安!”蘇蜜突然說出這話,目光直直看着關鐵心後面,神色十分凝重,薛桃子面色慘白也是沉默不說話,“我們剛才進小區來沒有見到一個人,但等我按了上樓的電梯身後卻有了腳步聲,那個保安嘴裏發出怪異的喘息……佝僂着半身朝我們走來,嚇得我們從樓道逃走。”
“蘇蜜……你別說了!”薛桃子聲音有些哽咽,她抓住蘇蜜的手輕微顫抖,蘇蜜無奈一嘆,知道她是她們幾個年齡最小,膽子也是最小,只好一將她摟在懷裏安慰,“沒事的,沒事的,這青天白日的出了事我們還可以報警的不是嗎?現在我們去鐵心家歇一會兒,晚一點打車去車站回家。”
“這大白天怕哪樣?興許是那糟老頭保安見你們兩個漂亮的女大學生想藉機揩油,放心放心,還有我這個紅臉關公後人在此,下次遇見他一定踹他兩腳,現在跟着我上樓沖包方便麵提提神,泡腳麻辣保管幾位酸爽到底!”關鐵心露出白牙自笑,將手裏一大包泡麵提高指指道,正準備將手裏的鐵棍一拋閃人,卻聽見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一樓,她心裏便是一喜,想到可以不用爬到七樓去了。
關鐵心欣喜地轉過身,邁出一隻腳就原地駐足,她的眉慢慢深鎖。
電梯的門已經打開了,裏面有一個身穿保安服的健壯男人,他捂住嘴低頭大聲咳嗽,雙腳軟得像麵條直不起來向門口過來,正當他要摔倒他的手一把扶住電梯門,五指像長久浸泡在水裏的浮腫潰爛。當薛桃子看清那保安的面目,壓抑不住心裏的恐懼大叫,關鐵心立馬反過神來,反射性地用鐵棍戳中那人的抬起來的臉將他又送進電梯,一口氣跑上樓梯扶住桃子招呼她們馬上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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