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蒙古人
第二天早上,文郡一睜開眼睛,就撞進一對黑色的眸子裏。
“啊?!”文郡驚呼一聲,整個人像彈簧從床上一樣彈了起來,大喝道:“你這個神經病!”
“主人早上好啊,”黑貓端正地蹲坐在文郡的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尾巴殷勤地搖動着。
“啊……不要啊……”黑貓慘叫着,下一秒鐘就又被扔到窗外去了。
“再給我進來,我就把你的尾巴……咔嚓!”文郡做了一個惡狠狠剪下去的動作,隨後重重地把窗戶關上。
“主人不會這麼狠心的……”一個諂媚的聲音再次響起。文郡遁聲望去,一個黑色的小腦袋正試着從門縫裏擠進來。
文郡正要提腳踹過去,不料黑貓竟十分敏捷地鑽了進來,像道黑影般閃過,登時就不見了蹤影。
文郡四下尋它不見,正疑惑着,就聽見被窩裏傳來一個聲音:“有人來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腳步聲,接着響起一個林樺的聲音:“小姐可是醒了?”
文郡若無其事道:“我起來了,你進來吧。”
林樺進來了,給她帶來了一套乾淨的衣裙,問道:“小姐今日有何安排?”文郡想了一想,道:“你今兒不用陪我了,我想自己上街走走。”
後天是兩國比試的日子,既然洛王願意帶自己進去,那就成功了一半了。那進宮以後又該如何籌劃呢?九死還陽草,到底放在哪裏?前路太多變數,文郡一時頭亂如麻,心煩意亂。
這時旁邊傳來一陣吵鬧聲,發現自己正經過一家鐵鋪,鋪里似有人在爭吵。她提步正要走,突然一個白花花的東西唰的飛到她腳跟前。文郡定睛一看,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那是一把削鐵如泥的銀白色匕首,此刻已結結實實地沒入石板中。若是她方才走得快些,恐怕這腳就給削去了。
文郡拍拍胸脯,暗叫好險。她蹲下身去正要拔出匕首,不料想那匕首釘得甚深,她左拉右扯,竟然沒有拔出分毫。
“我的青匕,其他人是拔不出來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文郡往身後一看,不免吃了一驚。說話者是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他五官剛毅深邃,有點混血的味道,皮膚是典型的游牧民族的健康黝黑,頭髮是自然卷的褐發,眼珠卻是淺淺的藍色,像草原上寧靜的湖泊。他看着文郡,臉上看不出喜怒。
文郡有些吃驚,這個人雖然身着漢服,卻明顯可以看出是蒙古族人。然而在這個時代里蒙古族人應屬於司星國人,現在兩國形勢如此緊張,頗有一觸即發之勢,這個人如今出現在敵國,莫不是姦細?
“各位鄉親給我張某人一個面子,莫要再看了啊。”鋪子裏跑出一名年約五十的老者,向周圍的看客們一拱拳。眾人聞言才陸續散開了。
文郡站起身來,指着石板里的匕首,帶了怒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是我又如何?”文郡這才發現原來鋪子裏還有幾個蒙古人,其中一個身形壯實的男子走出來,他年紀約二十七八左右,一身黑衣,蓄了點鬍子,眼睛不大,卻像野狼一樣犀利,目光里天生帶了一股狠勁,這種霸氣在崇尚儒雅的中原是少見的,且他說話間口音蠻重。
“你不知道這樣會鬧出人命嗎?京都重地,天子腳下,你竟敢如此罔顧人命!莫不是要我拖你見官?”
那人仰頭大笑了一通,正要說話卻被那位青衫男子拉住,在其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於是憤憤地哼了一聲才拂袖作罷。
文郡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了他們一會,除了最先說話的那個青衫男子還有些模樣,其他一個個氣勢洶洶的。她站起身來,轉問掌柜道:“今兒這鐵片險些削去我的腳,好歹要給我個交待吧?”
那位壯碩的蒙古男冷哼一聲,環抱手臂不再說話。
掌柜的嘆了口氣,道:“姑娘不知道,這幾位客官前幾日來訂做一把劍。可我鋪里剛接了一筆大生意,一下子沒忙過來,這才誤了交貨的時間。是張某人的過失,怨不得旁人。”
抱臂的蒙古男子又“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我們的事你也敢耽誤,真是不要命了。”
掌柜的唯唯諾諾,連應了幾句“是”,又解釋鑄此劍的孫師傅家裏臨時有些事務,這才耽擱了。文郡往鋪子裏張望了一下,見鋪面很寬敞,裏面有不少鑄劍師傅忙忙碌碌。她疑惑不解,問道:“怎麼每個師傅都在忙着鑄自己的劍?”
掌柜的解釋了半天,她才明白過來。古代鑄劍是一人包辦的,從選材質到鑄形,都各自負責各自的。她笑道:“這樣自然要慢些。莫不若你幾個鐵匠便分工合作吧,選材的選材,拉火箱的拉火箱,鑄鐵的鑄鐵,這樣會快些。”
“哼!”蒙古男子一臉不屑,“你個小丫頭懂甚麼?鑄一把劍,一個人鑄是那幾個流程,三個人鑄也是那幾個流程,談何更快?可笑至極。”說完又冷哼一聲。
文郡搖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就像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一樣,即使都是鐵匠,在不同流程上也有優劣之分。有的人擅長拉火箱,有的人擅長鑄鐵。分工就是要找出每個人的擅長之處,讓他專司其職。他在這個流程上的技藝越來越嫻熟,效率自然要高出許多。”
“在我家鄉從來都是這樣分工合作的,效率比你們可高多了。”
鐵鋪掌柜氣結,“我當你是來幫我圓場的,不想你竟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告訴你,我張鐵世世代代從事打鐵,若說鑄劍京城沒有人比我更內行了。你個小丫頭……”
文郡正要與他爭辯,這時有人笑道:“有點意思。”文郡一看,正是那個青衫男子。
他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轉身就走,幾個蒙古人跟隨其後。文郡見他們都走了,愣了一下,也提步要走,這時後面跟上一人,氣喘道:“女人,站住。”
文郡停步,疑惑地看着來人。對方是剛剛幾個蒙古人中的一員,他年紀略小些,只十七八的樣子,面上無須,但是黝黑的臉上已經顯出男子漢的氣概了。
“主人問你姓名。”他講話很簡練。
“主人?哪個?黑色還是青色衣服那個?”文郡回了句,再一想那些蒙古人兇悍的樣子,乾脆少惹為妙,於是轉頭離開,消失在人潮中。
她回到林家以後,林母罕見地上來迎她。文郡一臉疑惑地看着她,不知何事,只見林母喜滋滋地道:“今天李公子府上遞了書信過來,邀你明天一起出去遊玩。”
文郡想了半天,沒明白過來,“哪個李公子?”
林母笑逐顏開,道:“自然是李大學士家的李越李公子了。”她聲音壓低,喜道:“李大學士官居從二品,李公子自幼也是滿腹詩書,文冠京城,今年的新科狀元必定是他無疑了。”
她越說越開心,道:“那個什麼張遷,根本就是酒囊飯袋一個。你失蹤兩日,他立即求娶王家小姐去了。你這次回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話,這下可好,李公子對你有意,看哪些人再亂嚼舌根?”
文郡無奈道:“什麼有意無意的?捕風捉影的事,母親不要亂說。”
林母笑道:“什麼捕風捉影?這李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京城中意他的女子不在少數,也從不曾聽說李公子邀哪家小姐出來玩過。我看他不但才高八斗,人品也是極好的。那張遷整日不讀書,能考個進士頂天了,李公子與洛王交往匪淺,那可是穩妥的狀元呢。”她還要拉着文郡細說,卻見對方一臉疲憊,回房休息去了。
文郡想到若非看在李越面上,洛王也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如此想來對方無意中也算幫了大忙。於是讓人回了話,就說明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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