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夫子變妃子(五)
“父皇。”
皇上病了很久,沒有召喚外人不得入內,十九皇子已經大半年沒見過他了。他對皇上沒什麼感情,印象中總是高高地坐在那兒,年紀也很大了。父親這兩個字,之於他可能太子比較適合,從他出生長到現在,太子一直對他無微不至,差點兒每當親生兒子養了。倒是他真正的父皇,好像不怎麼關心他一樣,只有一些重大節日的時候才能遇見,或者是在後花園偶然碰見,他也不過是點頭說一句“父皇安好”而已。
第二日,錙銖給他穿了一身新衣服,又好好梳了頭,跟着他到了御書房門口。
“你的書讀的如何?那位女夫子教的可還好?”皇上渾厚的聲音想起來,他今日好像覺得病得好些了,也有精神了,特意來了御書房坐坐。
“每日都有寫字,蘇夫子教的很好。”十九皇子恭恭敬敬地回答。
“當年,朕的夫子就是她父親。別看她是女子就不聽話,別欺負人家。蘇府沒有男丁,她的學問是照着他家大公子的配置教的。”皇上繼續說道,“朕記得,她是叫蘇佩兒?”
“是。”也不知道他是回答哪一句。
皇上又拉着他說了一會兒話,問的無非都是一些生活上的問題,吃飯穿衣之類的。十九皇子一一都答了,皇上平時從未關心過他這方面的問題。
後來就差沒問他每天幾時去出恭了,皇上這才戀戀不捨地說:“下去吧。”
這幾日,佩兒沒有帶他出去玩,而是在書房裏好好教他讀書。不過她教的都是一些史書之類的,什麼這裏的叛亂啦,再不就是那裏的兄弟相殘啦!
十九皇子在心裏嘀咕,這以前的人怎麼都這麼殘忍?
“若是你的兄長如此,你要如何?”佩兒拿着鞭子問他,答不好也是要抽手心的。
“我沒有這樣的兄長。”十九皇子含糊不清地說。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佩兒的意思就是,你又不是你兄長,你怎麼知道他不會這樣做呢?
可是他真的沒有這樣的兄長啊!今天他們學的是一篇野史,講的是前朝一個將軍家的兒子相殘的故事,那位兄長為了讓自己的弟弟出醜,特意叫人放馬蜂,當然事先給他弟弟衣服上塗好了蜂蜜。結果這位兄長後悔死了,那天將軍剛好回府,遇見這一幕,看見他弟弟往荷花池裏頭跳,覺得他很聰明。
太子就算要害他,也不會用這麼不靠譜的方法吧?
以前那個一心依賴太子的十九皇子,為什麼現在會想到太子要害他?
十九皇子還沒想到這一層,錙銖就進來了,禮也沒有行,急匆匆喊道:“殿下!皇上病重,太子殿下請您趕快過去!”
皇上身體一直不好,這回斷斷續續也病了有一年之餘,今日突然說病重,恐怕……佩兒走在宮裏的長巷,開始有些擔心了。如果皇上駕崩了,那麼太子馬上就會繼位,十九皇子要推翻他就沒那麼容易了。她在心裏怒吼着,我的助攻你在哪!
十九皇子的母妃早已過世,生下他的時候就沒醒過來,據太醫說,是因為她年紀過大的緣故。不管怎麼說,她為皇上又添了一位皇子,為了嘉獎,皇上厚封了她的哥哥。一時間,人人見了他都叫國舅爺,那個眼角有着一個淚痣的小老頭。
國舅爺前兩年還忠心耿耿,時不時還去看看十九皇子。當時十九皇子由太子撫養,雖然沒有先例,但是當時宮裏沒有合適的妃子,皇上因為屢次喪子又不相信皇后,太子只好接過去撫養。國舅爺那段時間動不動就往東宮跑,結果一來二去就跟太子結識了,後來得了個不小的官職。
有了實權之後,國舅爺開始忙起來了,太多的瑣事要他操勞,漸漸得,東宮裏的小太監也看不見他的身影了。不過,每月十五,他總會派人給太子上個請帖,太子也是每次必回他。皇上知道后,還說自己對兒子都沒有他們倆上心。
可是前幾天,太子突然接到言官的奏摺,裏面列出了國舅爺的各種罪狀,什麼貪污受賄,買官賣官,還逼良為娼之類的,簡直是無所不為,無法無天!而且證據確鑿。
畢竟他是十九皇子的親舅舅,太子不敢下定奪,就去請示皇上。結果皇上一聽,立刻氣的吐血,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現在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國舅爺也被抓入天牢,誰都不許探監。
十九皇子跪在皇上的床邊,太子進來的時候,看見了連忙把他扶起來,“聽說你跪了一夜?這怎麼成?”
“父皇若是不赦免舅舅,我便不起來。”十九咬着牙說,他已經很虛弱了。
“他做了那麼多父皇最不喜歡的事情,怎能饒過他?而且父皇現在昏迷不醒,你就是跪着他也不知道啊!”太子十分擔心,繼續勸阻道。
這句話倒是讓十九一下子醒過來了,他也不跪了,立刻起身走了。
原來,他去了蘇府,找佩兒。佩兒還不知道這件事,但是心裏一直很慌,看見他一來,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出事了!
“你是不是有太子的玉佩?帶我去天牢!”十九皇子上來就問,讓佩兒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天牢幹什麼?”佩兒問,順手給他倒了杯茶,好冷靜冷靜。
十九皇子喝了口茶,緩緩地說道:“我舅舅犯了事兒被父皇知道了,父皇氣的吐血,要把舅舅殺了。還要……還要把母妃移出妃陵!”
十九對他舅舅感情不深,可是卻十分尊重他那個從未見過面的母妃。恐怕這最後,才是他這麼激動的原因吧?十九皇子雖未曾見過他的母妃,但是書房裏一直掛着一副人物畫,就是她出入宮的時候,宮裏畫師所作。
佩兒心想,十九皇子去找天牢做什麼?難道他對這件事情有所懷疑?他竟然一夜之間就從那個貪玩的孩子,變成時刻需要揣測人心的皇家子弟了嗎?這本是她希望的,這樣十九才能成為皇上,她才能完成任務,這些也是她一手導致的,可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居然有些不忍了?為什麼?
這是第二回來天牢了,佩兒熟門熟路,找的還是那個獄卒,他看了一眼那個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個大字“玖”,旁邊以龍紋裝飾,心想,呦!老熟人,便哈着腰一笑:”請進去吧!”
天牢裏有一股惡臭,像是屍體腐爛之後的氣味,因為常年不見光,這裏的陰暗潮濕都是無法想像的。十九皇子腹中一陣作嘔,差點都要吐出來了,最後仍然忍住了,他需要問清楚一件事情!
兩個人一路走來,佩兒看着天牢裏頭的人個個死氣沉沉,看見有人來也不曾抬眼看一看。她不禁想到自己父親,會不會在某處,也受着這樣的苦呢?
系統安慰道:佩妮,你父親絕對會好好的!相信我!
佩兒沒來得及回話,就看見昔日風光無限的國舅爺,如今成了階下囚,比街上的乞丐還不如,好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只有三十歲的人,看起來已經五六十了。
“舅舅!”當十九皇子看見的時候,忍不住驚呼出聲。
“十九殿下?”國舅爺慌忙從那個陰暗的角落跑過來,渾身散發著腥臭,他知道自己命不久已,沒想到會有人來看他。
十九皇子拚命讓自己鎮靜下來,他是帶着懷疑來的:“我……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做的這些事情,太子……知不知情?”
“太子?”國舅爺冷笑一聲,說道:“最開始,就是他授意我去賣官的。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對我,言官可是他的心腹啊!”
聽完,十九皇子身形一晃,轉身離開,沒有理會身後國舅爺的嘶吼,佩兒就向來時一樣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不說一句話。
原來……真的是這樣!卧病在床的皇上,是如何得知舅舅的罪狀,肯定是太子所說。太子既然早就知道,為何選在這個時候告訴皇上?十九皇子越想越害怕,照顧他這麼多年的太子,忽然成了另一個人,另一個可怕的陌生的人。
燈火通明的寢殿裏,十九皇子雙手摸着那個面具,好像過了很久很久,然後慢慢給自己帶上了。
錙銖在一旁看着,覺得十九殿下今日好像與往常不一樣了,但也說不上哪裏不一樣,或許是他舅舅入獄,傷心所致吧。錙銖安慰着自己,她只是個宮女,哪裏去管這些事情,只要用心服侍就好了。
“殿下。殿下?殿下?”
十九皇子覺得有人在叫自己,好像是他母妃的聲音,雖說他從未聽過。
“殿下!你怎麼了?”
錙銖一聲尖叫,這才把他喊醒,他剛才好像看見父皇和母妃在一起,他想過去,可是母妃拚命地喊他。
突然,一個小太監衝進來,手裏的浮塵都掉了,跪下就說:“皇……皇上,不好了!”
一位從南街一家宅院來的人,敲開了蘇府的大門,他神色匆匆,卻是一身華服,一進門就去找佩兒,眉頭緊皺,像是有大事發生。
這一晚,發了太多的事情,太子,佩兒,還有十九皇子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