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逢君

幽篁逢君

這幾日,舞沂常常想起自己在下界經歷的那些事情。

凡人的經歷,是做神仙的時候無法品味到的一種酸澀,可惜,自己還是凡人的時候,並不記得自己做神仙時是什麼樣子的。

有人說過,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女心緒,像是抹了蜜一般。

等蜜變成了陳年老酒,那些個少女便懂得了收斂起自己的心緒,做一個安安分分的老實人。

所以,開始喜歡上某個誰的時候,向來是焦躁又任性的。

這一點,舞沂也不例外。

但是此番磨練了心性回來,應該不會再如以前那樣不懂事了吧。

算算時日,天君設宴時候應該已經結束了幾日了,和荒也差不多該回到幽篁山了。

她要去找和荒,有件事情,想要問上一問。

幽篁山還是老樣子,被和荒打理得一派生機盎然。

和荒愛竹成痴,尤愛紫竹,已經快要愛到了病態的地步,天天希望什麼時候自己種下的竹子之中躍出個佳人來。

山下是一片幽翠的仙竹林,彈琴下棋倒是個好地方,然而除了做這些風雅之事,也能玩點刺激的。

和荒雖也是遠古洪荒時候的大神,同白澤一族一樣,但是其實頂着這個名號,平日裏頭並沒有什麼事情做,於是心中便生出一絲無聊來。

這人一無聊,就喜歡去尋些樂子,而像和荒這樣的天界大神一無聊起來,當然找的樂子也不同尋常。

和荒研習了五行八卦,各類法陣原理之後,在幽篁山入口處設了仙障,這仙障每日一變,也有小仙在裏頭被耍得團團轉的,和荒自認為這仙陣比起那黃老邪那桃花島的要邪氣得多。

然而,雖說這仙陣攔人攔得頗為勤快,但是遇上舞沂這等對和荒無聊心性知根知底的人,也便沒了用處,舞沂次次小施仙法,便能破得這法陣,這次也是如此。

“唉!倒是不知和荒佈陣的本事什麼時候能有些長進……”她暗自道。

踏入竹林,前方就是一片翠竹悠然,順着山路僻處一條小道來,舞沂順着這小道走上去,和荒的茅草小屋便就在不遠處。

到了和荒的茅草小屋時,舞沂心中驚了一驚。

茅草屋前,和荒不知怎麼的,竟在跟曦昭下棋。

這下完了,果然是……那什麼……狹路相逢,冤家聚頭,唯勇者勝之……

和荒揮揮大手:“小舞,許久不見了,這段時間聽說你去凡界走了一遭?”

曦昭本是一張臉悶在棋盤子上,此番竟微微抬頭,然後朝着舞沂瞟了一眼。

“哦,是啊,哈哈……”既然被看見了,如果轉身離開,到是顯得自己心虛,舞沂只好厚着臉皮上前去,所幸曦昭應該從來沒有見過自己一面才是。

“過來,來哥哥旁邊坐。”和荒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哦……”

自己出生的時候,和荒就已經是遠古大神了,怎麼也該有個幾千歲了,現在當著自己的面,竟然自稱“哥哥”,罷罷罷,又是一個老不要臉的。

“瞧着‘哥哥’在同尊神下棋,怎好前來相擾?”

“無妨無妨,剛好一局已完,正好說說事,反正這位曦昭尊神,你也是知道的,哈哈,哈……”

那三聲,笑得委實猥瑣了些。

曦昭略微抬眼,看了看舞沂,一張臉上從來沒有什麼好看一些的表情,向來冰涼淡漠,一本正經。

舞沂走近,一片竹葉子剛好落在曦昭的身上,他纖長又骨節分明的指頭只略略一拂,那片竹葉子便隨着風聲翻滾下去,就連這個小動作,他做出來都是飄逸絕塵,仙姿秀逸。

若自己還是當年那個不懂事的小白澤,定要被面前這妖孽勾了魂去。

“咳!”和荒裝模作樣咳了一聲。

“那個,和荒,我是有事來同你說的……”舞沂邊說,便瞅了瞅一旁的曦昭。

“說吧,哥哥我聽着呢。”

和荒此時的腦子竟遠遠比不得原先的通透了,舞沂又瞅了瞅曦昭,暗示和荒,和荒依舊是不明就裏,還是曦昭比和荒先領悟過來,順了順自己的衣袖,深邃的眸子望了過來。

舞沂以為他要說句:“既然不方便有外人在,那我便先走一步。”

結果,他不過雲淡風輕地說道:“怎麼,我又不是外人,你的事情還有不能說予我聽的?”

加之和荒那個獃子在一旁幫腔道:“是啊,你以前也是認識曦昭大尊神,他也不算是外人,說吧,是不是你三哥又在你的洞穴里放了蟲子了?其實你三哥經常抓的那些個大蟲也沒什麼可怕的,這其中有規律可循,我告訴你啊……”

這傢伙……

這兩個傢伙……

“和荒,你可知道,東方大荒中的海市之中,有一凡人登仙之所在,喚作青胤閣。”舞沂當機立斷打斷了和荒無休止地談論那些個蟲子。

“青胤閣?”和荒怔了一怔,眼色頓時嚴肅起來,狹長的眉目收斂了光芒。

“果然,你知道吧……”

忽地,他捂頭道:“其實我不知道,只是剛才嚇了一跳,人間……人間竟然有這等所在?”

曦昭笑了一笑,揚了揚眉,即使那只是疏忽轉瞬的一笑,笑完了,臉色又回到先前那般冷然。

“聽說凡人修鍊成仙,但是若是要成功登入仙界之地,須得穿過那青胤閣中,受閣內千傾紅蓮劫焰火,然後涅槃重生,位列仙班,與天同壽。”

“竟有這等地方?那可有凡人修成仙神的?”和荒問。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

“而且啊,你既然都已經位列大神了,怎麼還想着去升仙啊?可是你下凡歷劫之時,聽聞了這個傳說?”

舞沂點頭。

曦昭的兩根手指頭掐着一枚白子,在這棋盤上繞來繞去。

“我說你,這次下凡本就是歷一個情劫,倒不知你劫歷得如何了?可參破情之一物了?”

“都是些舊事,不提也罷。”

“你不提,我怎麼幫你參呢?你同我說說,哥哥我來幫你瞧瞧你這劫歷的,究竟是值或不值。”

“唉!算了算了,我此番來這幽篁山,本就是只問你青胤閣之事,現下既然你不知道,我只好去問問我大哥了。”

說罷,舞沂造了朵雲,凌空絕塵而去,連一刻停留都沒有。

“真不知道她打聽那個地方做什麼?幸好我沒告訴她,那地方,讓她知道還得了?來來來,曦昭大神,我們再下一盤……咦?人呢?”

剛才曦昭端坐的地方,如今竟只剩一片沙沙作響的竹林來作為背景。

和荒不禁感慨,這大神走得忒快了,連輪廓都沒有留下。

舞沂乘着雲在空中俯瞰腳下的一片地方,細細思量着,和荒知道的事情已經不算少了,但是就連他都不知道青胤閣所在,想來大哥怕是更不會知道,她正尋思着去問個東海之旁的小土地仙,忽然背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青胤閣在極東之地的海市之中,若是不用特殊辦法,不管是凡人還是神仙,都是進不去的,要去那青胤閣,先得尋個路子進海市才行。”

這聲音舞沂再熟悉不過,錚然有力,又如寒潭泉水一般清澈,除了那位曦昭尊神還能有誰?

她轉身一看,曦昭悠然自得地騰在一朵五彩錦雲之上,一派閒情逸緻地看着自己,前一刻還在跟和荒下棋下得正歡,這一秒就隨着自己騰上雲來管自己的閑事,這人……

“原來是曦昭尊神,小神方才對尊神失了禮數,還望尊神不要見怪才是。”

面對這種從小在天族長大的神,自然是要禮來禮去的,方才稱得上一句“尊重”。

“罷,禮數什麼的,本尊神也不放在眼裏,倒是你打聽那青胤閣,可是有什麼事情?”他騰雲凌空之時,玄色衣袍亦是兩袖流風,如瀑的長發揚起,絕塵凌虛。

“不過是在人間歷劫之時偶然聽過,今日想去見上一見這青胤閣究竟是個什麼模樣。”這樣說並不是沒有道理,那方誠貞便是被這青胤閣坑了,終此一生也沒能見到青胤閣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唔……恰好聽你這麼一說,本尊也有些興趣……”

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舞沂連忙想辦法婉拒了。

現在,本就不是再跟他糾纏不清的時刻。

以前那些歲月,雖是過了就過了,但是那些日子,舞沂卻再也不願回去。

情急之下,舞沂脫口而出:“尊神,您的夫人怕是還在北辰宮等您回去吃飯,此番隨我同去,可是有些不妥了?”

“夫人?”他那隨意一瞟能瞟得山水失色的眼睛,一時流出了驚詫的神色,難不成即使是天界尊神,在家裏也是個“妻管嚴”?

瞧了他那神情,舞沂忍不住一笑。

“你對我,是不是有些誤會?”半晌,他閉目說道,雙手在胸前抱着,悠然自得地坐在那朵祥雲之上。

舞沂也轉過身看着前方,繼續騰雲,若是不看着點路,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撞上哪個神的坐騎或是哪只飛過的鳥。

“我想是沒有吧……”

再回頭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曦昭身影,想來是回了他的北辰宮,用膳去了。

舞沂繼續往前,自己對青胤閣其實也不是特別了解,此番只是抱着去看一看的心態,事畢之後,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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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胤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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