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甄曉白和孟瑤在大學時是同班同學,也是班上唯二兩個一直缺乏男生追求的女生。被愛情落了單的兩個人,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好朋友。大學畢業后,她們都想留在省城找工作,就一起在校外合租了一套兩居室的公寓。
一開始的合租關係十分融洽了。甄曉白沒有男朋友,孟瑤也沒有,兩個人經常膩在一塊吃喝玩樂,親密無間。也不知從幾時開始,孟瑤對甄曉白的感情有了變化。而甄曉白大大咧咧的性格卻令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
今年五月份,在孟瑤二十五歲生日的那一天,她傍晚下班時買回一大堆熟食和一瓶紅酒,和甄曉白一起暢飲開懷地慶祝。
兩個人喝掉整整一瓶紅酒後,孟瑤就開始對甄曉白酒醉吐真言了:“曉白……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喜歡上你了!”
甄曉白還以為孟瑤只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便嘻嘻哈哈地回答:“你喜歡上我了!行啊,反正我們都找不到男朋友,乾脆自力更生湊成一對,倒也是個解決單身問題的好辦法。沒男朋友沒關係,咱有女朋友嘛。”
孟瑤信以為真,激動得欣喜若狂:“曉白,你也是這麼想的嗎?太好了!我就一直在這麼想。男人不愛我們沒關係,我們可以彼此相愛,讓那些臭男人見鬼去吧。”
當時甄曉白都還沒有發現事態有些不對勁了,之前喝的那些紅酒讓她的大腦運行得緩慢又遲鈍,還衝着孟瑤笑嘻嘻:“對,讓臭男人統統見鬼去吧,我們女人自己愛自己。”
孟瑤激動極了,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摟住她的肩說:“曉白,早知道你也愛我,我就不用痛苦這麼久了!我一直想跟你表白,卻又一直不敢說,怕說了你會覺得我不正常。現在知道你的心思原來和我是一樣的,真是太好了!曉白,我愛你!”
一邊說,她一邊嘟起雙唇朝着甄曉白吻過去。兩瓣嘴唇溫熱地印上臉頰后,甄曉白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得一把推開她:“打住打住,你想幹嗎?——OH,Mygod。你剛才那些話不會是在說真的吧?”
孟瑤比她還要吃驚:“曉白,難道你剛才不是在說真的嗎?”
這個反問讓甄曉白確信無疑地明白了,她的這位大學同學兼合租室友,居然是個喜歡女人的Lesbian。當下驚得目瞪口呆。
甄曉白一向對同性戀的認同度不高,也不喜歡搞同性戀的Gay與Lesbian。鬧了這麼一出狗血天雷的戲碼后,她當然不會再和孟瑤繼續合租下去了。當晚就收拾好了所有行李,熬到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就跑了。這套公寓她真是一分鐘都不想多留了。
甄曉白突然就結束了與孟瑤的合租關係,讓她身邊的朋友都有些驚訝。幫她找出租房房源信息的簡潔,就十分奇怪地問過她為什麼連房子都沒找好就先帶着行李搬了出來,搞得還要花鈔票去住青年旅社過渡幾天。
對於這個問題甄曉白當然不能實話實說了。她絕不能把別人性取向方面的隱-私滿世界宣揚,那樣未免太不厚道了。只能推託說是跟孟瑤合租久了難免產生矛盾,因為一些生活習慣上的問題吵了架,這才決定馬上搬出來的。
最初搬離公寓的那幾天,孟瑤給甄曉白打了好多次電話。她一個都沒接,只是回了一條短訊請她不要再煩自己了。應該是她那種毫無轉圜的堅拒態度讓孟瑤終於明白了,她們曾經的友誼已經徹底完了!朋友也再做不成了!她的電話再沒有打過來,這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甄曉白沒有想到今天會在這裏重遇孟瑤,得知她交了男朋友,她的反應簡直像一個慘遭拋棄的怨婦,眼圈紅紅眼淚汪汪的樣子,讓甄曉白幾乎不知道怎麼對商子浩解釋,差一點要和盤托出了。
不過,甄曉白最終決定還是將守口如瓶進行到底。一來要尊重他人的隱-私;二來她也不想讓男朋友知道自己居然是同性眼中的“如意郎君”——一個女人竟然想把她當“哥”使,這讓她實在哭笑不得,也實在不想提起。
吃完飯後,商子浩還要趕回俱樂部去,今晚他有個一對一的學員要上健身減肥課。於是他把甄曉白送到公寓樓下就先走了。
心情很好的甄曉白獨自哼着歌走進公寓樓,先乘電梯去了九樓賈偉男的公寓。每天一早一晚去給小青的飼養缸噴水降溫是她這個蛇保姆的必要任務,她正好趁着出門上班與下班回家的時候順便完成。
熟門熟路地進了屋后,甄曉白拿起噴壺裝好水就走到飼養缸前噴水。一邊噴,嘴裏還一邊猶在興沖沖地哼着歌。噴了好幾下,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咦,蛇呢?怎麼好像不見了似的?
一開始,甄曉白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等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用視線把整個飼養缸全方位立體式掃描一遍后,她才意識到這不是錯覺而是事實——那條翠青蛇不見了!飼養缸是空的!!
這一驚非同小同,甄曉白頓時慌了神。賈偉男臨走之前,把這條寶貝蛇千叮嚀萬囑咐地託附給了她,她要是把蛇給弄丟了,可怎麼跟人家交代呀!好在公寓因為這陣子沒人住,門窗全部關得嚴嚴實實的,小青蛇出不去,肯定還在屋子裏藏着,只是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旮旯里。
甄曉白立馬四處轉悠着找開了:“小青姑娘,你在哪裏呀?別玩神秘失蹤了,快點出來行不行?”
單身公寓的面積不大,甄曉白很快就在沙發後面發現了成功“越獄”的小青蛇。它碧綠的身體蜷成一團,似乎正在睡覺中。但是被她一驚擾,小巧的蛇頭立馬高高豎起,蛇信一伸一縮地吐着,擺出一副攻擊的模樣。
小青蛇作勢欲撲的架勢嚇得甄曉白連退三步,不敢再靠近它。發現蛇失蹤了她發愁,現在找到了失蹤的蛇她更發愁,因為她忽然意識到怎麼把小青關回飼養缸里去是個大問題。她可不敢伸手抓它,這下怎麼辦?
無計可施的甄曉白只好找賈偉男要對策了,她在微信上給他留言:“SOS!SOS!緊急求助,你家小青逃出了飼養缸,現在躲在沙發後頭不肯出來。怎麼辦?”
一刻鐘后,從浴室洗完澡出來的賈偉男才看到這條微信,他馬上直接打電話給甄曉白詢問:“小青怎麼會跑出來了?”
這個問題甄曉白回答得底氣不足:“呃……我早晨來喂它時好像沒把飼養缸的門關好。現在怎麼辦?”
“你膽子大一點,抓住它放回飼養缸就行了。”
“可我就是不敢抓啊!我要是敢抓它,根本不用來問你該怎麼辦,早就自己解決了。而且它好凶啊,我一叫它它就抬起頭一副準備要咬我的樣子。看了都怕怕。”
賈偉男鼓勵她:“甄曉白你別害怕了,小青是絕對不會咬人的。你就放心大膽地抓吧,我保證你的人身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它不咬人我也怕呀!蛇這種動物天生就長得讓人害怕。要不就讓它這樣在屋子裏獃著行不行?大不了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滿公寓搜索它替它餵食噴水了。”
“這樣不行了!小青是樹棲蛇,一直呆在平地上它會很沒安全感了!還會導致精神緊張甚至絕食,很容易暴斃的。你最好還是把它抓回飼養缸,飼養缸里的生態環境更有利於幫助它安定情緒。”
甄曉白聽得匪夷所思:“啊,一條蛇還會精神緊張、情緒不安?老大,你是認真的還是搞笑的?”
“當然是認真的。蛇也會緊張焦慮的,尤其是翠青蛇特別容易緊張。”
“可是……如果你讓我去抓它,我會比它緊張焦慮一百倍呀親。”
賈偉男無法打消甄曉白的抗拒心理,只得另想他法:“那……要是實在不行,你就像上次一樣,報警找警察來幫忙抓吧。反正一定要讓小青回到飼養缸,否則等不到我從台灣回來,它沒準就已經掛掉了。”
甄曉白難以置信:“不會吧?它這麼容易死嗎?”
“會的,翠青蛇是出了名的暴斃王。我當初會買下它就是因為看到它快要死了不忍心了!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啊!”
賈偉男這麼一說,甄曉白也於心不忍了。這條青蛇到底也是一條性命,如果真的就這麼死翹翹了,那她豈不是責任很大——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有了這個想法,雖然甄曉白心裏還是有些害怕,責任感卻讓她打算嘗試一下了:“那個……你確定它不咬人是吧?那我就先試着抓它一下吧。否則又為了這條寵物蛇出動警力,我怕警察叔叔罵我有事沒事亂報警。”
“我保證它不會咬你,你就放心大膽地抓吧。你把電話開成免提模式,我給你打氣啊!”
甄曉白於是按了免提鍵,然後在賈偉男一迭聲的“加油”聲下,硬着頭皮壯着膽子,一步步蹭向小青準備上演捕蛇記。小青機靈得很,發現擺出一副要咬人的架勢已經唬不住她了,立馬再次扭頭開逃。
翠青蛇生得小巧碧綠,細細長長的身子□□起來非常快,動作迅速而靈敏,甄曉白一時間竟然逮不着它。大呼小叫地喊苦:“額滴神啊!這是蛇嗎?怎麼跑得這麼快,簡直像是博爾特附體呀!”
賈偉男為她科普掃盲:“蛇雖然沒有腿,但遊走起來的速度其實不慢。在南非有一種黑曼巴蛇一秒鐘可以竄五米遠,而且可以連續追擊,都能追着一匹奔馬咬了。”
“這麼厲害,那人要是遇上了這種蛇肯定跑不過,只有被它咬的份兒了。”
“最好是別被它咬,那可是劇毒蛇種,一旦被它咬上一口,不死也得卸胳膊卸腿了!”
“呃……看來我這輩子是不會想去南非了。”
一邊說,一邊追,甄曉白繞着客廳追了一圈又一圈,累得氣喘吁吁時,才好不容易終於一把逮住了小青蛇。激動得哇哇大叫:“抓住了……啊!”
話筒那端,賈偉男聽得一驚,馬上一迭聲地追問:“怎麼了怎麼了?甄曉白你沒出事吧?”
甄曉白唉聲又嘆氣:“沒事,就是剛才抓住蛇后,因為心理抗拒的原因馬上又鬆手了。所以,它又溜了。”
雙手握上冰涼滑膩的蛇身,本能地厭惡與恐懼,又讓甄曉白條件反射地立馬鬆了手,小青再次溜之大吉。
“頭一回抓蛇,有心理抗拒很正常了!不過有過一次成功的經驗了,你再抓它時就容易多了。繼續吧,甄曉白同學,我看好你的再次成功哦。”
功敗垂成的甄曉白,不得已又繼續開始滿屋子的追捕行動。幾乎費了吃奶的勁,總算是再一次擒獲了這名特殊的逃犯。小青在她緊緊鉗制的雙手間不安地扭動着身子,蛇頭也一張一合地反覆吐着蛇信。她幾乎都以為它要咬她了,它卻沒有對她發動任何攻擊。
小青表現出來的溫順,讓甄曉白開始改觀對它的印象了:“咦,它還真是不咬人呢,蛇品看來很不錯。”
賈偉男在話筒里笑聲朗朗:“早就告訴過你小青的蛇品一流了,這下相信了吧?”
把小青送回飼養缸后,甄曉白抓起手機直接對着話筒回復賈偉男:“好了,問題解決了。小青已經被我送回它應該獃著的地方了!唉呀媽呀,累死我了。為了抓住它我一晚上都在客串爬行動物,現在腰都快伸不直了。”
賈偉男笑着對她許諾:“好了,我會報答你的了!台灣有不少美食,我回來時一定給你帶上一大堆。”
甄曉白是個地道的吃貨,一聽這話,頓時覺得這一晚上的折騰與辛苦都值了。當下喜笑顏開:“美食這種報答方式我喜歡,最好多多益善。”
賈偉男唇角的笑容含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寵溺:“多多益善是吧?OK,保證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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