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父相鬥(下)
孫琳兒看了一眼父親,老人眼睛又是閉上了。她心中暗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最後,父親反而比自己還狠心。
然而她一對唐寧夕說話,語氣還是冷漠:“暫且寬容你到明日再走。今天便先留下吧。”
此時唐寧夕正又悲又氣,心想離你們遠遠的才好,當下上前拿走了桌子上的包裹,賭氣說道:“不必。我現在就走。這些年多謝你們的照顧,寧夕永世難忘。”
唐寧夕忍着眼裏打轉的淚珠不掉落,出了門也沒用輕功,她只是一步步地走,漫無目的。
她一開始只是悲傷,可一路上越想越不對勁。等她走到了谷的出口,終於停住了腳步。心想:這要是再往前出去,那九轉迷-魂陣日後被姑姑一改,自己可就真的不能再回谷中了。
唐寧夕突然有些後悔,那麼多年了,爺爺對自己的好她是知道的。老人家定是為了隱瞞更大的秘密才說出那些如此傷人的話。平素他對自己像親孫女一樣,還經常暗暗護着被師父責罰的自己,怎麼可能真的拿她當外人。只怪自己白活了那麼多年,性子還像小孩一樣。說出來就出來。這回關係鬧僵,再回去他們也不會說真話了。
她突然轉過身衝著木屋的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頭。
唐寧夕對封建社會的跪拜禮儀一直很不屑,覺得愚昧又迂腐。因此每次她姑姑叫她跪下時,她總是先在心裏哼了一聲表示不滿,然後才乖乖跪下。這回,她只覺得只有這大禮才能表達出她內心的感激之情。如信仰宗教的人一般,總得把身子都伏在地上,才能顯示他們心中對神明的敬仰和感激。
三個響頭過後,唐寧夕站起來,心想:這磕頭還真是疼。她又看了一眼這個養育她長大的山谷,那麼熟悉,然而這卻是她最後一次看見它了。
日頭沒有中午的那麼毒辣。唐寧夕發覺自己已經站了許久,想到這谷外的山下不知有沒有莊戶落腳,還是快些走才不至於找不到住的地方。
此時,圖遙谷外的龍首山,卻是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那平坦之地上,有兩個男子對峙而立。左邊這個,手持一柄又薄又尖的長劍,正看着對面的男子。他表情冷漠,似乎毫無感情。一般拿劍對人,眼神總應該是兇狠犀利的,但這人,就只是看着對面那個男子,彷彿對方已經是死物,無需他拿出什麼感情來對待。
“你輕功很好。只可惜現在無路可逃了。”
他的聲音平得沒有任何的聲調起伏,宛如被拉直的虯勁蒼松,沒有任何美感,只讓人覺得古怪而又可怖。
“哈哈!”那被逼迫的男子回頭一看陡若直壁不懼反笑:“這話說得,好像我就只會逃跑一般。正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我這逃跑是上上策,只是如果沒得用了,也就只好拿出招來跟別人斗一鬥了。”他腰間掛着一把刀,此時手摸刀柄,卻絲毫沒有任何緊張之意。一般都是打不過才跑,他卻是喜歡跑不了再打。
“不必,你只需站在那裏不要動。”
拿刀男子眨了眨眼:“為什麼?難道我不動你就放過我?”
持劍的男子平平地說道:“因為我最後一定會殺了你。”與其做無謂的掙扎,還不如乖乖被殺還省些力氣上路。
拿刀男子笑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有自信的人。”
持劍男子依舊面不改色:“我從不依靠自信,我只依靠實力。”
“那我們可真是有緣。本人我向來不依靠實力的。”
持劍男子即使問人,語氣也是平的:“那你靠什麼。”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我這人嘛,說起武功內力,比不上武林中那些數一數二的高手,說起聰明才智,也比不上江湖裏隱世獨居的世外高人。但偏偏運氣特別好。例如,前幾日我去那白於山莊裏偷了那洛莊主寶貝得很的一顆九天回魂丹,他莊上的四大高手恰好都在那兒,一起圍攻我,都沒把我給捉住。你可知我是怎麼逃出來的?”拿刀男子看似說得漫不經心,但一直都在注意着持劍男子臉上的表情,好像硬是要從他那張平靜如死水的臉,看出些什麼東西來。
可惜的是,那張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他宛如是一個會說話的死物,所有的反應都只靠嘴說出來,而說出來的東西就如同寫在書上的那般平白,聽不出任何變化的語氣。
“我不知,也不想知道。”
“為什麼?”拿刀男子大失所望。
“區區白於山莊,憑它也和青陽其名,簡直是自取其辱。”就如這明明是在譏諷的話,也說得沒有任何感情。“這天下四大庄,我看不過是兩個。”
“哦?哪兩個?”
“青陽和東儀。”
拿刀男子笑了:“我知了,你若不是青陽山莊的人,就是東儀山莊的人。可是這兩個莊子的老莊主都是德高望重,忠厚仁義之人,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派手下殺人呢?”
持劍男子至始至終都維持着蓄勢待發的身勢,沒有絲毫大意:“你不必假裝不知我的身份。方才我們赤月教的教內之事已經盡數讓你聽去,你也只能為此賠上一命。”
拿刀男子疑惑道:“赤月教?什麼赤月教。我並不知道。”
持劍男子不理會他:“即便你硬是說你不知,你這條命也要留下。”
拿刀男子見他拿劍的招式,防備得滴水不漏,若是直接攻出,那也是兇險得很。看不出他師承哪派,但絕不是簡單人物:“我看少俠你也是器宇軒昂,一表人才。我與你無緣無故,無冤無仇,為何一定要拿走我的性命?正所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這人向來怕麻煩得很,若非偶然經過那裏,我是絕不想知道你們教內那些事,今後嘛,也絕不會無事生非,逞口舌之快。畢竟我還想多活兩年。”
然而持劍男子依舊是平淡地回道:“你說什麼也沒用。我只聽一人的命令。而他的命令,就是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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