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鮮衣·怒馬·少年
五月初九,一抹夕陽殘照,官道之上,一人一馬,映着餘暉,緩緩走着。
人着一襲青衫,馬如烈焰夕陽。
“馬兒啊馬兒,你的性子豈非太烈了些。”風神秀輕撫着馬鬃嘆息道。
那馬兒打了個響鼻,不滿地踢着馬蹄,彷彿在嘲笑他一般。
風神秀不禁笑了笑,這烈馬本是神威營的一匹千里馬,卻是太不聽話了些,誰也降服不了。只因聽說他要去洛陽,謝道宗便把這匹馬送給了他,好做代步之用。
也幸好遇到的是這些好主人,否則早被宰了。
牽着馬走到一處小丘之上,風神秀極目遠望洛陽的方向,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寥落。
馬兒吃着草,彷彿感受到這便宜主人的感受似得,馬肚子向風神秀靠了過去。
柔和的光,鋪灑在山丘之上,人與馬靜靜地,都在享受着獨特的風景。
行走,也是一種修行。這一個月以來,他亦感到功力大有長進,真元凝練,幾近宗師。
武人的戰力,修為與境界缺一不可,修為代表着真氣的強度,境界則是運用之法,世間宗師人物,無一例外。
風神秀正思考着,赤焰馬忽頂了頂他的腰部,鼻子翕動着。他解下腰間繫着的酒壺,大笑道:“你這壞馬,又打酒的主意。”
馬似乎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風神秀卻是打開酒壺喝了兩口,也咧嘴一笑,在赤焰馬未反應過來的片刻便一個箭步,躍下那小小山丘,如一陣風般狂奔起來。
烈馬一聲嘶鳴,發出仰天嘯聲,四蹄翻動,似燎原的烈火追趕起風神秀。
夕陽晚照之下,好似看不清人與馬,只有兩團青與紅的影子追逐着,不時有人的笑聲,馬的嘶聲傳來,在空曠的原野飄蕩着。
待到那馬兒安靜下來,風神秀已坐在了它的身上,也只有許這馬兒幾口烈酒,它才肯好好走上那麼一段時辰。風神秀不禁覺得自己實在聰明,這烈馬的品性已被他抓得死死的,耍些小性子也便無傷大雅了。
便在此刻,那健馬又對着前方的山谷嘶鳴起來。風神秀這才發覺方才一番肆意奔跑,已跑到這處幽靜山谷來。
谷口有一塊巨石,石頭上刻着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白雲山。
白雲山上有人家。
他雖然沒有來過這裏,卻曾經聽說過。傳聞中白雲山處有一白雲寨,寨中更有匪徒百餘人。這批悍匪劫道殺人不在少數,官府曾組織圍剿數次,只可惜每次都找不見巢穴所在。
正考慮間,忽然一聲聲呼和從谷中傳出。
風神秀策馬疾馳,不出片刻,已到幽谷中段。
此處已是極為空曠,只見一撥二十餘人團團圍住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為首一人,頭髮散亂,手提一口斬,馬刀,再加左臉上一條寸許長的刀疤,更添兇悍。
馬車旁只有兩個人站定着,其中一位巨漢高有九尺,對視着刀疤首領毫無懼色,另一位卻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稜角分明的臉上顯出冷峻。
風神秀甫已進入,便吸引了這兩撥人的注意。
那刀疤大漢注視着一人一馬,露出森白的牙齒:“好馬。”
風神秀眉頭一挑,強忍住笑,說道:“確是好馬。”
刀疤大漢咧嘴大笑道:“想不到,日落之前,老子還有這樣的好生意做。”
那冷峻少年忽插嘴道:“好生意從來都不是好做的。”
“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在白雲山的地界,都是小爺說了算。”刀疤大漢冷哼一聲,又對着風神秀說道:“兀那小子,看好小爺的馬。”
風神秀不禁露出微笑來,這刀疤大漢口氣倒是不小,想必就是所謂白雲山的匪首了。倒是那邊少年,面此境況而不改顏色,令他大感意外。
刀疤大漢振臂大喝道:“兄弟們,讓這娃娃領教下我們白雲寨的厲害。”
眾匪徒口中應喝,人已向那馬車圍了上去。
風聲蕭蕭,少年剎那之間拔出馬車上的長劍,迎向前方殺來的匪徒。至於那九尺巨漢卻是守在馬車旁,一動也不動。
刀疤大漢掣刀出手,刀上毫芒頓生,真氣倒是不俗。更出乎風神秀意料的是那少年,引而不發的強烈殺意透劍而出,剎那斗轉,已與那斬,馬刀相交。不過一個交手,那疤臉漢子面目劇變,疾步後退,呼道:“這小子武藝不賴,兄弟們,先給我收拾他。”
聽得這話,九成以上的人各仗兵器圍攻而上。那少年冷然一笑,旋身飛起,劍氣如龍捲一般四散擊出,頓時將這群小嘍啰震飛開來。刀疤漢子躲過這少年一擊,斬馬刀已凜然下落。嘶風的刀氣破空而來,冷峻少年雙眸射出一道冷光,手中長劍以一種極為刁鑽的方式往大漢腋下攻去。
另一邊,巨漢守着馬車,拳如鋼鐵一般,守得密不透風,叫那些悍匪有苦難言。
風神秀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場攻防戰,嘴角不住點評着。
“這一式青龍探爪,使得不錯。”
“咦,,這招劍起蒼黃,應對極妙。”
“好,果斷的盤龍吐信。”
少年在那十數人的圍攻下,尤佔上風,那刀疤大漢已是焦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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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子扎手,撤。”
戰鬥不過一刻,刀疤大漢忽大叫一聲,那數十名好漢便狼狽逃入山林之中。
巨漢瓮聲瓮氣說道:“真沒骨氣。”
冷峻少年收劍入鞘,眼珠動也不動地看着牽着馬兒走近來的風神秀。
“好劍。”
他凝視着少年的劍,淡淡說道。
那少年把目光移向風神秀腰側,輕輕說道:“好刀。”
風神秀笑了笑,摸出腰間的酒,道:“刀是好刀,酒也是好酒。”
這句話剛剛說完,赤焰馬又嘶鳴一聲。
風神秀不禁莞爾:“馬,更是好馬。”
酒還有不少,風神秀給自己喝了一口,又給馬喝了一口。他把酒壺遞給那少年,那少爺不假思索便接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喝着。
“你早能贏了他們。”風神秀說道。
酒水落在衣衫上,少年卻管也不管,待他喝完,他才說道:“我還不想贏。”
風神秀大笑說道:“想不到,刺鯨山莊的少莊主,已能這麼沉得住氣了。”
冷峻少年抬起頭,平靜說道:“我若是你,決不會笑得這麼大聲。”
說完這句話,他便往馬車處走去,更沒有回頭。
風神秀滿臉疑惑,不禁大喊道:“嬴公子。”
他依舊在走。
“小川。”
他走得更快。
“川少爺。”
冷峻少年不禁停下,他回頭,沒有說話,只帶着一絲神秘笑意,看得風神秀不禁毛骨悚然。
他已上了馬車。
馬車上路。
風神秀也上馬,馬蹄聲快,很快到了馬車邊上。
他依舊喋喋不休,巨漢不理他,少年也不理他。
只有馬兒在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