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

鬼事

青霖採取以重金砸成績的戰略,也讓一般學校年前才能寄發的成績單,硬是趕在放寒假前送到學生手裏。

比起成績單上列出的成績與名次,秋妧當然還是對手裏握着的獎金情有獨鍾。

班導在發給獎金的同時,也順便告知赴京城的日期和時間。“……到時候是莊主任帶妳去,記得八點前在火車站前集合,至於車票與食宿都不用擔心。”

“莊主任?是教數學的那位庄老師?”這次去京城參加的是全國英文競賽,感情要對人說自己的英文是數學老師教的?

“莊主任要回京城過年,雖然不教英文,但他身為教務主任,也說得過去。”班導輕咳一聲。為轉移自己學生的注意,翻找了自己手機的聯絡人,遞給秋妧。“這是莊主任的手機號,妳抄一抄,有事可以打他的手機。”

在去京城前,秋妧先碰上呂貝兩家舉行的冥婚。聽說呂母原本還掙扎着想拖到年後,卻被呂成龍的爺爺說了句“討個老婆好過年”給壓下去。

呂成龍是呂家三房中的長房長孫,這次遭難,整個家裏最難過的,並非素來看重他的呂爺爺,而是只有獨生兒子的呂父呂母。

只是從呂爺爺開始就沒有分家,呂家又是很傳統式的家庭,別說呂母這個兒媳婦無法反抗家翁,就說呂父幾十歲的人,在自己父親面前也只能低眉屈膝。

這次呂成龍先給一家之主的呂爺爺託了夢,是考慮到有他一垂定讞,便沒有兒子兒媳再多說的餘地。

“總覺得有點不孝。”聽完辦一場冥婚還這麼多糾葛,秋妧頗有感慨的對轉述者上官輔說。“那位呂老先生不是一開始就被託了夢,怎麼到現在才拍案決定?”

“呂家雖然每天早晚都捻香拜祖先,可是學法律的人太理智了,總是對神鬼之事半信半疑。就算全家人都作了相同的夢,人家也以為是巧合。加上呂母不願意和貝家成親家,呂家其它人也就不會自找麻煩去遊說婚禮。”

“直到洪大爺弄了些超自然現象,然後活到這歲數的呂老先生,怕了神神鬼鬼的東西,才強勢壓了兒媳婦一頭?”秋妧猜測道。

“差不多如此。”

呂家做為迎親的男方家,為了這場詭異的婚禮,請客是採用流水席。表面的說法是多些人氣,實際上,秋妧覺得很可能是呂家有些拉不下臉面。

正正經經在五星級飯店宴請親朋好友,不僅冥婚本身讓人感到落伍迷信,且冥婚的新郎是因為感情問題而死的,新娘又出身小康家庭並非結親家的良配,三項中的哪一項,都顯得上不得檯面。

秋妧沒有跟着上官輔他們去女方家,直接搭了公交車去男方老宅那裏,等着迎親車隊回來進行儀式。流水席開席時間訂在下午兩點,老宅兩側的巷弄已被擺放幾十張圓桌,冷盤也已經放置在出菜的幾輛小推車上。

秋妧混在鄰居的隊伍里,跟着人潮進了四合院。

呂家較年長的幾位都不見蹤影,正堂裡外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負責招呼。雖是婚禮,呂家眾人的笑容卻顯得僵硬。

“人都死了,還開開心心的辦婚禮,真不知在想什麼。”

人群中忽然有人壓低聲音說了這句話,混在吵雜聲里不太可能被人聽清楚。偏偏秋妧修鍊了,一字一句到是清晰。

再次打量呂家人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在大部份人的眼中,這些年輕人臉上的笑容也算燦爛。

直到門口似乎傳來鞭炮聲,呂家幾位長輩才陸續從後院來到正堂。

當媒人拿着竹篩遮住紙紮新娘往正堂這裏移動時,秋妧看到貝淑嘉隱隱約約飄在紙新娘後方,而呂成龍則是緊緊跟在她身側。離新人五六步的距離,飄着上官輔等一行鬼魂。

准新人跟着一對紙紮人進到屋裏,也不等一旁司儀的喊話,直接朝呂父呂母跪了下來,一連磕了三個頭。

等到呂父呂母按着儀式祭拜了呂家祖先牌位后,夫婦兩人相互摻扶着往前門走。呂家負責招待的人,則是引着眾人去巷子裏的宴席上。另外幾人可能與呂家交情較深,被請進了正堂中。

“他們要去郊區替兩人遷墓合葬,到時會有道士執行儀式,妳要去看看嗎?”上官輔飄到秋妧面前。看到她微微點了下頭,報出新墓的位置,才追上已經飄出大門的夥伴。

當秋妧奢侈一把叫了車來到合葬的地點時,一名背後畫著太極道服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木劍進行看似高大上的儀式。

仔細感受了會兒,並沒有在道士的那些法器察覺出任何能量,秋妧頗覺失望。

“洪大爺說那道士沒有任何傳承。”上官輔飄到秋妧身邊。另外幾名鬼同伴,則是圍在兩具棺材四周。

呂貝兩家人等道士做完儀式,便指揮着工人將棺材運到新挖的墓穴里。

本來對今日之事感到失望的秋妧,已經想要打道回府,上官輔卻指了指呂成龍和貝淑嘉的方向。

本是兩個淡藍色半透明的魂魄,此時卻像是被漂白了般,顏色漸漸褪去,過於“晶瑩剔透”的身體,也有了些固化,就像蛋清遇熱而變為白色的蛋白。

隨着兩具棺材上的沙土越多,秋妧還看到這對新人之間連上多條細絲。細絲不是死板板,除了自身的律動,還會與其它道絲線或纏繞或融合。

“那就是冥婚的好處,道士雖然虛有其表,不過呂成龍那兩人可是拜過呂家祖先。”

“我可以理解為,給祖先上香是確定了他們婚姻的有效性,而合葬則是加深了他們之間的牽絆?”

“……是可以這麼說。”

秋妧瞥了眼以洪全秀為中心的鬼群們,猜測上官輔剛才的停頓,恐怕是鬼魂們的一個秘密,有關於獲取能量的某些手段。

秋妧對於鬼魂如何增強力量,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好奇心,她只關心所有會對她造成不好影響人事物,就像洪全秀提到的修真者。

被鬼魂們這麼防範,她也覺得無奈,身邊忽然冒出這群非人的能量存在,加上對黑影鬼又感到不適,怎麼都會想多知道一些訊息來保護自己,偏偏鬼魂們又顧忌這顧忌那,這麼掩飾真相的作法,反而讓她更是想挖掘清楚。

與上官輔道了別,秋妧轉身離開墓園。離呂貝合葬墓約半公里的外圍,還留着她招來的出租車。

這裏偏僻是偏僻,可是大白天的,秋妧不敢施展驚人的跑步功力。

反正錢都花了,秋妧便讓車子直接開到青霖中學。

可能是秋妧沒說清楚,還是司機對路況不熟悉,終點是青霖沒錯,卻不是新校區,而是停在豪華無比的有錢學生宿舍門口。

秋妧想想已經放了寒假,有錢人家的小孩,就算和家裏鬧不愉快,也多得是投奔之處,不太可能賴在學校宿舍,也就沒再讓司機繞到新校區,直接付錢下車。

直接穿過舊宿舍、再到舊校區、最後從新校區到希望樓,是最短路線。可惜舊校區是秋妧這群人的禁區,對其內部構造並不熟悉,與其迷路或者運氣背遇到找碴的少爺千金,秋妧毫不考慮的沿着校區外圍行走。

舊校區位於青霖的西邊,繞回新校區可以從南面的大馬路走,也可以改道北邊的森林小徑。南面在出入青霖時秋妧已經瞧過多次,便沿着兩人高的磚瓦牆,漫步在被雜亂樹枝幾乎遮天的大石小道上。

P市的冬天不太冷,只要白天日充足,入夜後也不會凍得人難受。尤其練氣的秋妧,雖身體能感知冷熱,但能耐冷耐熱,一個無雪無風的冬天對她而言,再是舒適不過。

悠閑的邊走邊感受着由樹木散發出的靈氣,一個沒留神,居然從林間深處傳來一股讓她倍感噁心的冷凝壓迫。

秋妧繃緊神經朝來源處走去,雙手掌都已運足了靈氣,隨時準備護衛自己。

離那東西越近,越有一種恐懼從心底冒起,那種心臟緊緊糾着,又拔涼拔涼的感覺從心底往四肢瀰漫。秋妧試着深呼吸來調整全身靈力的運行,又試圖壓下作惡的不適,直到清清楚楚看到原因,才驚得什麼身體癥狀都沒有了。

她看到兩個黑影,或者該說是一個人影黑影,一個球形黑影。兩團影子的黑都是那種彷佛能夠將所有生物都吞下的深沉,秋妧猜想,人如果能夠肉身面對宇宙黑洞,大概就是這種陰暗且令人無法呼吸的感覺。

兩團黑影就像張大的兩張嘴,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塊,雖然是負面的能量,但是秋妧依然能知道兩團能量間的角力,再仔細分辨,有人影的應該是蕭芳,至於那個已在短短數分數縮成男子拳頭大小的黑球,則是殺人犯帥正源。

秋妧趁兩鬼還專註於互吞,悄悄的退出樹林。

也許如白鬼們所說的,黑鬼的吞噬只限於同類,但是秋妧卻膽小的不想拿自己去當試驗品。

看過鬼婚的一對小夫妻,看過互噬的黑魂,秋妧已經很滿足。身為一名堂堂的修真者,她還是努力把修為提升吧。喔,不,身為一名拿獎金過生活的學生,她還是將幾日後的英文再讀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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