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最好,就要最貴
季諾白失業了。
早上賀卿登門,下午她就失業,如此的辦事效率是久違的賀卿式風格。她的東西不多,隨便收拾一下,打電話叫快遞明天送到楠松苑。
她並沒有着急找工作投簡歷,風口浪尖上被拒絕的幾率高達百分之兩百,與其天天碰壁,她還不如修整一段時間,等考到會計從業資格證,她再工作。身為ACCA(國際註冊會計師)卻沒有國內從事會計行業的許可證,她真的愧對辛苦栽培她的老師們。
前段時間她買了楠松苑的一套公寓,因為工作太忙,一直都沒有過去。最近她閑着也沒事,不如就先把楠松苑的房子打掃整理一下,Eric十一過來,以後會和她留在北京,那裏會是他們的新家。
“你,被,開,除,了?!”
季諾白掛着耳機和祁蓁打電話,相比遠在楓葉國氣急敗壞的女王,她淡定得許多,哼着小曲,手裏拿着公寓的鑰匙慢悠悠的走進小區。
預知今天勞動量巨大,她特意換了一套寬鬆運動裝,她個高人瘦,運動裝穿在身上就像掛在衣架上。
“靳牧之居然敢開除你!哦買噶,這事要傳出去,他甭想在英國圈混。”
“再次申明,我不是被開除了,是我辭職了,辭職!”
“拉倒吧!”祁蓁嫌棄,轉而幸災樂禍,“居然有人開除你,讓我發個朋友圈,獨樂了不如眾樂樂。”
“有時間發朋友圈,還不如多給你兒子賺些奶粉錢。”季諾白涼涼的開口。
“啊呸,我兒子都快五歲了,吃個屁的奶粉。”
“那你總要給他賺麵包錢吧?”
“季諾白,當媽的你好意思讓你兒子吃麵包?”
站在電梯口季諾白大言不慚,“有什麼不好意思,我失業了,連西北風都喝不起,有麵包吃都不錯了!”
“你可真是親媽!”
“難不成是充電話費送的?辦完事就趕快滾回來請我吃大餐,我這邊進電梯了,回聊。”
跨進電梯,按下樓層,耳機里單曲循環着StewartMac的《ILoveYou》,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倫敦的一家酒吧,一個外國小子唱着它向自己的女朋友求婚,毫無意外,那個女孩答應了,他們站在舞台中間擁~吻,就像大四那年的她和賀卿。
站在公寓門口,自嘲的笑笑,沒想到五年之後她會以這樣的身份重新出現在這裏。打開門走進去,入目的是一片灰白,不知道這裏多久沒人住了,地上的灰塵很厚,上面有些腳印,看來前不久有人來過。
公寓的格局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她的喜好,牆角相片的笑容有些刺眼,她走過去,用白布將它遮住,順着腳印走進書房,他們的東西都還在,他沒有帶走。陳列櫃裏的娃娃孤零零的躺在那裏,正好與她手裏的娃娃湊做一家。
“陳小姐,你好,請問楠松苑公寓裏的東西,原來的主人還要嗎?”他留下的東西太多,她不知道如何處理,只好打電話問出售人。
陳子棋敲門走進總裁辦公室,賀卿正在看文件,“什麼事?”
“賀總,楠松苑公寓的買主問家裏的東西怎麼處理?”
“丟了。”
沒有感情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耳膜,望着滿屋子與他有關的回憶,如置冰窖。她沒有在意後來助理說了什麼,恍惚的掛斷電話,她問落寞的空氣,“賀卿,連回憶你都不要嗎?”
人們以為,最傷心的回憶來自痛苦的經歷,其實最傷心的回憶莫過於,那些無法再現的幸福經歷。賀卿永遠不知道,他曾經給季諾白的溫柔成為她孤獨時唯一的慰藉。
賀卿能瀟洒丟棄的東西,她丟不掉,找了一個箱子,把關於他們的東西放進去,用膠布封好,放在儲物室的最裏面。
祁蓁是在季諾白搬家后的第三天回來的,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的跑來楠松苑,霸佔客廳不說,還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吐槽季諾白活在回憶里,連傢具都不換。
“身為一個失業者,我沒錢換傢具,更何況,買傢具還要慢慢去選,我懶得去。”這些傢具都是賀卿按照她的喜好購置的,高品質高價格,如果讓她換,還不一定有現在這麼舒服,畢竟賀三少是拿錢砸出來的,她是拿命拼出來的。
“也是,土豪和土鱉,一字之差,天壤之別。”祁蓁把瓜子殼丟進垃圾桶,站起來拍拍手,撥撥嫵媚的波浪大卷,“看在你現在是個土鱉的份上,走,姐請你吃飯,想吃啥就吃啥,不怕姐沒錢,就怕你不吃。”
“土豪,求包養。”
祁蓁一臉鄙夷,“我比較喜歡包養小正太,你太老了。”
坐在餐廳,如果不是看到祁蓁的登機牌,季諾白真懷疑她是從非洲回來的,狼吞虎咽,一桌子的菜橫掃而光,感受到四周吃驚的目光,她真想站起來大聲說“我不認識這個吃貨”。
“就你這樣,剛才應該送你去吃自助。”季諾白覺得祁蓁就是個坑,明明說請她吃飯,結果沒帶錢包,最後還是她掏的飯錢。
“扶着牆進去,再扶着牆出來?”吃飽喝足的祁蓁很沒形象的打了個飽嗝,“撐死我了。”
“死之前記得在遺囑上寫我的名字。”
“要寫也寫我兒子,誰寫你啊!”
“你兒子的監護人是我。”
祁蓁白她一眼,大方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然後拖着季諾白逛街掃貨,其美名曰“飯後散步”,後來又說自己吃得太多,走不動,要回家。
“我吃得太多,你開車。”到了車庫,祁蓁把鑰匙丟給季諾白,很自覺的坐進副駕駛,完全忽略目瞪口呆的季某人。
“出事你負責。”把包丟在祁蓁身上,熟練的發動引擎,倒車,“駕駛座在左邊真有些不習慣。”
“誰叫你洋墨水喝太多,喝傻了。”
話音剛落,車子還沒倒出來就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季諾白解開安全帶下車。
中國有句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一下車她就看見賀卿杵在車前。
“喲,這不是賀三少嘛!”
祁蓁率先開口,彎腰看一眼車燈,乖乖,她的小寶貝屁~股被撞了,車燈玻璃破了。再看一眼賀卿的車,果然土豪和土鱉的差別,他的車毫髮無損。
“賀總,好久不見。”
紅車配黑衣,三分慵懶,七分魅惑。他的眼色迷離,眸子比往常亮了幾分,染上了醉人的酒意。
手插在兜里,賀卿睨一眼右前方的刮痕,抬頭看季諾白,“你沒有打倒車燈。”
“怎麼賠償吧,畢竟你們是過錯方。”靠在跑車引擎蓋,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也不閑事多。無賴的動作,他做起來像個優雅的痞子。
祁蓁沒有說話,心裏的小算盤打得賊響,越想眉頭越擰,怎麼算,她的錢包都是一陣肉疼,不僅要護理自己的小寶貝,還要賠償賀卿。晚上吃的那頓飯,一下子吐了出來,還吐多了。
季諾白太了解賀卿,他喝酒後桃花眼特別媚,笑時,壞壞的,尤其他漫不經心帶有些粗~魯的扯開衣領扣子,簡直就是個性~感的尤~物。
“你喝酒了。”
賀卿沒想到季諾白會突然靠近,近到他們的呼吸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那一瞬間,他心神蕩漾。
只要動動手指,他就能把她抱在懷裏,甚至他上前幾厘米他就能吻住她誘人的唇。
季諾白直起腰板,居高臨下:“明明是賀總酒駕撞了我們的車,倒說我們的不是,未免強詞奪理了吧?”
一聽到賀卿酒駕,祁蓁眼睛“唰”的亮起來,趁火打劫:“三少,酒駕可是犯法的,這事兒也不大,咱直接去4S店,我修車你開錢。”
“賀卿。”
車門打開了,有人走下來。
季諾白沒想到莫小染坐在車上,賀卿的車都是經過改裝的,外面人根本看不見車內,要是她知道車上有人,她打死都不會靠近他聞酒氣。
“喲,新歡啊。”祁蓁冷嘲,吹個嘹亮的口哨,像調戲小姑娘的老流︶氓。
“妹妹,跟着姐姐走,三少把我家小寶貝給撞壞了,你給我當押車的,不怕他不過來付錢。”說著直接用武力把莫小染拉上車,“碰”的關上門,順路加上鎖,“妹妹,乖乖坐着,三少現在自身難保。”
“賀卿……”
賀你妹,祁蓁坐進駕駛座,滑下車窗,朝後面喊:“你倆能不擋道嗎?”
見季諾白讓開,小寶貝快速後退,“吱”的一聲在距離下一輛車幾厘米的地方剎住,“季諾白,你記得把三少的車給開過來,順帶捎上三少錢包,我家小寶貝受了傷,得好好補補。”
方向盤一打,小寶貝朝出口駛去,很快沒了蹤影。
賀卿站起來,彈彈衣服的塵土,步履漂浮的走到副駕,拉開門坐進去。他今天喝了些酒,還吹了冷風,頭昏得厲害,剛剛季諾白那麼一靠,他覺得他更暈了。
季諾白沒想到賀卿會這麼容得下祁蓁胡來,這八成和他喝酒有關,幸好他配合,要不然她還得想怎麼把他弄過去。
賀卿的車和她在英國用的是同一款,開起來挺順手。以前她剛學車的時候他就買了這車拿給她練手,經常帶她去郊區練車,那時她還不會開車,他手把手的教,犯了錯,他從來捨不得對她說半句重話,只說自己沒教好。
車子剛開出停車場,祁蓁的電話就進來了。
“怎麼了?”掛着耳機,問。
祁蓁一上來就是一句國罵,“我家小寶貝屁~股被撞了,心疼死我了!”
“不就是被爆~菊了嘛,多大點事兒。”
“就是因為被爆才疼啊!老娘要去最貴的4S店!”
“嗯,換最貴的車燈,順路給小寶貝洗個澡打個蠟,一條龍服務。不要最好,就要最貴!”
“對!把賀卿錢包給我看好了,別讓他跑了。”
季諾白掃一眼賀卿,他正閉着眼休憩,因為喝酒的緣故,臉頰有兩團紅暈。
“嗯哼,好歹小寶貝我投資了三分之一。”車子裏瀰漫著濃濃的酒精,季諾白打開車窗,“這年頭,飯貴房貴車子貴,消費稅關稅增值稅,稅稅都是咱的血汗錢。”
“哎喲喂,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了嗎?你什麼時候學得像金牛座那麼愛錢了?”
“你不是說我是土鱉嗎?我最近還是個無業游民,失業的土鱉能不愛錢嗎?”
“少貧,我不等你了,去上次的那家4S店。”關閉通話,透過反光鏡看到莫小染正在給賀卿打電話,打了好幾個都沒接。
“別打了,賀卿不會接的。”
“為什麼?”
如果接,早在打過去的第一個就接了。祁蓁心裏不屑,嘴上說的卻是,“哦,我猜的。”又是一個飽嗝,見莫小染垂着腦袋落寞的坐在一邊,祁蓁於心不忍,想着安慰,結果說出的話她自己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妹妹你多小啊,賀卿都快大你十歲了,他也好意思老牛吃嫩草!”
“我覺得年齡並不是什麼問題,關鍵是心能不能在一起。”
“那你口味也是蠻重的,喜歡賀卿那種大叔。”
“……”
“我說的是大實話,不過想想也能夠想得通,賀三少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鑽石王老五,長得也行,多少姑娘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你似乎對賀卿有敵意。”
“對呀,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賀卿是死對頭。”因為季諾白的關係,她不是很喜歡賀卿,加上後來賀卿搶了她幾單生意,這梁子才算是結下了。
“忘了告訴你,我叫祁蓁。”
“風投女王?”
“我是風投女,但不是王,真正的王,呵,她失業了。”
一想到季諾白被開除她就樂,她不過是發朋友圈嘲笑Vivi失業,結果英國那邊紛紛給Vivi發賀電,裏面不乏被Vivi開除過的金融精英。
祁蓁心裏念叨着季諾白,這廂季諾白就打了個結實的噴嚏。
“停車。”
上車以來秉承着沉默是金的賀卿開了尊口,季諾白不知道他意欲何為,但還是把車停在了路邊。
車子還沒有完全停穩,賀卿就下了車,熟練從兜里掏出煙和火機,點燃。
深吸一口,將煙霧悉數吐盡。
和季諾白單獨呆在一起有些壓抑,他恨她,卻又不想把她趕下車,喝酒之後,有的東西在心底蠢~蠢~欲~動,他不喜歡事情脫離自己的控制,只得安慰自己他需要一個免費司機。
“水,醒酒藥,錢包。”
季諾白把手裏的東西遞到他面前,他沒有接,瞥一眼錢夾,最後目光落在她臉上。
被他桃色微醺的眸子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假咳,“我沒帶包,用你的錢買的。”
“嗯。”丟掉煙頭,拿過葯和水算是默許她的自作主張。
“錢包。”
“從哪拿的放回哪去。”往回走,拆開包裝,吃藥喝水一氣呵成。
季諾白跟在他身後撿他丟下的包裝盒,這人還撕成幾瓣,撒了一路,實在氣不過,季諾白跺腳朝他吼:“賀卿,你能別亂丟東西嗎!”
“哦。”
但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把最後一片隨便一揚,自覺坐進副駕駛,拉過安全帶繫上,一回頭一把紙片砸在臉上。
“季諾白!”賀卿怒吼,從來沒人敢這麼對他,剛剛輕微鬆動的心底瞬間冰封。
“三歲小孩都知道不能亂丟垃圾,你個三十歲的人你好意思?知道別人打掃大街多不容易嗎?”
譏笑:“那又如何?”
“敗類。”
“我比較喜歡別人說我斯文敗類。”
“你怎麼不說衣冠禽~獸。”
“我要是禽~獸。”賀卿手搭在車窗,支着腦袋,媚眼如絲,笑得像只千年老妖,“你現在已經在我床~上了。”
“你!”
“不過禽~獸也有潔癖,別人上過的女人,我從來不碰,尤其是你,季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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