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夥子確實不錯
賀卿拋下一堆爛攤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副駕駛座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油門踩到底,跑車的速度開到了極致,如一道紅色的閃電,直擊機場。
他不知道她還會回來,他以為她又要離開。五年前,他半路出了車禍,他們錯失交臂,五年後的今天,他依舊很着急,但腦子清楚的告訴他,他不能出意外,她和兒子就在前面。
當所有的誤會都解開,對她,除了心疼還是心疼,他想抱着她,留下她,給她說她想聽的情話。
他欠了她那麼多東西,還欠了她一個婚禮,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要一走了之?
賀卿一門心思追季諾白,卻不知他的發小們面面相覷束手無策。
能讓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銳哲露出面如死灰的表情,嚴東衡就知道這事情沒那麼簡單,還沒拷問林銳哲,後者不打自招,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明明白白。
糊塗!
嚴東衡真想撬開林銳哲的腦袋看看他的腦迴路是否正常,招惹誰不好,偏偏惹賀卿!瞞什麼不好,偏偏瞞賀卿他和季諾白有個兒子!
“把你生煎油炸了都算是便宜你!”
陸晉南恨鐵不成鋼,雖然最近因為顏兮他鮮少參加聚會,但也知道賀卿和季諾白那些事,更何況當年是他在英國找到的賀卿。如果不是愛得深,他怎麼會不要命似的跑去倫敦。
“那怎麼辦啊?”
“找。”
白翊軒發話,幾人分頭行動,當他們聞訊趕到賀家的時候,賀爺爺剛派了人把賀卿五花大綁從機場押回來。
看到“護送”的那些人,嚴東衡和陸晉南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吞了吞口水,老爺子估計是動真格了,以暴制暴。
倒是賀卿,站在客廳里,腰桿挺得筆直,外表狼狽但氣勢不狼狽。不管賀老說什麼,他都不痛不癢的回答,直到老將軍讓他對莫小染負責,那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才發生變化:
“我賀卿這輩子只碰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叫季諾白,我兒子他媽!”
一秒,兩秒,三秒。
“賀卿,你給我進來!”
老爺子親自發話,率先進了書房,拐棍觸地的聲音有節奏的敲在心上,聽得人發慌,賀卿脫下腕錶丟給嚴東衡徑直跟了上去。
“咔嚓。”
書房門關上了,緊接着“乒呤乓啷”的雜響,饒是房子隔音效果再好大廳里也聽到了賀老將軍怒氣十足的那聲“跪下”。
棍子敲打物體的悶響,一聲接一聲,打在兒身疼在娘心,賀夫人想去給兒子求饒,卻被丈夫攔了下來。
賀鈞處理完宴會事宜趕回家的時候,賀卿和爺爺還在書房,父母坐在客廳里,父親抽着煙,母親在抹眼淚,家裏靜得沒有其他聲音。
爺爺出來了,丟下一句“今晚誰都不準進書房”,冷着臉回了卧室。不用猜賀鈞都知道賀卿今晚肯定是要在書房跪一個晚上,就像當初他一樣。
隨便寬慰母親幾句,賀鈞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爺爺鐵定要收拾賀卿,誰說都不管用,他與其坐在客廳愁眉苦臉,還不如養精蓄銳明天幫賀卿出去。
第二天一早,賀鈞得到爺爺赦令,第一個衝進書房。
賀卿跪在一片狼藉上,跪得筆直,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在地上留下一個好看的剪影。他的襯衣皺巴巴的,絲毫不見風流倜儻的樣子。他抬頭看着掛在上方的《道德經》,目光堅毅,像個虔誠的信徒。
“上善若水。”賀鈞故意把手拍在賀卿肩膀,毫不意外賀卿的眉頭皺了一下,看來昨晚爺爺下手挺狠的,“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二哥,當年你跪了一個晚上是什麼感受?”
賀鈞站在賀卿身邊,雙手插在兜里,望着《道德經》,“沒有感受。因為你的心思全部在另一個人身上,不管是打是罵,你腦子裏只有一個人,想到她就覺得這些沒什麼。”
“可是,我疼。”
賀鈞微微一愣,側臉看賀卿,他繼續道:
“她那麼愛我,我卻傷她最深。一想到她,我就疼。她懷着我的孩子,我卻逼得她走投無路。她產後抑鬱症自殺,差點死的時候,我在這裏花天酒地。她抱着我說,賀卿,我疼,我卻把她推開。二哥,我覺得我就是混蛋。”
閉上眼,陽光照在眼角,水光微動,有些許晶瑩。
那時她在他懷裏哭得肝腸寸斷喊着:賀卿,我疼。她一定很疼,要不然眼淚怎麼會像斷了線的珠簾掉個不停。她那麼怕疼的人,如果不是絕望到極點,怎麼會在自己手上割那麼多道口子?
季諾白,我也疼,想到你因為我受的那些苦,我心疼,很疼。
賀卿倒了,病倒的。
在國外高強度的工作,他的身體已經透支,回來先是被賀爺爺打一頓,後來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風,再好的身體也被他自己給折騰垮了。
林銳哲來醫院探望的時候,賀卿剛剛上完葯虛弱的躺在病床~上,被打的時候不覺得疼,事後疼得他幾乎下不來床。
“爺爺好。”林銳哲笑呵呵的問好,別看這老爺子下手最狠,但歸根結底他最疼賀卿,要不然怎麼會守在床邊。
“阿哲來了啊。”
賀爺爺點頭,示意他做另外一邊。林銳哲被老人“和藹可親”的目光盯得後背發涼,可細看老人的身上一片祥和,難道是他看錯了?
“三兒,沒事吧?你可要堅持住。”
“林銳哲,你他媽找死!”
他不去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了,賀卿嘴上說著,動作也不慢,幸虧林銳哲機靈,避開了要害。
“賀卿!”賀老爺子動作更快,一拐棍打在賀卿身上,疼得他直接喊了出來。
林銳哲不敢相信剛剛那個身手敏捷的人是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賀卿,心裏把嚴東衡陸晉南問候了幾百遍,如果不是他們說賀卿行動不便,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來探望。
其實賀卿真的是動動手指頭都牽扯着全身在疼,但是一想到林銳哲乾的那些事,他哪怕是三級殘廢他都要揍他一頓。
“阿哲,你出來,爺爺有話和你說。”
林銳哲感激涕零的看着賀爺爺,如果他身後有尾巴,肯定激動得左搖右晃。乾淨利索的跟着老人出去,以為自己終於逃離龍潭,卻不知自己已經掉進虎穴。
見爺爺注意力轉移,賀卿拔了針,穿着病號服、汲着拖鞋打車去了機場,那裏他已經備好了私人飛機。他早上派人查了,季諾白此次回杭州是準備給外公過高壽,趁着二哥還在,他必須充分利用資源。
如果不是徐崇易昨天送過來的資料,他都不知道季諾白是國學大師白行文的外孫女,這也是他的疏忽,當初他只要季諾白,根本不在意她的家世。而正是因為這個疏忽,給了他母親可趁之機。
“我現在在杭州……林銳哲那叫玩火自~焚,放心,老人家只是無聊了,看在林家的份上會放過他的……那敢情好,老爺子賞我一頓打,林上將賞他一頓鞭子……轉告林銳哲,我回來一定會去醫院看他的,掛了。”
結束與嚴東衡的通話,賀卿理理衣袖,下車。
白家當年曝出醜聞之後,白行文從城裏搬了出來,移居在附近的小鎮。江南水鄉,青瓦白牆,石板磚隨着潺~潺流水一直通往鎮子深處。
白行文雖然不在城裏,但時常有學者來拜訪,一來二去,鎮子上的人都知道這裏住了一個大人物,是以稍微一打聽就知道這鎮子上最大的宅子便是白家府邸。
今天是白老壽辰,來往的人更多,許多車子都停在了鎮外,裏面不乏青年才俊,但是像賀卿這般氣質與容貌皆是上上等的男子,大夥第一次遇見,難免多看幾眼。
賀卿早已習慣別人驚艷的目光,拿着備好的禮物,不疾不徐的朝白府走去。他個子高,專人定製的西裝架在身上,不僅顯得他身材修長,還能突顯他的品味。
風衣隨腳步搖曳,他如翩翩公子悄然出現在小路盡頭,款款而來,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白琛下手雖重,但是沒有讓他的臉挂彩,所以夕陽沐浴下的臉英俊挺拔,那雙眼盛着冬日的餘暉,沒有笑意,卻柔和如春風。
賀卿沒有想到季諾白是白行文的孫女,正如他沒有想到會在白老壽宴上遇見莫小染,以及她的父母。如果他資料沒記錯,莫小染的父親莫輝是國學學者,白行文的得意門生。這麼說來,莫小染的國學造詣是受其父的影響,師出同門,難怪她和季諾白很像。
“賀卿。”
莫小染驚喜,帶着笑意朝賀卿跑來,她就知道她是特別的,雖然自作主張的訂婚讓他生氣了,但他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是不是說明他們和好如初?
“莫小姐。”賀卿拉開距離,桃花眸逐漸冰冷,目光穿過莫小染對後面的人帶着疏遠的語氣,“莫先生,莫夫人。”
“哎呀,你就是賀卿吧,人長得比照片還要一表人才。”莫夫人自來熟,她不知道訂婚宴風~波,自然而然的認為這個氣度不凡的男人會是自己的未來女婿。
“染染也是,來了也不給我們說一聲,害你直接找到老師的壽宴,一點都不體貼人。”
“媽……”
莫小染拉拉母親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說,因為賀卿渾身散發著凜冽讓她害怕,然而這個小動作在莫母看來就是自家女兒害羞了,喋喋不休:
“我家丫頭就是臉皮薄。”
賀卿欲開口劃清關係,突聞一聲“老莫”就見有過一面之緣的季教授攜夫人走過來。
來之前他已經把季白兩家的長輩了解了個透徹,甚至那種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他都記了下來,更別提未來岳父岳母。他想,季諾白身上的沉穩大氣應該繼承於季教授,偶爾冒出來的小調皮應該是遺傳了白彤女士。
季景明看到莫輝身邊是賀卿的時候微微驚訝了一下,他隱約能猜到一些事情,但那是孩子的事情,身為父親,他選擇尊重女兒。
白彤女士沒見過賀卿,只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氣質不錯,長得也不錯,就打趣莫輝,問他從哪裏淘來這麼個人才。其實她心裏打着的算盤是,如果他沒對象,先給自家閨女佔着。
“賀卿啊,是我們家染染的男朋友,他倆準備染染畢業就結婚。”
白女士的好心情聽到這話瞬間降了一個檔次,正準備諷刺從來都和她不對盤的莫夫人就聽見自家先生說:
“嗯,這小夥子確實不錯。”
那一瞬間,賀卿想,如果可以,他真想買塊豆腐撞死或者打盆水把自己給溺死,毫無預兆的見了岳父岳母,這上門女婿也不是他這麼上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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