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回憶叫情不自禁(修2)
“既然如此,麻煩了。”
季諾白打開車門,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坐進去。
她不是矯情的人,以當前形勢分析,如果直接跑到公交站點,她會被雨淋濕,她已經感冒了,可不想着涼發高燒進醫院。再者,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可能已經錯過了末班車。沒了末班車,她就要打車回家,上班的地方離家還很遠,又是一筆極大的開銷。綜上,此時坐賀卿的車回去,是上上選擇。
“季經理,這裏有紙。”莫小染轉過身,將抽紙遞給她。
“謝謝。”
抽了一張紙,擦去臉上的雨水,幸好她下班之前卸了妝,要不然她真不敢想像她此時的臉會是怎樣的五顏六色。
莫小染細細打量着季諾白,早前就聽同事說大堂經理不僅學識修養高而且長得很漂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年頭的美女都是畫出來的,而眼前這位美女是她見過為數不多的素顏美人。她不是千篇一律的錐子臉,倒像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明星,有着自己獨特的韻味。
說她是一杯清酒,但她由內而外散發的的成熟大氣讓人覺得不符。她的眸子是罕見的琥珀色,瞳孔深處蘊藏了許多東西窺不見她的內心,但絲毫不影響那雙眼睛的美麗。眼角有一顆淚痣,有些冷艷,又有些風情。
一張臉美不美,關鍵看五官,她的眼睛已經很美了,不想上帝如此偏心,柳葉黛眉,帶着江南煙雨的朦朧,像閣樓里溫婉的大家閨秀;鼻子生得玲瓏有致,直挺光滑,燈光從車外照進來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
這樣的一個美人,讓莫小染想起了顏兮,顏兮很美,美得妖~艷,美得張狂,但季諾白的美,美得淡雅,美得讓人想親近。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季諾白好奇,被人用如此灼熱的目光端詳,如果不是對方帶着賀卿女朋友的標籤,她會以為自己被看上了。
“沒有沒有。”莫小染搖頭,笑着解釋,“季經理長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如果你知道一些事情,恐怕就不會這麼覺得了。季諾白腹誹,她和賀卿已經結束,但她不是站在原地踏步的人,壞人姻緣這種掉身價的事,她是怎麼也做不出來的。
“你比我年輕。”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
往事如煙雲,在外面闖蕩了那麼久,經歷了許多東西,現在想起曾經的一些事情,也許當初她恨過,但此刻更多的是釋然。
人人都喜歡和美女打交道,莫小染自然不例外,天生自然熟,拉着季諾白天涯海角各處聊。季諾白也不排斥她,反倒是驚嘆她的學識,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像個百科全書,永遠不知道她下一秒會說出什麼新奇的觀點,尤其她在國學方面的造詣,這麼聰明的女孩子,別說賀卿,她都會喜歡。
相比莫小染嘰嘰喳喳鬧個不停,賀卿安靜很多,他專註的開車,如果不是莫小染點名,他連話都懶得說。
季諾白記得以前的賀卿溫文爾雅,像一塊美玉,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聲音清冽如美酒,當真是應了“公子世無雙”那句話。但五年的時間,人是會變的,她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更不能奢求賀卿還能像從前一樣。
他是賀卿,卻不是她記憶里的賀小三。
車子到小區的時候,雨已經停了,謝過賀卿,拒絕了莫小染加微信的好意,她快步走進小區,冷風將衣擺吹得呼呼作響,她不曾回頭,就像當初分開,沒有一絲留戀。
“走吧。”
賀卿掃一眼漸行漸遠的背影,發動引擎,黑色卡宴平緩的滑入車流。車廂里依舊是莫小染甜甜的聲音,多數時候都是她說他聽,偶爾他會發表自己的看法。
從莫小染學校出來,賀卿開着車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以前的公寓。這套房子是他和季諾白以前的家,他是建築專業出身,房子室內是他親自設計、他們一起裝修的。那時候為了一盞燈他們跑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家居店,她走得腳磨出了水泡,他心疼,讓她在家獃著,她偏不,他只好哄着、背着。
“賀卿,我是不是很重?”她趴在他背上,抱着他的脖頸,晃着兩條小細腿,開心的問,絲毫在意別人異樣的眼光。
“整個世界都在背上,你說重不重?”
“Mua~~~”當庭廣眾之下,她直接在他臉上落下一個紅唇印,大言不慚,“真是辛苦你了!”
的確是辛苦他了,背着她跑了半個北京城。
推開門,沉重的氣息撲面而來,像開啟了記憶的畫卷。滿屋子的灰塵幾欲讓人窒息,揮揮手擋掉前面的粉塵,伸手開燈,黑暗的空間暴露在暖色的燈光下一片慘白。
白茫茫的家,像是在祭奠他的愛情。
步伐微頓,有些遲疑,但最後他還是跨了進來,家裏的灰塵很厚,已經很久沒人打掃。分手后,他不曾回來,家政阿姨在他離開后給傢具都套上了白布。
“哐啷。”
皮鞋不小心碰到了靠在牆角的東西,好像是一塊木板,彎腰撿起,白布滑了下來,是一個相框。
相框的玻璃已經碎了,但裏面的人笑容依舊燦爛。女子穿着潔白的婚紗依偎在男人懷裏,羞怯的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的淚痣風情而妖~嬈。男人將她鎖在懷裏,霸道而溫柔,笑得真誠,眼底愛憐恐怕連他都不曾留意。
“賀卿,你能不要這麼看着我嗎?”她嗔怪的輕錘他的胸膛,打了腮紅的臉紅得越發美艷,像可口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好笑的看着她:“我怎麼看着你了?”
“就像餓狼看見了羊羔,眼裏還放着綠光。”
“這說明你秀色可餐。”
他是個行動派,說完直接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她有時候臉皮厚得堪比老城牆,有時候薄的像白紙,買傢具時豪放得像個女流︶氓,現在羞澀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小小的耳~垂粉得透明。她撲在他懷裏,用力打了他幾下,如果不是他把攝影棚里的人清出去,恐怕她那天都不肯抬頭。
而他也是後來才知道,攝影師把他們的互動全部用照片記錄下來,最美的那張被選作他們卧室的婚紗照。
只是,他們誰都沒想到變故來得那樣快,他們計劃的未來全部變成了泡沫,他給她的承諾被她棄之如履,象徵著他們甜蜜的照片被他親手打破。
有種回憶叫情不自禁,從他踏進房間的那一刻起,腦海里就自動播放着關於她的舊電影。曾經他以為自己不會再想,直到今天再次遇見季諾白,他才發現,她一直紮根於他的心中,當初愛有多深,如今恨就有多深。
“陳助理,幫我把楠松苑的公寓賣了。”掏出手機給陳子棋打電話。
他不需要這個地方祭奠他的愛情,也不需要它時刻的提醒他那段愚蠢的過去,既然她敢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那他就能讓五年前的一切重現,憑什麼他抱着回憶久久不肯釋懷而她活得那般瀟洒自如?
他賀卿不是什麼好人,或者說,那個溫和的賀卿已經死在五年前的車禍。
“價格你隨意定吧,一塊錢也行。”轉身離開,目光掃過書房時停頓了一下,腳步換了方向。
房間裏有兩張書桌,一張是他專門畫稿作圖的,一張是供她加班熬夜的。書櫃裏的書從小到大擺得整整齊齊,旁邊的陳列櫃擺滿了他收集的模型,有的是她買的,有的是她做的。
在陳列櫃的正中間有一個麗江的東巴娃娃,如果他沒記錯,這個東巴娃娃應該是一家,爸爸,媽媽,以及寶寶。
她許久前就說要去麗江玩,他好不容易把時間給騰了出來,結果家裏二哥出了些事情,計劃不得不擱淺。那時二哥抗婚不願聯姻,家裏用了強硬手段逼他就範,為了護她周全,他騙她繼續去麗江玩,而自己留在北京處理後續事宜。
“賀卿,我今天去了玉龍雪山!”
“賀卿,早晨的古鎮超級超級漂亮,但是沒有你漂亮!”
“賀卿,我今天跟着一個老奶奶學編東巴娃娃!”
她每天都會向他彙報今天做了什麼,去了什麼地方玩,末了還遺憾他沒有一起來。
他不是不想去,因為幫二哥,家裏人察覺了蛛絲馬跡,生怕季諾白出意外,他只能按兵不動,每天靠電話來解相思之苦,就連她回來,他都是讓助手去接。
“賀小三,你已經兩天沒給我打電話了,該當何罪!”
他進門時,她鼓着腮幫子坐在沙發上,一臉委屈。
“小的知錯,還請陛下從輕發落。”作揖,獻上貢品。
“嗯,愛卿平身。”她很好哄,說幾句好話,買些她愛吃的東西,立馬見效。
“自己玩得樂不思蜀,還好意思。”
她嘿嘿的傻笑,變寶似的從身後拿出三個東巴娃娃,討好道:“你看,這是我自己編的。”
“這個是賀小三,這個是季小白,這個小不點是小小三。”
她的手很巧,編的娃娃很好看,就連顏色選的都是他喜歡的。她特意做成了鑰匙扣,但他捨不得帶出去,擔心會弄丟。她的東巴娃娃也沒有往外帶,說是要放在陳列櫃裏陪賀小三和小小三。
如今,陳列櫃裏只有賀小三,沒有季小白,更沒有小小三。
手指透過冰冷的玻璃描繪着娃娃的輪廓,他笑了,罌粟般誘人,又像撒旦般危險。“季諾白,你不該回來,你一出現,我就恨不得毀了你。”
收回手,揣在兜里,步履穩健的走到書房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被遺落的娃娃。
好戲即將開始,五年前未落幕,五年後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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