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侯
無憂本有些惱他,一看到美食心情又大好了起來。
伯弈不食,只喚來跑堂小二,溫言相詢道:“小哥,不瞞你說,我師徒二人自山中而來,多年未曾出世,卻不知這如今是何年月。”
小二見眼前璧人,男子眉目如畫,少女秀麗可人,不覺看得呆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好言回道:“如今正是天晟紀元三百三十一年。”
伯弈接道:“這葵城外守着重兵,城內行人寥寥,巡兵卻多,莫不是天晟的都城吧?”
小二直擺頭:“哪能啊,這葵城不過南方小城,再則,也並非天晟的屬城。”
伯弈奇道:“不屬天晟?這天下莫非還有多主?”
小二又將伯弈打量了一番,見他穿着不俗,方耐着性子道:“公子怎會不知這些。如今確然是尊天晟為主,實則卻是八國分治。這葵城原屬八國中的黑蚩國,只是幾日前卻易了主。”
伯弈見那小二已現不耐之色,便摸了塊碎銀給他道:“不知小哥可能細說說,予我們解解悶。”
小二得了好處,態度極好地細細說來:“這幾年,各國侯爺們互不服氣,你來我往暗地裏不知生了多少事,偏那天子又壓不住他們。這葵城本屬黑蚩侯領地,因黑蚩轄下統共四大城十六小城,地處西南,比不得他國富饒,蚩侯素日裏便低調行事。只這數十日前,蚩侯不知怎的性情大變,竟悄然帶兵去攻近鄰的邪馬國。”
言此,警惕地環視四周,方才接着道:“這事說來也奇,黑蚩兵士未行幾日,邪馬國未及反應,日向國的軍馬竟到了。日向富饒,素以重甲騎兵聞名,這黑蚩兵士又哪裏敵得過,不到一日全數被剿,葵城連着旁的輿城皆被日向保護起來。”
小二聲音更低了些:“這說是保護,實則佔了。二位看街上的那些個士兵,皆是日向兵士。說什麼為搜查失蹤的蚩侯,保護百姓,全城戒嚴到處盤查,城內早已人人自危。那城門處更是重兵把守,進城容易,這出城可就難啰。”
小二噼里啪啦一陣說完,伯奕表了謝意,又耐心等待無憂吃飽喝足,方才各自回房歇息。
無憂進屋躺了會兒,睡不着又坐了起來。
她取下臂上乾坤玉,將裏面的寶貝掏了出來,一一擺定:無塵師兄給的一把骨玉梳,伯文師伯給的縛妖索,梨落師叔給的玄冥鏡,還有沉香珠、定魂珠、冰魄珠,這些仙家寶物不知在凡間能否派上用場。
師公給的通山令,回山時得用,要撿好。師父給的霜寒劍,平日最是寶貝,如今到了人界少不得要用了。再往裏摸一摸,掏出了一些金銀錁子,並一把碎銀,聽師伯說這東西在人間可寶貝得緊,得妥帖收好。
這邊擺弄完了,又盤算道:師父本就生得好,雖掩了真容,但風儀仍在,整日裏穿着白衣仙袍四處晃蕩,如此招搖想來不妥,得去給師父買幾套稱身的普通衣物。
隨便再給自個兒買個束髮的釵子,如今也大了,不能老讓師父把自己當孩子。還有一事,師父素來恃仙法了得,除一塊玉和一把劍,再無傍身之物,明兒得把縛妖索給他。
無憂躺在床上想着心事,聞着棉絮的味道,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隱隱聽到師父傳音過來,無憂迷糊睜眼,正欲回話,卻見伯弈近身在前輕輕搖首。
無憂立刻會意收聲。
靜下心來,聽到大街上遠遠傳來的車軲轆聲,還有輕微兵器撞擊的聲音,又見到伯弈眼神微亮,拉起她施了迷蹤步自窗而出。
外面月色慘淡,師徒二人伏爬在街邊的大樹上。無憂怕為人所察,便取出沉香珠徹底隱了氣息。
二人伏了好一會兒,軲轆聲漸近,無憂探目一看,遠處行來一隊人馬,行者從頭到腳包裹嚴實,頭上罩着黑色面巾,裝扮很是古怪。
人馬緩緩行過大樹,無憂傳音道:“師父,可要跟着?”伯奕示意緊跟,二人便一路尾隨,跟着那群人折折繞繞,最後到了黑蚩侯府。
蚩侯府內一片黑沉,空氣里滿是緊張的味道,依稀可見府中各處十步一哨,五步一崗,卻不知如此嚴防,可是為捉那失蹤的黑蚩侯?
“兄弟,接那東西的車馬可是備好了?”府中哨長對兵長道。“車馬是到了,只兄弟幾個尚有些膽怯。”
言畢,那說話者身子抖了抖,無憂頓覺這府中暮色沉沉寒意真濃。
地面的人繼續交談:“你們帶沒帶好符紙。”“帶是帶了,但幾張符紙能抵屁用。只怪兄弟幾個命苦,接了這差事。”
一行數人行至華麗的庭院處,在院門外停了步,半晌,無一人動作。
終有人說話了:“你幾個大老爺們,膽子怎這般小,想那蚩侯夫人對那東西已過十日,沒見嚇死?”
“說起那蚩侯夫人,嬌嬌弱弱一個美人兒,真真沒有想到竟然如此膽大。”
“少在這兒啰嗦,誤了時辰,看你幾個如何交代,還是快接出來了事。”哨長頗為不耐,在這蚩侯府里已守了數十日,想着與那東西同處一個屋檐,每日介提心弔膽,就怕染了什麼不幹凈的。
兵長聽得此話,只得壯起膽子,揮一揮手,領着兵士們往院中去,不一會兒,幾人在一間廂房外停下,兵長顫着聲音道:“夫人,車馬已至,小的們來請侯爺上路。”
嘎吱聲響,屋門徐徐而開,門內緩緩走出一名女子,身量嬌小,面上覆著一張黑巾,一身素白襯着白得不正常的雪膚,在此情此景下瞧着甚是嚇人。
兵士對着那女子恭敬施禮,估摸便是那蚩侯的夫人。女子並不搭話,讓開身子走至一旁,黑亮的眸子十分的清冷。
兵士們進了屋子,半晌后,幾人用粗大的繩索綁着一個八角的大黑棺,走了出來。
竟是棺木?師徒二人對視一眼,繼續跟着。
兵士們抬着棺木出了侯府,將棺木置於來時駛來的大車之上,約莫是對死人的恐懼,一放下黑棺,兵士們便立即散到四周,只遠遠地護着馬車,急忙忙地向西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