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搏心
極淵向半空拋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法球，透明的法球在天空中不斷地變大,直到外人再見不到它的邊緣。
法球中,有一座筆直地聳入雲霄的懸崖。在那懸崖極高處的峭壁上懸吊著一個黑沉沉的鐵籠子。
灼熱的陽光直射着鐵籠,鐵籠的周圍一股股熱浪蒸汽不斷地冒出。透過鐵欄,見到那籠子裏關着一個青璃出塵的黃衫女子，正是月執子的女弟子梨落。
只見梨落一直在籠中閉目打坐不曾睜眼。@晉江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她的狀態看似平靜，但只要細瞧就可發現,她穿着的輕薄衣衫因汗水濕透了，此刻就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也因此,在異常強烈的光照下,她的身體幾乎是清晰可見。
不過一眼，伯弈便趕緊垂下目，喃喃念叨：“師姐勿怪，伯弈並非有心冒犯。”
“心無雜念有何可怪！”
月執子和伯文都沒移開眼,他們目光若定地看着籠中人,他們的目光沒有停在女子的尷尬上，他們的眼中更沒有半分的猥褻，有的只有一種難以述說卻動人的柔情。
極淵暗自好笑,分明動了情，卻強作鎮定。他很想知道他的師弟和他的愛卿到底可以假裝到什麼時候。
極淵及時傳音梨落,好心提醒她此時的狼狽,同時,還告訴她月執子與伯文正在看着她。
所以,原本安靜打坐的籠中人，突然地睜開了眼睛。梨落蒼白虛弱的臉上霎時紅霞遍佈，貝齒咬住乾裂的唇，佈滿血絲的眼裏滿是委屈與絕望。
月執子眉頭微蹙，但很快又放鬆了。
極淵道：“你是她的師父，知她乃木生，她能在熾熱烈焰的包圍中堅持半日已屬不易。此刻，她的心裏一定渴望着你去救她。所以，我就好心地將你們正在看着她的消息告訴了她。”說著，極淵撇了撇嘴：“我很好奇她接下來會有的反應。”
伯文轉頭看向極淵，目光若兩道閃電。感受到伯文的殺意，極淵好笑地道：“你想與我動手？可惜啊，你還不配！”
伯文藏在袖中的兩手已然緊握成拳，他正在努力地壓制因極度憤怒而生出的衝動。他不停地告誡自己，早過了懵懂少年的年紀，要牢記，未經深思熟慮必將行差踏錯，錯不得再錯不得了。
法球的影像中，梨落不想月執子他們看着如此狼狽、不知羞恥的自己，便緊緊地縮起了身子。
她雙肩抱胸，將頭趴在腿上。她沒有力氣施法，她的每一次呼吸，吸進體內的都是騰騰的熱氣。
頭頂上方那火辣辣的陽光哪裏是太陽，分明是凌霄寶殿上的那顆明珠。
梨落已經知道是誰抓了她，是極淵，她的師伯。他害了伯弈、害了六界，他作惡多端卻不知悔改。如今，他必定又想利用她來害師父。
不，就算是死，她也絕不會讓他得逞。@無限好文在晉江。
極淵挑挑眉：“她體內的水分在不斷地流逝，她的身體將越來越虛弱，很快，或許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就會徹底枯萎。”
月執子不做聲不接話，極淵好勝心強，繼續逼他：“本君以為，梨落仙子痛苦不堪、羞愧難當，定然會向你求救。可是，她卻呆坐着一言不發，足見對師弟你的赤誠之心。看來，為了不讓你擔心，不使你為難，她已經放棄求生的機會。”
極淵的話讓伯文霎時陷入了魔怔：梨落，若再不救她她就會死。法球中發生的一切就在他們眼前，近到伯文彷彿只要抬抬手就能夠到籠子裏的人，伯文暗自蓄力，下定決心一擊即中，全力衝破法球的幻象。
可是，他與極淵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他這樣做不啻是自我毀滅。伯弈看出他所想，不動聲色自后鉗住了他的手，伯弈附耳低語了一句，伯文方才平靜下來。
月執子還是不看極淵，他的眼中只剩下法球中人。他對着梨落輕聲開口：“不要害怕，我會來救你。”
他的話對梨落來說力量非同小可。梨落驚然抬頭，渙散的眼神看着遠處不知哪裏的地方，她眼中似生起了希望，很快，卻又搖了搖頭。
月執子輕聲細語對她說道：“我並非無所不能，護你必定竭盡全力。你現在清心靜氣，固守本源，一切交給我來。”
梨落紅了眼眶，只是，她的眼睛已流不出淚來。
她努力地點了下頭，隨即，聽話地上了眼見，在心中默念起淸宗的清心訣語。
月執子全然不避極淵，極淵厲聲提醒道：“若真是情深意重，就選擇與我合作，立即救她出來，否則，你護她的話必定是空談。”
月執子譏笑道：“空談？未必！”
極淵覺得好笑：“師弟，有自信是好，但盲目的自信就是可悲。我勸師弟還是儘快點頭的好，你的寶貝女弟子可熬不了多久。”
月執子道：“點頭？你要我勸伯弈放棄生命、放棄對抗？”
極淵冷哼一聲：“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不需要再重複吧！我說過，只要伯弈死，就會放過你們，包括你那個正在受苦的女弟子。”
月執子不知為何，突然一陣放肆的大笑，笑得極淵又尷尬又不解。
笑聲止，月執子突又沉下臉來，他對極淵道：“師兄，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伯弈若死了，我不但救不了梨落，恐怕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沒了活的機會。”
極淵滿臉陰梟：“哦，師弟心思不少。可伯弈若不死，那籠子裏的女人就得死。”
月執子定然道：“不，梨落比誰都安全，因為，你絕不會讓她死。”
極淵狠厲地盯着月執子，不知他的這些話因何而起。少時，極淵道：“師弟還有閑心與我說笑。不知師弟的這些自以為是源從何起？”
月執子靜然道：“師兄，你可記得八千多年前。”
極淵很不耐煩：“莫非，你也要給我講一段故事？”
月執子道：“我可沒有師兄那麼會講故事。我只是想提醒師兄，八千多年前，當你抱着嗷嗷待哺的弈兒來找我，要我收他為徒時，我曾以不喜幼兒為由給婉拒了。而就在那個時候，梨落的父親北地聖君恰恰好趕到，是他的一番話成功說服了我，方才收了伯弈為徒。”
極淵領會月執子的暗示，訝然道：“你說這番話，意指北地聖君就是積羽？”@晉江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月執子淡淡道：“伯弈歷劫時發生的事且不說，就講伯弈在魔王殿開啟封印闖下大禍之後。眾目睽睽，伯弈在化仙池遇襲。天庭之上，七煞將軍遇襲。誅心鼓送入九重塔，重重把守仍然被盜。你欽點幾位仙君與我修復封印，正在關鍵時，天地驟暗，仙君們遇襲導致功敗垂成。再有，那八千多年前，他為何就來得這樣的湊巧，他的那一番話，如今想來哪裏是脫口而出，分明是巧思過。”
伯弈道：“能夠在仙界、妖界、冥界、鬼界佈局的，六界還真沒幾人，若有，必定在仙界之中，且位居高位。”
極淵心緒微亂，梨落若真如他們所言是積羽的女兒，又怎敢動她？
可是，他們的話怎能信呢？極淵怒聲喝道：“你們想騙我？她父親若是積羽，青璃夫人與龜仙人怎敢抓她來要挾你？就算他們的膽子再大，積羽也不會放任不管。”
極淵五官輪廓本就硬朗，發起火來氣度甚是嚇人。
月執子卻渾不在意他的盛怒：“可他們抓到的來要挾我的是梨落嗎？”
極淵惱了：“因你偷梁換柱，他們抓錯了人，那是他們本事不到家。”
月執子挑眉笑道：“師兄啊師兄，你已經不冷靜了。那龜仙人修行將近十萬年，一身功法高深莫測。青璃夫人又是何等七竅玲瓏心，她的精於算計恐怕與師兄你也不遑多讓吧！這樣的兩個人，你覺得我能輕易地騙過他們？”
高崖上蒸騰的熱氣鋪天蓋地，將原本清晰的畫面蒙上了一層濃霧。
隱約可見，籠中的梨落虛弱地倒在了地上，就算有想要活命的**在支撐着她，她也如極淵所言再熬不了多久。
一想到梨落受的苦伯文就心如刀割，他此時尚能忍住是因為摒棄了五識，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聽。
極淵緊盯着月執子，月執子依然沉穩若定、胸有成竹。這師弟讓極淵心裏恨得牙痒痒，卻拿他沒有辦法。
就幾彈指的功夫，極淵的臉色是變了又變，心思是轉了又轉。
伯弈又適時地從旁道：“帝君真算風骨高潔。為了結束自己親手推動的一場災難，紆尊降貴投在積羽麾下。如今，不但以女子來要挾他人，又不惜冒着觸犯主人的危險殺身成仁，真乃真英雄真豪傑！”
“滾！”蓬勃的怒氣驟然迸發，極淵沉喝一聲，剎那間自手中揮出了十萬年前魔王刑天使的滅天斧。
滅天斧劈天砍地，一陣電閃雷鳴、火光激揚，九重天破出了一條裂隙。@無限好文在晉江。
裂隙剛開，說時遲那時快，月執子身形一閃，沒入了裂隙的無盡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