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藍衫磊落
諶仲瞧着勢族鐵衛呼嘯而過,抿了一口熱茶,雨勢漸烈,草棚角落已經接連滴漏,站起身子,瞧見那到那書生模樣的少年有着空位,便走去坐了下來。
那書生見諶仲雖衣衫襤褸,面上卻是眉宇不凡,身上青衫雖破陋不堪,但不難看出,也是山品的江南絲織,心下大感驚奇,心道:莫不是遭了攔路打劫的?”
拱手朝着諶仲,禮道:“小弟汴州何肅言,兄台莫非半路遭了匪?”
諶仲一愣,瞧着眼前年歲與自己相仿的少年,這少年藍衫磊落,面容俊俏,丹鳳眼柳葉眉,如不是身穿男衣藍衫,倒以為是個姑娘家了,見這少年禮聲相問,拱手道:“秣陵諶仲。”
然後輕嘆了一口氣,繼續道:“一言難盡。”
何肅言瞧的出諶仲眼眸深邃,心有顧慮,不願多言,也就未多加追問,繼續道:“諶兄也是進京趕考么?”
趕考,諶仲默默的低喃的念了一句,若不是家中遭此橫禍,想來這個時候,自己也是要進京趕考了,跌跌撞撞輾轉卻是來到京都景宸城,想到京考不日將試,心緒一陣悲痛,顯於言表。
他緩緩的搖了搖頭,沉鬱道:“途經此地罷了,我要去壩上。”
何肅言哦了一聲,繼續道:“壩上?那裏可是蠻夷之地,常年戰亂不斷,去那裏卻是為何?我瞧朋友也是讀書人,不妨去考取功名的好,小弟此番進京,卻是少一同伴,諶兄弟不妨一起,至於費用,大可包在小弟身上。”
何肅言瞧得出諶仲心事重重,心下以為這書卷氣息濃厚的少年想來也是進京趕考的試生,估計是路途遙遠遭了匪患,這才心緒悲痛,斷了趕考的念頭,他一路從汴州北上,諸如此類考生也是遇見不少,有些心理脆弱的卻是直接半路折返或是尋了短見,他對眼前這少年的印象極好,不忍他步了那些人的後塵,卻是想幫他一幫。
諶仲家遭橫禍,早就斷了考取功名的念頭,如今他只想尋到壩上,將那老先生所託物件交予韋將軍,然後在查探滅門仇家到底是何人。
現聽何肅言說道考取功名,他心下微顫,父親的期望,頓時侵入耳畔,他自幼生在富貴之家,父親最是期盼他將來金榜題名,光宗耀祖,這份期望,父親卻是帶到了九泉之下了,若自己唐突放棄,卻讓父親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
猶豫間,卻聽何肅言笑道:“試試又無妨,耽誤不了什麼時間,後天便是大試,你我這兩日不妨在景宸城內,好好的玩耍一番。”
諶仲被何肅言說的有些心動了,要到壩上也不急在這一時,為了父親的那份期望,自己就算是去嘗試一番,也沒什麼不可,至於金榜題名他雖然有些期許,卻是不抱着太大的希望,畢竟當今朝堂考生大選,都掌控在勢族手中,那些金榜三甲,想來勢族都是預定的了。
何肅言滿面期許之色,諶仲微微頜首道:“我失了故籍,如何參試。”
何肅言聽罷,擺手笑道:“無妨,景宸城內編篡故籍的人士頗多,並非難事。”
諶仲一愣,錯愕道:“故籍也能撰卷?”
“諶兄當真孤陋寡聞,若有銀子,何事不能成?”何肅言道破秘言,從懷中掏出錢囊,取出一錠銀子塞入諶仲懷中,笑道:“諶兄眉宇不凡,他日若高中三甲金榜題名,可千萬別忘記小弟的滴水之恩喲。”
諶仲見何肅言如此慷慨,萍水相逢便傾銀相贈,這自是拿自己當做朋友,他若推諉,倒是昧了人家的一番好意,道謝接下。
何肅言天性開朗,最喜結交寒士,見諶仲接納自己好意,自是十分高興,二人侃侃而談,閑談雜事。
何肅言博學多識,上至朝堂政要,下至江湖草莽,皆能侃侃道來,諶仲見他見識非凡,絕非凡人,心下更是驚奇,卻哪知何肅言平日最喜聽曲說書,方才所說,皆是他從說書人口中複述而來。
見何肅言見識頗多,諶仲突然想到什麼,低聲道:“你對修行可了解?”
何肅言聽聞這三字,眼神微凜,附耳低聲道:“難不成你想踏入修行之列?”
諶仲苦笑道:“我就算有這心思,也沒那門路,何況我資質平庸,不過是寥寥空想罷了。”
何肅言道:“至於修行,我也只略知一二,你若想聽,我說與你。”
“願聞其詳。”諶仲興趣盎然,朝着何肅言身邊挪了一挪,探過身子,屏息傾聽。
“我只知能踏入這修行之列的人,莫不是天縱奇才便是天賦異稟或是有着大機緣的人,常人的話,便是連它的邊際也是摸不透的,所以說修行者,在這天下間是少之又少的。”
諶仲點了點頭,示意何肅言繼續說下去,何肅言挽袖端坐身形,繼續道:“天下的修行門派也是頗多繁雜,但為首的卻是四處,一為明樓,二為寒門,三為勢族,四為蜀山,明樓鎮大明,寒門掌異士,勢族倚皇權,蜀山多怪才,明樓乃是天下第一修行聖地,四方異族番邦,窺視我大明領土千年不敢肆意侵入,正是忌憚明樓的存在,可說明樓乃是我大明鎮國之地,不過明樓雖然為世人所熟知,但關於它具體在何處,我也是不清楚了。
“寒門多異士能人,其中我大明第一高手劍聖尾勺於惑,便是寒門當代門主。”
“勢族倚皇權掌天下兵馬,但其中也不乏修行者的存在,如今聖上之弟墨翎王便是勢族的掌控者。”
“至於蜀山,它和明樓一樣,太過神秘,我也是不甚了解了。”
諶仲意猶未盡,何肅言卻是已傾囊相告,他所知的也只是這些,見諶仲一幅憂心忡忡的樣子,笑道:“你我皆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還是不要想這些的好,你若真想修行,那就認真去參加大試,沒準被勢族相中,倒是也是有可能參悟修行的。”
諶仲道:“修行講究機緣,怕是我沒那份機緣了。”
何肅言神秘道:“據說每年的金榜三甲,是有機會進入明樓的哦?你要知道,如果能夠進入明樓,要想踏入修行之列,還不是手到擒來?還有,大試之後,勢族會品評天下名士榜,位列百位內的試生,皆是有機會進入勢族八院的。”
明樓聖地,諶仲自然十分嚮往,何況他如今背負深仇,更是對能夠踏入修行迫切不已,見何肅言如此說,興趣大增,道:“此話當真?”
何肅言道:“自然是真的,我豈會騙你不成?”
何肅言說的篤定,諶仲自然不去懷疑,他心思百轉,對明樓的嚮往,又多了幾分。
…………………
………………………
雨勢漸熄,淅淅瀝瀝的落着,那些商販急於奔赴景宸都城,冒着輕雨匆匆離去。
何肅言站在茶棚前,仰頭瞧着昏暗的天色,轉頭對諶仲說道:“雨小了許多,諶兄,我們也走吧。”
諶仲站起身子,將包裹抱在懷中,走出茶棚,天色微涼,冰涼的雨滴落入脖頸,倒是讓他清醒了許多。
兩人直奔景宸都城,此時相距不甚太遠,何肅言卻是執意雇傭了一輛馬車,他出手闊綽,幾十輛紋銀隨意撇出,諶仲心道:這位何兄想來家境富裕,瞧他出手的闊綽樣,一定不是尋常百姓。
他心中如此想,面上卻未多問,行了沒多久,便到了都城門口,此時城門大開,往來人群熙攘,其中不乏一些趕考的學生。
景宸貴為大明帝國都城,城牆巍峨高聳,城門之上的門牌樓軒宇氣派非凡,上書景宸兩大金字,乍看下去,極為壯觀。
進了都城,順着寬敞的街道徑直向前,行了段路后,何肅言掀開車簾瞧了一瞧,朝着趕車的馬夫道:“去昌運樓。”
那馬夫應聲而答,長鞭一揮,馬蹄噠噠的就拐過街角,因為大雨的緣故,街上行人稀少了許多,較之都城平日的熱鬧,此時顯得尤為空寂了些。
諶仲不喜多言,何肅言卻是頻頻說笑,他只能應聲相答,談論的無非是一些瑣事,一人你問一句,我答一句,倒像是對弈一般。
馬車停了,那馬夫喊道:“昌運樓到了。”
下了馬車,進入昌運樓,何肅言要了兩間上房,自行將費用支付了。諶仲卻是感動異常,兩人萍水相逢,何肅言卻如此厚待,他如何過意的去?心道:我這位何兄當真俠義心腸,我與他萍水相逢,他竟如此待我,日後我定要好生報答他。
諶仲風塵百里行至都城,一路備受歧視欺壓,看透世態炎涼人性醜惡,但他生性隱忍,不願多做爭鬥,便是受了冷落,挨了委屈,也是隱忍不發,任憑旁人冷眼寒光,他也是一笑而過,不去反抗。
隱忍並不是懦弱,諶仲當然也不是一個懦弱的人,他的隱忍不發,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手中的東西,他知道,他手中的那件東西,絕非凡物,一定有人暗中在尋找着這件東西,而那些人,是現在的他萬萬惹不起的人,那老先生臨死前所說的關乎天下命脈,也不是玩笑之話,為了完成這份生死相托,他必須隱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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