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杜薇側耳傾聽,這幫水匪一不求財二不劫色,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就聽門外的香寶和點梅哭鬧不休連連哀求,那叱罵之人聽得大為頭疼,正要下令殺人,忽然聽到點梅的一句哭號,神色一動,一把拎起她,問道:“你是馮北的妾室?”
點梅本還以為自己死定了,聽他這麼問,急忙點頭道:“正是正是,你,你們不過是求財,不要傷我,大人定然會給你們錢的。”
叱罵之人手下加了把子力氣讓她閉嘴,然後低聲問道:“你可認識九殿下身邊的杜薇。”
裏面的杜薇聽得心裏一跳,點梅怔了怔,忙點頭道:“認得認得!”
叱罵之人緊着追問道:“她現在人在何處?”
點梅忙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方才...方才一出事我們就分開了,我們上了三樓,她們下了底樓...”她似乎想到什麼,微頓了頓才道:“我知道了,她們二人說要跑到底下尋艄船逃出去,這會子不知道在哪裏。”
杜薇心裏一沉,就聽方才叱罵之人似乎是冷笑了一聲,接着就聽兩聲刃入皮肉的悶響,接着就是兩聲尚未發出來的尖叫,有血順着木質的船板流了進來,嬋娟低低地哼了一聲,驚慌地躲避着溜進來的血水,杜薇忙一把抓住她,示意她不要亂動。
方才叱罵之人似乎站在原地沉默了會兒,然後對着周圍人吩咐道:“把這底層和一樓都給我搜一遍,仔仔細細地搜,派人去看住艄船,只要船還在,她們跑不了的!”
有好幾道聲音高聲應了,接着就是門板被一扇扇踹開的聲音,她仔細聽着,只怕過不了多久她所在的這扇門就要被打開,便乾脆咬了咬牙,提着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外面甲板處有一人正在四處搜尋,見她出來,下意識地就像喊人,杜薇早做了準備,哪裏會讓他出聲,動作極快地就捂住他的嘴,尖刀立時就順着脖子扎了進去,那人的屍首軟綿綿地倒在欄杆上,杜薇就勢把他推下江里。
她許久沒做這般大的動作,做完這些不由得有些氣喘,就見船艙里的嬋娟捂着嘴,滿面驚慌地看着她,杜薇皺了皺眉,也懶得理會,這時候船艙里有人喊了一嗓子:“老杜,艙里沒人,你那甲板上有什麼動靜沒?”
嬋娟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下意識地去看杜薇,杜薇先是沉默着不作聲,就聽艙里的人不死心地繼續道:“說話啊你!啞巴了嗎?!”
杜薇壓低聲音,啞着嗓子含糊地說了聲‘沒’,艙里的人才沒了聲音,她帶着嬋娟繞了個圈子,小心翼翼地繞到一間他們方才搜過的地方,兩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過了約莫兩柱香的時間,就聽一陣腳步聲,似乎水賊們都上一樓搜索去了。
嬋娟一直面色慘白的靠在一堆麻袋裝的糧食上不說話,過了許久才怔怔流出淚來,杜薇沒功夫安慰她,只顧着凝神細聽外面的動靜。
嬋娟哭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忙走到杜薇身邊壓低聲音道:“方才聽他們說...艄船已經被看住了,咱們這可怎麼辦?”
杜薇的神色卻稍稍和緩,指着窗外隱約透出來的一線火光,聽着傳來的殺喊聲:“咱們再撐一會兒,看這情形,應當是方才被隔開的艄船殺回來了。”她深吸一口氣:“若是實在不行,咱們就只能潛水游過去了。”
她生在南方,水性倒還過得去,她目測了一下火光傳來的地方,判斷位置應該不遠,游過去的把握她還是有的。
嬋娟身子顫了顫:“這,這大黑天的,萬一護船上的人忍不住來咱們,把咱們當做水賊怎麼辦?”
杜薇怔了怔,不由得失笑道:“旁的人也就罷了,護船上的人總不至於把兩個女子當做水賊吧?”
嬋娟神色鬆了松,然後雙眼含淚,顫聲道:“方才,方才可真是...我想着若是我落到水賊手裏,寧可咬舌自盡,清清白白地去了,也絕不受他們的侮.辱。”
杜薇不以為然,這班水賊並非尋常匪人可以比的,只怕對女色不感興趣,就算是被抓到了,只怕也就像方才的香寶和點梅一樣被殺。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騰出空來想方才那個頭領和點梅的對話了,方才那人一開口就是問她在何處,這讓她不由得猜疑起來,難道這夥人是衝著她來的?
杜薇想了想又否了這個念頭,若真是為了她,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呢?她又把那人說得話重頭到尾回想了一遍,心裏一跳,難不成這是朝里人做的手腳?
她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想到還在護船上的宮留玉,恨不得現在就到他身邊去。她深吸一口氣,壓住心裏的焦躁,又幾步上了梯子,耳朵貼在天花板上聽樓上的動靜。
也不知怎麼回事兒,樓上現在也沒了聲息,似乎所有動作動停了下來,杜薇心裏有些不安,猛地起了驚覺,拉着嬋娟就要往後退,這時候門被砰地一腳踹開了。
就見方才喝罵的頭領站在門口,冷冷笑道:“你們兩人倒是機靈,知道要找我們搜過的地方,難怪我們搜了兩三遍都沒找着你。”
杜薇面沉如水:“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冷冷道:“我是什麼人,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他說著話,心裏卻有些焦躁,若不是上頭下了死令這人要抓活的,他早就放火燒船了,哪裏用得着這麼麻煩。
杜薇見他神色晦暗,忙握緊了手裏的尖刀,他走下來幾步,冷笑道:“你運氣好留下一名,上頭有人指了名要你,還特地叮囑了要活的,安生地跟我走吧,不然少不了你的苦頭!”
嬋娟嚇得渾身打顫,杜薇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幾步,正要開口拖延,就聽‘撲撲’幾聲悶響,幾隻閃着銀光的弩.箭筆直地射到了他的背上,這幾隻弩.箭射的角度狠毒刁鑽,射中的都是要害位置,他的身子只是晃了晃,就一頭栽倒了。
宮留玉推開眾護衛的簇擁直接走了進來,也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就一把把她抱在懷裏,又上下打量了許久,聲音才算是沉穩下來,握着她的肩膀問道:“你沒事吧?”
杜薇反握住他的手用力點了點頭,心裏明明用百種心思,偏偏都堵在喉間心頭說不出來,她張了張嘴,深吸一口氣:“我很好,殿下沒事兒吧?”
她說著忍不住抬頭打量,見他身上換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沾了些水跡和泥灰,連俊秀的面容上也滿是泥灰,他見她看來,低低道:“我沒事,就是姜源受了些傷,現在局面已經控制住了,我方才擔憂你,這才帶了人換了衣服先上大船。”他又搖頭嘆息:“方才殺了幾個人才得到這幾身衣服,不知有多少污穢在上頭,真是想想便夠了。”
平時別人無意碰他一下他都要冷臉,如今這般真是難為了。杜薇用力環住了他,隨即鬆開手道:“咱們先出去再說。”
一旁的嬋娟聽說她家大人受了傷,急忙就要跑出去,杜薇也不攔他,一邊跟宮留玉出去,一邊道:“姜源大人還好,只怕馮北大人要傷心了,他的愛妾方才被幾個水賊殺了。”她說著又皺眉道:“這次大船上的損失怕是不輕呢。”
宮留玉唔了聲,對別人家妾室的死活毫不關心,等她說到後半句才沉着臉點頭道:“死傷大半。”
杜薇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今兒這事兒有些蹊蹺,有些奇怪之處我得跟您說說。”她把今日觀察到的幾處細節告訴他,末了補充道:“若是這些小處也就罷了,這人最後還口口聲聲要活捉我回去,前頭又說了些什麼大頭小頭的話,我怕是衝著您來的...”
宮留玉臉色一沉,隨即嘿然冷笑道:“不光如此,今日被殺死的幾個‘水賊’,我命人搜了他們的屍首,他們隨身都配了淬毒的匕首,雖然上面沒有印記,但刀刃都是上等的精鋼製成的,製造的法子也都是軍戶祖傳的手藝,除了咱們大周朝軍.隊的人,哪裏有人有給這百十號人配得起這般好的傢伙?”
杜薇呼出口氣:“您覺得是誰呢?”
宮留玉帶着她走到一樓正堂,打發人收拾清理,免得有剩餘的水匪,等人都走乾淨了才道:“本來不能確定的,聽了你的話心裏也就有數了,對你這般上心的,除了老六還有誰?”他似嗔似怨地看了杜薇一眼。
杜薇不自在地別過頭,乾咳了聲:“您還有功夫吃這等飛醋,真是....”她想不出詞來,轉了話題道:“您就這般確定?”
宮留玉微閉了眼點頭道:“他在五軍都督府頗有人脈,能調出這麼一幫死士來並不難。”他說著面色一沉:“那些人竟沒抓到一個活口,就算是偶爾抓住了也立刻就自盡了。”
杜薇問道:“那您打算怎麼辦?”
宮留玉淡淡道:“咱們沒得證據,報回京里也不過是打幾場口水官司,我已經吩咐人上岸,快馬回去告訴江夙北先查着了,同時也把種種疑點告訴皇上,就算治不了他的罪,讓皇上心裏有譜也是好的。”
杜薇道:“六殿下已經忍不住了嗎?”
宮留玉微微笑了笑:“也差不多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