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瑞
第四十三章
從孫書渺那回來的那天晚上,宋敬亭把謝寶喊到身邊,十分和藹可親地關懷起她在老宅子的日常起居。
謝寶心中只覺得好笑,她在這裏都待了好幾個月了,現在才來展現‘慈父’的一面,早幹嘛去了。
再聯繫白天的事,當然也就明白,這是因為孫書渺對她的批斷了。她雖然不懂什麼修行‘靈眼’,但想來應該有用。
她心裏這麼想,臉上也沒有表現出來。
宋敬亭問,她就乖乖回答,乍看之下倒是其樂融融。
之前她在這裏住了這麼久,蘭姐從來不允許她到處走,活動範圍也就是自己住的屋子,書房,還有花園裏。
這天晚上宋敬亭卻笑呵呵地跟她說,“來宅子裏住了這麼久,還沒有好好看過吧。明天下了課沒事,就讓蘭姐帶着你到處逛逛。”
前後差別再明顯不過。
接下來的幾天,宋家上到老宗主,下到蘭姐等傭人,對她的態度都是明顯可見的變化。
有幾次她在書房上課,宋敬亭和老宗主進來旁聽了一會兒,然後兩個人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謝寶側着耳朵想聽,分神沒多久,趙老先生就輕咳一聲,提醒她專註回來。
其後,謝寶被宋敬亭帶出去參加過兩次所謂的名流聚會。
在大家都穿着西服和禮服的時候,他們宋家人卻依舊是舊式樣的長袍和裙褂,看起來十分格格不入。
不過其他人卻沒有露出半分差異,反而十分熱絡地跟宋敬亭搭話。
宋敬亭也正式把謝寶這個女兒介紹給了大眾。
開學的一天,宋敬亭跟謝寶說了一件事。
宋家將請專業的家教來給她上課,不用再去學校了。
謝寶還來不及高興,就又聽他說,以後的日子裏,她將不再跟着趙先生學課,而是去到孫書渺身邊。而且她這樣的現在還不夠資格當人家的學生,只能說是個小幫手、小學徒,與她現在宋家二小姐的身份,倒也相得益彰。
過完元宵節以後,學校已經開學了。
謝寶在宋家果然元宵節,也正式到孫書渺身邊抱到。
宋家的車把她送到了那幢大樓下,然後就需要讓她一個人進去了。
為了以示重視,宋敬亭特地讓她提早了兩個小時出門。
孫書渺的那層樓安安靜靜的,她進去了喊了兩聲,也沒人出來管她,她就硬着頭皮進去了。
裏頭也是別有洞天,擺設傢具都看起來很高檔,看起來更像是私家的會客廳。
而會客廳里的真皮沙發上,坐着一個油光滿面的胖子。
他看到謝寶來,拿着手帕擦擦汗,略有些緊張地站起身,“小師傅,您請坐。”
謝寶被他叫的有些懵,四處張望一下,這裏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他喊的也只有她。
孫書渺的地方沒道理一個他的人都沒有,難道這是給她的考驗?
謝寶這時候已經跟趙老先生學到了“氣色說”,也就是通過觀察一個人面部不同部位所表現出來的不同顏色,來推斷人的福禍趨勢。
這個理論聽着簡單,卻是有些玄門眾人一輩子無法參透的。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這種氣色,不是常人的肉眼能看出來的。也就是說,這就是看天資了。
謝寶那時候,能給人看氣色的人,圈內還有挺多的。
但是到了現代,這種人群卻是百里挑一都難得的資質了。
謝寶以前知道自己能看到凝重的黑氣,也因為這個能力救了宋茹等人。
但是宋家不知道,連她自己都沒有當回事。要不是孫書渺點出來,趙老先生一時也想不到把她往這方面培養。
“小師傅,你坐你坐。”那個胖子十分殷勤地說,“大師說,今日由你為我批斷。”說話的時候不禁帶上了幾分諂媚。
他當年就是靠着孫書渺的幾句贈言,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商人,一躍成為現在的地產大亨。
不過從那之後,他想找孫書渺再算過,人家卻怎麼也不願意再見他了。
今天這一場,他約了兩年才約到。
雖說給他看相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但是人家‘國學大師’盛名之下,自然是名師出高徒。
謝寶一聽這話,心想果然這是考驗啊。
想當初,她曾經想幫着老王看相,無奈老王一身肥豬肉,從五官胖到身體,她愣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眼前的這位富商模樣的,只能比老王更胖,脖子都快被肥肉堆沒了。
謝寶現在的水平,也只能看出他額頭泛着紅光,似乎要走大運的樣子。
不過既然是給她的考驗,她也不能表現的不自信,當下便坐到胖子的對面,淡然地笑了笑,“您久等了。”
有道是“入門觀來意,出言莫躊躇。”
給人算命,從來不是算命師傅一個人的事,沒見過哪家算命的跟啞巴似的不說話吧。
開始算命前,要儘可能讓對方多說話,並且從對方話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等捕捉到了,再裝模作樣卜算一番,冷不丁一語中的,才能教對方心服。
當然這人之所求,皆有跡可循。
父母來問,一般是問子女。主要是問孩子會不會有出息,這時候其子女多半可能處於人生低谷或者不順利的狀態。但是如果子女來給父母算,那絕對是父母不好了,得了重病,行將就木了。
那讀書來問呢,多半是追問前途的,商人來問,肯定試問自己能活多大歲數,人生路上會不會還是不是有劫難需要避過。
眼前這胖子看起來近五十歲,想來也是有子女要擔心。
他給謝寶遞了名片,謝寶笑盈盈地接過,看到上面xxx地產公司董事長的頭銜,會心一笑。
孫書渺隨便給她練手的客戶就是這個級別,也難怪一副不缺錢的樣子。
“王總是吧?”謝寶看着名片上的‘王瑞’兩個帶着設計變形的字說,“您的名片做的挺別緻的。”
王瑞憨憨一笑,“我家小女就喜歡鼓搗這些,這就是她幫我設計的。”
“王小姐倒是好手藝,學設計出身的?”
王瑞道,“可不是嘛,從國外留學過來的。現在自己搞了個工作室,雖然才三年的功夫,也有些名頭了。”
謝寶點頭讚賞道:“厲害厲害,我最佩服事業有成的女孩子。以後接下您的衣缽,想來更將您的事業發揚光大。”
王瑞也跟着笑道:“是啊,希望她能早日收心,來幫我的忙。只是那笑容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謝寶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又寒暄了幾句,報了家門,就妝模作樣讓對方伸手給她看。
對於手相,謝寶是不太了解的。趙老先生的課還沒上到這裏。
謝寶看了半天,又翻來覆去對着王瑞的胖臉比劃了一通,最後故作高深地道:“王總事業有成,令人羨慕,但家庭方面,似乎……”
王瑞一下子緊張起來,追問道:“家庭方面,如何?”
謝寶開始胡謅,“不知道您聽過‘氣運守恆’只說沒有?”
王瑞搖搖頭。
她繼續道,“您早年間發了家,那是行了大運。但是要知道,一個人不可能一輩子都順風順水,您以前多得的,必然是以後損耗的。當然,您是個有福的人,氣運沒減,但是您的家人……”
她頓了頓,王瑞便急着問道:“小女如何?”
謝寶只說可能有礙他的家人,但王瑞卻只問了女兒,想來可能是已經離異,或者喪妻,而且他膝下可能只有獨女。
謝寶給他那張滿是肉的臉上指了指,說:“您這裏,夫妻宮和子女宮都不甚圓滿,說明夫妻離心,子女遠別,聚少離多。雖然有家,卻是家不成家的。”
王瑞本來只是對她‘國學大師’的弟子的身份服氣,此時聽她這麼一說的,倒是對她這個人真的信服了。
他現在怎麼說也是商界名流,家裏的私事從來沒有對外坦白過。
名義上,他有個跟他一起白手起家的糟糠之妻,一個孝順的兒子和一個獨立自強的女兒。
但實際上,這個兒子根本不是他的種,也不知道她那妻子爬了誰的床生下了那麼個東西。他把人家的兒子捧在手心裏十多年,要不是中學裏有一次體檢,他看到血型察覺到不對,可能真的要被瞞一輩子。
倒是小女兒,是他在外面的情人生的,從小知冷知熱。丟了個兒子,更是成了他的眼珠子。
“您身體好得很,放心吧。只是王小姐,性格過於要強,加上您早年發家借了她的運勢,以後的婚姻和人生運上,怕是有些艱難。”謝寶嘆氣道。
……國外留學多年歸來,創業三年,應該沒有心情談戀愛吧,她是這麼想的。
王瑞果然點頭道,“開年就二十八了,一個交往的對象都沒有,急死人了。”他早年預約是為了自己的壽數來的,拖到現在,卻覺得還是女兒重要些,希望她過得好,他自己活到這個年紀,反而覺得夠了。聽到謝寶這麼說,他的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
謝寶裝模作樣地掐算一番,慚愧道:“我功力尚淺,只知道您近日有好事發生。其他的,變數太多,一時算不出來。您先回去等幾天,我這邊也請大師想想化解之法,成與不成,還看天命吧。”
她這話說的也很有門道,畢竟王瑞身上要有好事發生是真的。如果是關於她女兒的好事,這邊可以說是幫着忙把他虧欠女兒的氣運,給還回去了。他到時候肯定要來感謝。
若是好事只是他自己的,那麼就說暫時還沒想到化解之法,他女兒以後可能要倒霉。自然也少不了要他出錢。
可以說是怎麼說都不會錯的說話。
王瑞對着她客客氣氣地再三謝過,這才眉頭深索地離開了。
室內帶監控的辦公室里,孫書渺饒有興緻地看完了整場好戲,一旁跟隨他多年的孫秘書不滿地道:“這小丫頭怎麼滿嘴跑火車?什麼亂七八糟都往外說,真當咱們這裏是什麼故弄玄虛的騙人勾當了?這樣的人,可不能留在身邊。”
孫書渺輕輕笑了笑,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黑貓白貓,能捉耗子的就是好貓。他坐到今天這位子,需要的支持資金越來越大,需要的人脈也越來越廣。各家送來的孩子,不是沒天賦,就是太實誠,倒是真正的一心向學,可對他本人,可是一點用處也無。他又不是開善堂的,還真當白工給別人培養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