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等到下車的時候,情緒已經穩定了。看起來,依舊是那個狠辣無情的汪曼春。
“汪處長,我還有一些工作交接沒有做完,要回政府辦公廳一趟。”朱徽茵站在一旁向我請示。
“去吧,”我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今天……”
“今天我只是陪汪處長出去監督陳隊長執行釣魚計劃了,中途我親眼看見汪處長去糕點鋪買了一些糕點,很快就回到了車上。”
滿意的點點頭。
“工作交接好之後,今天先回去休息,不必再過來了。”不在前一個問題上多做停留,“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是要說清楚。76號不比政府辦公廳那種官僚機構,事事都要效率第一。現在偵聽組大換血,我要求你在最短最快的時間內恢復偵聽組所有工作。我要看到所有機器設備正常運轉。”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起身走到朱徽茵身畔,直視着她,“若是你出了任何差錯,我也絕不會對你有任何偏袒。明白嗎?”
朱徽茵抬起頭,也看向我的眼睛。繼而神色堅定的朝我重重點了點頭,回了一句:“是!”
這是和她見面以來,她第一次正面直視我。倒是和電視劇里第一次汪曼春甚至有些緊張害怕的樣子不太一樣。
果然呀,做情報工作的,個個都是影帝影后級的人物啊!
一下午的時間,我都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硬着頭皮看了許多看起來一知半解的各種報告。正有些頭暈犯困的時候,看到一份對在押的45名抗日分子執行槍決的文件,梁忠春已然簽過字蓋了章。
細看了下,其中是有一個罪名是“破壞案發現場,擾亂治安”的賣花姑娘,剛滿14。
難怪明樓會說這是在草菅人命。
不過,明樓似乎也提到了這次名單里有不少原中統分子,與梁忠春素有嫌隙,他還藉著這次機會托公報私了?
“這份名單上還有幾個人有些線索沒有查清,暫時先留下來。等我審問清楚了再說。”我合上文件,對身旁站着的秘書說道。
“是!”秘書低着頭拿筆記下了我剛剛所說的話,並拿起了一些已經簽署好的文件。
“行了,下班的時間到了,你先回去吧!”看着他離開后,我才取下衣架上的大衣穿好,朝外走去。
日出日落,平平淡淡的又過了兩天。期間,朱徽茵也正式開始了在76號的工作,每天都呆在偵聽處的機房裏,記錄下各種數據,很是認真負責的樣子。
眼看着明天就是和平共建新上海的舞會了,不由得嘆了口氣。一向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但是汪曼春的身份和她一向愛出風頭的性子又絕對不能不出席。
真是麻煩。
一邊抱怨,一邊換下制服,朝76號大門走去。
“師哥!”一出來就看到明樓正站在76號的門口,一雙如墨的眼眸透過金絲眼鏡看向我,嘴角緩緩漾開一抹蠱惑人心的笑意。
有些驚喜的一路小跑,撲進了他的懷裏,明樓順勢把我向懷中一抱。鼻尖下凈是他的氣息。
待我站穩了,明樓便輕輕地將我放下,手臂虛扶在我的腰上,十分親昵的抬起手撫了撫我額前茸短的碎發。
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溫柔專註,臉頰微微有些發熱,心跳又開始不自覺的加速。突然有些埋怨這具身體的本能,只要一見到見到明樓總是不受控制的投懷送抱,做出些小女兒的姿態來。這種情形每次都會讓我覺得十分尷尬,偏偏還不能表露出來半分。
我躲閃着不去看他,他卻一直含笑的看着我,一種微妙的情緒彌散開來。
這種氛圍實在是太讓人尷尬了,我只好輕咳了一聲,輕聲問道:“師哥怎麼來了?”
“怎麼?不想見我?”聲音低沉而性感,透着些許的沙啞,同時還帶着一絲戲謔的笑意。
因他說話時離我太近,實在讓我有些窘迫,一時之間也沒接上話。
明樓看着倒是心情頗為愉悅的樣子,悶聲笑了,改牽起我的手,朝一旁停着的黑色汽車走去,阿誠也從車上下來替我打開車門。
我實在不明白現在演的是哪齣戲,有些疑惑的看着明樓。
“明天和平共建新上海的舞會,我總想着要送你幾件首飾,才襯得出我們汪大小姐的風采。”
“恩,師哥打算再送我一幢房子嗎?”嘴角蔓延出細小的笑紋。
“房子?”
“知道漢武帝和陳嬌的故事嗎?”說著便坐上了車。
明樓笑着上了車,與我比肩坐着。伸手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胡鬧!女孩子家的,說話沒個遮攔。”
“是是是,跟明大教授呆一處兒自然是時時刻刻都要守着規矩的。”我隨口說著,一邊向車窗靠了靠,掀起車窗帘,向外看去,藉機離明樓做得遠了些。
雖不知他和明誠是否和李成朱徽茵有所聯繫,但是,明樓如今的行為舉止實在是有些奇怪。
劇情中,明樓只是讓明誠去銀樓做主選了件首飾送給了汪曼春,算是對她的安撫;但是今天,他卻親自過來接汪曼春一起去選。而且,他對汪曼春的態度也太過親昵了些,好像兩人還是熱戀中的情侶一般。
明樓,這是想做什麼?
“餓了吧,買了你從前最愛吃的,也不知味道變了沒。”一轉頭就看到明樓手中拿着的糕點。
試探,來得可真快。
“師哥,”唇角微微僵了一下,又再次上揚,“這些吃食,我早已戒了。”
明樓舉着糕點的手似乎有些僵硬,“並不是什麼煙酒傷身的東西,為何要戒?”
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師哥聽過一個和尚吃肉的故事嗎?
聽聞,從前有個小和尚下山歷練的時候,無意中吃了肉。他知自己犯了戒,不得不返回山中,閉關思過。又過了許多年,小和尚也變成了老和尚。他再次下山歷練。不幸的是,他又落難了,被山中一獵戶所救。獵戶家中空無一物,只有些野味。為了給和尚補身子,獵戶就給和尚吃了這些野味。
許多年不曾吃肉,和尚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肉是什麼味道。可當他再次嘗到的時候,他就再也放不下了。”
我知道明樓在看着我,抬起頭,目光渙散的看向前方:“太甜蜜的東西,我怕有天失去后,餘下的,就只有苦澀了。”
得到之後再失去,不如從來不曾得到過。
就像你和汪曼春當年,明知兩家之間的世仇,卻還是偷偷交往着;
十六歲的汪曼春在雨中哭了整整一夜,你卻拋下她,獨自一人逃了;
若是從來不曾開始,汪曼春不會痛苦,不會恨,更加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情緒有些低落,耳畔卻傳來一聲輕笑。
“原來是怕以後吃不到了。”明樓坐得離我近了些,握住我的手,將糕點放在我的手心裏,“你放心,即使有天老師破產了,只要你想吃,師哥就天天買給你。”
“師哥……”我有些不解的看向明樓,卻不經意間有些看痴了。
陽光透過車窗照耀進車內,男人被打理得異常整齊的頭髮在夕陽的作用下變成淡金色,順着頭髮往下看,眼眸如墨,眼角卻因笑意而微微上揚,顯得極具風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收回有些痴傻的眼神,緊了緊握着糕點的手,取出一塊綠豆糕,輕抿了一些,清甜可口,入口即化。
不知為什麼,明明知道剛剛說的話不過是為了哄汪曼春高興,卻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相信他。
明樓,這算是,你對汪曼春的承諾嗎?
一個永遠都不會再離開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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